第四章 跳大神

冥冥中,似乎神就是漂盪着的空氣

當你忽視他的存在時,他就扼住你的喉嚨

無論你信不信神

你在反贖自己的靈魂時,總期望得到他的寬恕。

……

李永才家境漸漸好了起來,他妻子吳佳麗若論創業肯定沒這個魄力,個子小,說話做事慢騰騰的,但理家卻不差,一年喂兩頭豬,該乾的農活也沒落下,到是能將李永才掙來的錢節省下來,目前還沒孩子,就是未來幾年也花費不了多少。但無論二人如何努力,永鵬與香秀家的日子似乎總在他家之上,連新房都建起來了,至少得花五六千元吧?而且,聽說年後就要裝房呢,這又得花多少錢?利潤是三家平分的,那富餘的部分肯定是香秀創造的。衆人聚在一起聊天比較幾家的家境時,都引用起了“女人能頂半邊天的”話。因此,香秀成了吳佳麗模仿的對像。似乎香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才幹,不就是早出晚歸麼?吳佳麗試着幹了一段時間,反而不適應起來,午飯常因她活路的安排不妥當而推遲了半小時以上,晚飯則吃得更晚了,當別家都洗碗涮鍋時,她才緩緩下米做飯。她估量了自己的勞動量,應該只有香秀的一半,甚至還要少些。她不得不佩服香秀的高效,常對宇翔嘮叨着:“你媽那麼多活路,也不知她是怎樣做下來的。我家才三個人的土地,都忙得不可開交。”

香秀卻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弱點:做得多不如計劃得好,有的人整天扛着背勞動着,但永遠分不清輕重緩急。

一年一度的春節快到了,漸漸掀起的年味讓村民們都加緊謀起了生財之道,過年是一年的總結和來年的展望,誰都想將年貨布置得體面一些。

香秀平生好客,洗了年豬後,生怕別人不來吃,那樣顯得沒人緣。很早以前,甚至今年“刨鍋湯”才請,聽說哪家做得好就打定主意明年像別人那樣做,提前準備炒肉的菜,如干蘿蔔絲、灰蘿蔔絲、大頭菜、酸辣椒。肉切得很細,吵的菜也用了心,至於好不好吃就是技術問題了。對於全家來年食用油的大部分來源,每塊肉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豬油能夠撐到八九月份就算幸運了,在清淡寡腸的時節,一塊臘肉比世間任何美食都令人垂涎不已。香秀自然知道油的重要性,但多炒幾斤肉就能堵住別人的閒話。“有就多吃,沒有就少吃點。讓人說閒話比沒肉吃還難受。”她常安慰着家人。

臘月二十四五就是手工製作‘紅帽子粑’的時間。香秀按家人的喜好和作禮品要包出去多少定好糯米的數量,泡好米,再用兌窩舂好。

院子裡就兩門兌窩,李永鵬家一門,幸福家一門,舂糯米要排輪子,都要先行預約。

李永鵬家的這門兌窩是榮慶老人用一頭剛生下來的驢子換來的,重量適合,配置適當,舂起糯米來又快又細,成了全村共用的寶貝,日夜響個不停,將小孩們過年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上。舂米的速度越快,就越省力,人們踩踏板時都是一陣接着一陣,節奏就是四分之二拍的快速而急促的“蹦嚓、蹦嚓”的聲音,像一支永不停息的青春激盪曲燃燒着令人沸騰的歲月。

