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求丹
隨着那搖晃的尾巴尖沒入胸口,白翌辰頓時覺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光一樣,雙腿一軟,癱軟在地.
此時力量散去,頭頂上罩住蒼穹的結境也如同一團薄雲,淡然的散去了。
一切結束了嗎?
剛纔,都發生了些什麼呀……
白翌辰按住胸口,剛纔那股陰冷侵入胸腔的過程,壓抑得他喘不上氣,幾乎就要窒息了。
他能感到那團氣體凝結在胸口,如同有生命般微弱搏動着,在他體內緩慢遊走,運轉周天兩次之後,如一塊融化的冰般消失在右手掌間。
隨之,右手熱起來,指尖上斬妖劍的白芒瑩瑩閃爍着。
斬妖劍回來了……那條黑色剪影真是它變成的?
白翌辰想不通,指尖的力量是如此神秘,強大到他無法駕馭。
可自己,竟然是它的主人……
這一害怕,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又開始陣陣發痛。
一些黑色的小蛇還盤踞在他身邊,剛纔被番天印吸走了大半,剩下的幾條零零散散呆着不動,像散亂的破輪胎似的,沒了之前的活力。
此刻,龍靈已經沒了形狀,只剩下一堆火焰般的靈氣忽明忽暗,如風中殘燭,很快也漸漸熄滅,化作黯淡的煙霧散去,露出了趙一凱的身影。
他想過去看看趙一凱傷勢如何,腿抖得根本站不起來,只好四肢並用爬過去。
趙一凱暈迷着,身上的傷勢無法形容,細密而繁多的創口,就像被很多尖利的小牙啃咬過。有些插入肌膚深處留下血洞,有的則是劃出縱橫交錯的齒痕,皮開肉綻。
他似乎還有着意識,不時輕動下頭,好像在竭力讓自己醒來。
“趙哥,趙哥你醒醒……”
白翌辰吃力的將他上身扶起來,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太重了,而自己此刻也沒剩什麼力氣。
他從包裡摸出手機,雖然被水陰溼過來了,好在沒全浸透。打了個電話給方琳月,此刻除了她,白翌辰也不知道向誰救助的好。意外的是,琳月竟然就在附近,只是因爲結境阻隔而暫時尋不到他們,而現在馬上就能趕到了。
掛斷電話,白翌辰鬆了口氣,他只感到疲累。
着精神一鬆,身上的傷開始一個接一個疼起來了,先是左臂那道刀傷,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火辣辣的疼,小風吹過就像點了酒精在裡面似的,燒得放着不住。
白翌辰不敢碰它,他還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做這麼自殘的事。
他看看懷