香秀家自己的工具,自然有優先權,趁大家還忙不過來時,全家人輪流上陣。永鵬、香秀雖年青,但不停用腳地蹬踩幾小時,誰也沒有那麼好的耐力,就在兌窩上套上繩子,讓宇翔小蘭隨着二人的節奏用手拉着。舂第一道後,負責過濾米粉的小虹就從兌窩裡將舂好的米掏出來用小型的篩子過濾一回,將未舂細的米頭放進兌窩與添進去的米再舂。這次,全家共用了整天的時間。排隊的人家只得熬夜了。舂好糯米後,就用一部分米粉和着開水先做漿子,將這些漿子放在全部米麪的中央,隨着漿子的水分,將全部米麪揉成團,扯些米麪做成金字塔形的米圪瘩,米圪瘩外面放上幾粒米,頂端用手按一個小窩,裡面放幾粒紅米。香秀將糯米染成了紅色,然後將它放在大鍋裡蒸,蓋上鍋蓋。當搭在鍋蓋上面的溼毛巾發燙時,鍋裡的紅帽子粑就成成品了。第一鍋不能吃,用來祭祀香翕上的祖宗。當第二鍋宇翔先盛給玉信時,玉信看着幾個孫子的饞樣,心疼道:“來,小饞貓們,你們先吃。”宇翔、小虹哪還顧得上紅帽子粑燙手和粘嘴,早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推米粉是過年的重頭戲,更講究技術,原料要用高稻米,不能用新型產品‘糯優’、‘帥優’之類的稻米。

推磨的過程力量大了不行,小了又推不動;太快了推不細,添磨的人也忙不過來,太慢了兩扇磨子就會被米漿粘住,就要提着上面的一扇石磨,待空氣進入,刮淨米漿後才能繼續。推米粉的最佳組合是兩個大人,一個小孩,三個人換着推磨,一人添米,一個完整和諧的家方能做出人間最美好的食品。讓男人一人推,一時半會還可以,四五個小時誰受得了。換成女人推,力量又不夠。二人共同推吧,又沒人往磨眼裡添米。如果兩人推一會再去添米,一來一去時間就耽誤了,磨就又被米漿佔據了空間,又要收拾半響才能重新開始。李永才與吳佳麗常爲此事鬧矛盾,推到中途就誰也不理誰了,懂事的宇翔每每看到二人不可調和的矛盾,就主動擔當起添磨的工作。

米推細後,將偌大一盆米漿擡回家去,也少不得一份耐心。如果將水粉先舀起來,用別的工具擔回家,再倒回盆子裡,不但到處粘些米漿,損耗也大,也沒有多餘的工具可盛。最好的辦法就是夫妻二人合作,低着腰,蹦着腿,一步步小心地擡回家,讓男人們的牛脾氣與青春激情盪漾在無邊的幸福裡。

香秀將從童氏那裡學到的關鍵技術一一講解着:水的比例要控制在百分之二十左右,多了米漿做不成片,水少了做成的就不是米粉了,而成了米粑。米里要放一些蘿蔔作原料,多了搶味,少了做出來的米粉沒筋道,下鍋斷成節。

將生米粉蒸熟的過程與蒸紅帽子粑大致相同,也要好柴,火旺。火不能熄,熄了鍋裡的生米粉就成夾生米粉,再也蒸不熟。鍋裡的水太少會壞鍋和篩子,多了會冒到篩子上來,將篩子上的米粉浸溼而成不了形。香秀熟練地用勺子舀適量的水粉一下子倒在篩子的邊緣,讓米漿順着篩子邊緣在重力的作用下引流,佈滿整個篩子,再迅速將篩子往後一翻,一隻手輕拍篩子的邊緣,使篩子上的米漿變薄變均勻。這一過程完成後,鍋裡的粉已熟了,就取出篩子,擡着到橫亙在院壩中早就搭好的竹竿上,慢慢將熟粉皮啓下來,讓米粉自然風乾,再用雙手手背將它從竹竿上取下來,放在用竹子編成的‘炕籠’上。‘炕籠’下面是明炭火,不能有煙,否則烤出的粉就有異味。烤到粉皮冒出泡泡,乾溼保持一致時就可以了。

說起來簡單,操作起來要複雜得多,小虹與小蘭做的米粉不是粉皮太厚,就是粉皮又因太薄而中間冒出個洞。

由於太過煩雜,沒耐心的男人做不了。最後一道程序是晚上將這些直徑約三十釐米的圓形的大片粉皮裹成一團,用菜刀將它切成一絲絲成品的米粉。這時男人就派上用場了,女人一般只能切三四片,男人力氣大,可切五六片。製作米粉,真累,做出來的米粉也真香。透過女主人的手,每一片粉絲均透露出對家人的摯愛,而孩子們呼哧哧的吃着米粉時就是她們最大的安慰。

永鵬對這些細緻活很是苦惱,常氣惱道:“再做這麼多,就不幫你們了。”

香秀卻樂此不彼,孩子們每長一歲,她就增加一升米。

而成年男人們的竟爭變成了最爲直觀的響聲--三十夜晚上比誰放的火炮多。每戶人家都在計較着,誰放得最早,誰放得最多。比到最後,自然誰也比不過李永鵬三人,就大都偃旗息鼓了。去年幸福與仇先佟買的火炮幾乎達到了三人的量,李永鵬今年也來了興致,又將火炮的量提高了三分之一,李永才知道後,生怕落了下風,又增加了一卷。

小孩們也尋思起怎樣掙些錢,先前挖藥材湊足了幾元,都藏在最隱密的地方,等待着春節期間豪賭一回。

宇翔湊足了五元錢,摺疊成幾折,先是放在牀鋪下,不放心又夾在枕頭裡,最後選擇了一個隨時可看見而又不被發覺的隱密的地方--木柱子的縫隙間,外面再貼上課程表,只要紙未破,錢就是保險的。

讓衆小孩喜不自禁的是,今年又增加了一個生財之道,他們看到了一個收購消息:專收柏樹樹根,一角錢一斤。衆小孩就去問了商販是不是真的。商販說:“你幾個小子,廣告是亂打的嘛?怕的是你們沒有。”“我們那裡多的是。”商販道:“如果有的話,樹根的根莖要保留完整。”

衆小孩都興奮不已,在回家的路上就開始商量到哪裡去挖那些樹根了。

“這些柏樹樹根應該是拿去制飛機油用的。”運吉猜測着。

昆仔應道:“可能是,不然有什麼用?還一角錢一斤!”

“這些爛樹根以前拿來作柴燒可惜了!管他拿去搞什麼,能賣出錢就行。”老四異常興奮。

於是,幾人合夥,砍壞了好幾把斧子挖了幾個上百斤的柏樹根,每人分得了十多元。

有了這筆錢後,都準備過年時與人大賭一場,也過個快樂年。鳳山村的規矩是一年只准在大年三十夜和初一天可以打牌,要麼就是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纔可以玩。紅白喜事時主人家發包煙,還有賭注,過年時沒經濟來源,就靠平時積累的一元兩元作賭注。以前,都是打五分(牌的分數)兩分(錢)一注的,賭注太小,打這麼多年牌了都覺得不過癮。今年就不同了,每人至少有十元,賭注得搞大一點,打個五分或一角的。因此,今年這個年值得期盼,值得等待。

經過三十夜通宵熬戰後,賭性仍未得到徹底地滿足,總要贏了或輸個精光纔會罷休,宇翔剛放下碗,就找玩伴去了。

李永才家廂房裡最集中,圍了兩桌人,都被燃得很旺的北京爐煤火烤得昏乎乎的。

宇翔與志娃、祥娃、祥爺家老三圍成一桌開戰了。

老三不擅算牌,全憑運氣,又怕輸,幾個回合就輸了兩塊錢。

“不來了,手氣太差了。”老三嘻嘻笑道。

莽娃推門進來嘻嘻問道:“你們幾個怎麼不打了?”

“狗 日的老三輸不起,才輸兩塊錢就不來了,把場合都扯散了。”志娃嬉罵道。

“就是你狗 日的志娃輸得起。”老三嘻嘻回道。

“老三,不是老子吹,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子準備了十多塊,要贏就贏,要輸就輸,不會輸兩塊錢就不來了,你狗 日的敢說錢輸完了?”志娃說着就去摸老三的衣兜。

老三一邊躲閃,一邊嘻嘻回道:“不要摸老子的,老子身上還有五塊錢,等會拿來做本錢。”

“老子就說你狗 日的輸不起嘛。”

二人就在哪裡你一言我一語的嬉鬧着。

“你們打多大?”莽娃問道。

“五分一角。”

“嗯,你們打這麼大呀?”

“初一天怕什麼,輸贏都圖個痛快。”

“好嘛,今天過年我就和你們打幾把,平時我纔不會打這樣大咯!”莽娃嘻嘻地在剛纔老三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老三在那裡牌運差,莽娃上來也運氣不好,幾把牌就輸了兩元錢,就開始賒賬。

三小孩每局都喊賬,莽娃就應道:“記着的,記着的。”又玩了幾把,莽娃還是手氣不好。

祥娃就不情願了:“初一天打牌是不搞賒賬的,要現過現。”

志娃將牌合攏,啪地一聲丟在北京爐上:“開起纔打,不開老子就不打了。媽的,哪個初一天打牌就賒賬哦!”

“好好,老子開起。”莽娃也想扳本,支付了祥娃和志娃的錢後,就沒支付宇翔的一元五。

“莽娃叔,我的一塊五呢?”

“慌什麼慌,又不是不給你。”

“他們兩個都開了,我的也要開啥。”

莽娃不知從那裡來的火氣,桌子一拍,牌一摔:“老子開不起不是,不就是一塊五啥,拿去!”

“沒見過錢不是?我不差你這幾分錢用。”宇翔啪啪將那一元五角錢撕成了幾半。

這下,大家臉上都掛不住了,就在小廂房裡大吵了起來。

李永才和吳加麗忌諱初一天在家裡吵架,就壓着宇翔說話,莽娃不對的地方也不指出。

宇翔更加憤怒,不分青紅皁白地和莽娃、李永才吵罵起來。香秀聽出是宇翔的聲音,簡單問下原因後,拉着宇翔,對莽娃和李永才道:“你兩個也少說兩句,新年大吉的吵起安逸不是?”二人見香秀沒有指責,也不想在初一天把事鬧大,也就作罷。

初二,又是到永村拜年的日子,宇翔就揹着人情和小虹一路去了。

外婆楊氏早就準備好了各種小吃在等着,見兄妹倆來了,笑着從火鋪上走下來,熱情地迎接着。

駝了背的外婆總是那麼親切,堆起的皺紋蘊藏着太多的關懷,似乎能夠驅散世間的醜惡。

三個姨孃也圍住兄妹倆問個不休。

溫馨、友好、熱情的永村洗卻了宇翔的不悅,他像往年一樣一頭鑽進大舅的書房,又看他的書去了。以前的小畫書不知什麼原因,都不在了。長篇小說進入了他的視野。可是,幾天時間怎麼能看得完那麼精彩的《萍蹤俠影》啊,怎麼能看完計謀百出的《三國演義》啊…惆悵。

世間最大的遺憾莫過於看小說只能看半部。

初五,兄妹二人因要忙着給其他親戚拜年,就告辭外婆家了。

初六日,村民都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招朋接友,好不快活。

玉義這天起了個早,到河沙壩、田坎上逛了大半天,神差鬼使地撿了一個圓石頭抱回家。那石頭約二十釐米寬,十釐米高。中間空心,空心的直徑約四、五釐米。石頭的底部很平整,表面層都是經過精心用鑽剉過槽的,可能是別人用來立房子,安石階用的,夏天漲水就被衝到了村口的沙灘上。

他將這個圓石頭抱到家後,往堂屋裡一扔,吟道:“我給你們抱個‘壇’回來。”

玉信、李永鵬、香秀和李永才一家見玉義神志不太清醒,目光有些呆滯,嘴裡就只念着“我給你們抱個壇回來。”衆人一聽說壇,都有些緊張。誰家要安壇,都得請陰陽先生來跳大神,履行神聖的程序才能放在堂屋裡,誰也不敢隨便抱塊石頭回來把它當作壇神,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

正在衆人遲疑間,只見玉義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腳抽搐,人事不省。衆人也慌了,李永鵬和李永才二人忙將玉義扶到正屋火鋪上,一人按玉義的人中穴,一人按玉義的虎口穴。玉義三個姑娘早嚇得哭了起來:“爹,你是怎麼了,早上都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啊?”仇氏也一把鼻子一把淚的哭道:“你可要醒醒呀,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呀!家裡還有幾姊妹沒成家呀!”李永才也哭喊着:“爹,你是搞怎麼了?早上還說出去逛逛,怎麼就出事了。”李永鵬也推着玉義:“二叔,你醒醒。”一會,忠誠,莽娃,李玉乾,李永強,載哥和村民也都到了。衆人就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的。玉化見識多,聽了衆人的話後慢條斯理地說:“玉義怕是撞邪了,先打一碗水給他喝,看能否緩過來。”李永才媳婦就打了一碗水,放了些白糖,吹冷後遞給忠誠。二姑娘見玉義嘴角滿是白沫,用張毛巾將玉義嘴角擦乾淨。忠誠將湯匙使勁撬開玉義的嘴脣,糖水順着玉義嘴角下去後,玉義就‘哽’了一聲。玉化就說道:“只要水能進去,問題就不大。”不一會,玉義甦醒過來,見屋裡有這麼多人,有氣無力地問了句:“你們在搞哪樣?”衆人見他醒過來,也都鬆了口氣。李永鵬叫人拿來被子和枕頭,讓玉義後背貼着牆壁靠好。三女兒鳳丹哭道:“爹,你剛纔昏過去了,是永鵬哥和三哥把你扶進來的。”

鳳丹話音未落,玉義就手腳發抖,臉色發青,嘴裡不停地說:“我給你們抱個壇回來,我給你們抱個壇回來……”一會兒,便手腳亂扳,衆人忙上前使勁按住。玉義個子本來就高,才五十歲,力量又大,幾個年青人哪裡按得住。只見玉義掙脫衆人,一躍而起,撞開衆人,徑直跑到院壩裡,圍着院壩跑了幾圈,就開始不停的蹦,末了,又跑到石階上,順着大門爬上堂屋的大梁。大梁約二十釐米寬,他一蹦一跳地從一頭走到另一頭,稍後又在樑中間躺了一會。正在衆人找梯子上去援救時,玉義騰地站了起來,雙手合十,緊閉雙眼,端坐在大梁上說道:“我是玉皇大帝派來的,專管人間恩冤,掃盡人間不平事。”

一連串的事,僅一炷香的功夫,五十歲的人比二、三十歲的年青人還矯健。從爬上樑再在樑上走的動作比得上電影裡的武林高手,飛檐走壁如履平地。驚得衆人呆在那裡,玉化活了一個甲子的人,也沒見過這個場面,只看見過一些練武的行家會一點輕功,可以從那些矮小的房屋跳上跳下,像玉義這樣的神功還是頭一回見。

正在衆人看得目瞪口呆時,玉義又順着中柱和板壁滑了下來,攛到房子後面,順着土坎跳上瓦房,在房頂上跑了起來,輕盈得像只貓,一塊瓦片都沒踩碎。玉義就這樣不停的鬧一會,息一會,手腳不斷地發抖。稍後,玉義似乎累了,躺在地上,喘息着說通話來:“我欠觀音菩薩十二注長錢;欠土地菩薩十二注長錢,欠前世的兄弟十二注長錢…”玉信忙附上耳朵,仔細轉述着玉義講的內容,衆人忙拿筆和紙將玉義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竟有七八項之多。玉化及村裡的老人就說道:“趕快去請陰陽先生,要不然,玉義怕是累也要累死了。”於是李永鵬和忠誠就忙請陰陽先生去了。香秀見玉義出了這趟子事,也摒棄前嫌,給衆人端茶倒水。玉義家人雖沒和她直接對話,但多個人幫忙也是好事,也都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到是兒媳鄭氏,看到這種情形後沒那麼着急,好像這件事與她沒多大關係,又回到屋裡照顧她的誠強去了。二媳婦梁氏平時就沒話語,一隻手是殘疾,站在那裡默默地做着一些她能做的事。李永才家吳加麗又是個慢性子,遇到事就沒主張,東一下西一下的什麼都沒做成,只是嘴裡喃喃道:“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這可怎麼辦……”玉義幾個未出嫁的姑娘見香秀忙前忙後的,自己的嫂子些不管的不管,不理事的不理事,也不知如何是好,有了事反倒問起香秀該怎樣處理。

場中還有一個關心玉義的就是玉信了。他倆是親兄弟,大七歲的玉信從玉義出生就揹着玉義長大,稍大些後,兄弟二人又跟着榮慶老人外出養鴨。玉義困了就睡在溼地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肯定得了些風溼,壯年時身體抵抗得住,病就沒發作,現在進入了老年,一些病就開始顯現了。二人雖名是兄弟,實則有些父子情分,也一直沒爲家裡那些事吵過嘴。玉義除了心裡多一些想法外,對玉信也沒成見。長兄當父,長嫂當母啊。儘管這些年來玉義在處理家庭問題上立場不堅定,挑起了一些沒必要的爭端。但兄弟情深,這世上就係他二人是一個母親生的,見玉義病成這樣,也不免痛心。玉信一邊照顧玉義,一邊抹淚哽咽道:“肯定是小時候溼地睡多了呀,都怪那時條件差,沒讓你有一個溫暖的家。”玉義一家聽後也暗自落淚,畢竟是一家人,割不斷的血緣呀。

且說李永鵬、忠誠直奔吳真人家裡,說明來意。吳真人說道:“現在新年大吉的,要和你們去也可以,但要先給我開張。”於是忠誠就去買火炮放了,說道:“家人正急盼先生去,差的禮節就今後再補。”“行了,救人要緊!”吳真人接着道,“你們先回去,我叫上兩個徒弟就來。”

下午三時,吳真人帶着兩個徒弟來後,玉義還是神志不清,手腳亂抖。吳真人就叫人將玉義身子扶直,又安排幾個年青人守在一旁,取出幾顆藥化成水讓玉信喝下去。稍後,吳真人與三個徒弟就換上了道服,戴上了道帽,取出鑼鼓,唱起了“那呀麼。”

唱了幾圈後,吳真人取下道帽,將長髮散開批在肩上,端坐在火鋪上,雙手平放在大腿上,手指在指節間來回掐算着,微閉雙眼,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觀音老母來顯靈,我今來請張天師,問明冤屈辨真明……”

幾分鐘後,吳真人全身猛地一抖,嘴脣一哆嗦,全身顫抖起來:“我是張天師下凡,查清你前世爲了錢財暗算了親兄弟,這輩子是來還債的。”玉義那邊也像進入了狀態:緊閉的眼睛亂轉,臉上的肌肉亂蹦,全身也不停地抽搐,似在痛苦的回憶着一些往事。半晌,吳真人邊唱邊問道:“你前世做了哪些不該做的事?”“我做了對不起生意夥伴的事。”“什麼事,具體道來!”“我和他做生意,看到他錢財多了,我就將他推下了懸崖。”“你現在哪裡不舒服?”“有兩個人纏着我,不讓我走,我用力也摔不開他們。”

這時,吳真人全身顫抖起來,似乎進入了忘我境界:“你二十五歲那年犁田時是不是犁出一個罐子?”

“是!”

“是不是犁破了?”

“是!”

“罐子裡是不是冒出一股青煙?”

“是!”

二人一問一答,村民們都安靜地在那裡聽着,大氣也不敢出,唯恐打擾了神靈。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玉信年青時確實犁田時犁了一個密封的罐子,確實冒出了青煙,當時大家當作一回趣事,事隔多年後,往事仍然清晰地印在腦海裡。衆人見吳真人能夠道出這些細節,更是惶恐得氣都不敢出。

正在衆人臣服於無所不能的神的法力時,吳真人騰地站了起來,叫兩個徒弟遞上寶劍,在屋裡轉着圈,邊跳邊唱道:“陰世的魂,前世的冤,我今已查清,來把理分明。”說畢,和兩個徒弟打着鑼鼓又唱又跳了起來。一會,吳真人對着寶劍噴了口水,吟道:“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前世恩怨今世休;怨怨相報何時了,聽我一言了結了。”接着又唱道:“我今下凡來,斷恩怨、斬前仇,聽招呼者,拿錢的拿錢,遠走高飛;不聽招呼者,殺無赦!”說畢,舉起寶劍就向玉義刺去。玉義像受了刺激一樣,大聲叫道:“兩個鬼魂來了,兩個鬼魂來了。”就又蹦着要站起來,院子裡六七個年青人就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總算將玉義控制住了。玉義似乎沒了精力,除了手腳抽搐外,自動停止了反抗。

吳真人取出一個瓷罐,用手向玉義身上招了招,用字符將罐子密封住,交給兩個徒弟,說鬼魂收了,如果有什麼反常,將來再來收一回。

吳真人聽說玉義是抱回來的石頭惹的禍後,就來到堂屋裡,叫人在挨玉信房屋一邊的角落裡安上一個小木桌,將玉義抱回來的石頭放上去,在這塊石頭前燒了些錢紙,唸了些咒語,在石頭上掛了塊紅布,就算安好了壇。這壇成爲了附近最顯靈的一個。只要沒到過這個堂屋裡的生人,不去拜他的話,就會肚子痛。尤其是小孩,總會不停的大哭。這時,兩家的人就會對肚子痛的人或哭着的小孩的父母講:“可能是堂屋裡的壇神的緣故。你們來時去拜了沒有?”如果客人說沒有拜。兩家的人就會勸道:“快去拜,一定是得罪壇神了。”說來也真靈,只要那大人和小孩去磕了頭,肚子也不痛了,小孩也會停止大哭。後來,凡是新來的客人和小孩,主人家都要提醒,先到壇前去拜了,免惹出一些麻煩事。自然,爲了壇神有個好的居住之地,前不能擺放物品和不得在壇前做家務。玉信家喜鳳在壇前宰豬草,也不知什麼原因,那刀像中了邪似的,嗖地一下就宰在了左邊的拇指上。從此,衆人愈發相信這個壇的靈性了。

這一天,一直折騰到晚上十一點,吳真人囑咐玉義家人:這兩個鬼魂太難招呼,找了幾十年才找到玉義,一定要按照神仙的話將玉義提及的那些長錢燒了,才能讓玉義擺脫糾纏。衆人連聲應諾,又遞上一隻公雞和十二元儀式錢。

次日玉義身子瘦了幾圈,神智似乎恢復了,就想起來活動身子,但手腳卻不聽使喚,躺着的身體怎麼也翻不過身來。李永才兄弟仨將他扶起後,玉義全身發抖,腿也邁不開。過了好半響,玉義的腿才機械地向前跨了幾步。全家人看着玉義僵硬的身子,也不知怎樣安慰,嗚嗚地哭作一團。

情況比想像的還要糟,家人盼望他恢復的願望也隨着玉義越來越僵硬的身子而絕望了。每當玉義想坐着或躺着休息一會,就渾身不自在。到後來,玉義上廁所要人扶,吃東西要人喂,所有的行爲均只能依靠別人的幫扶才能完成。而讓他更難受的是根本沒有睡眠的意識,只得整日整夜地彎着腰,拄着柺杖,在鄉村小道上不停地走來走去。由於身材高大,跨的步子又大,每一步都像常人閃了一個趔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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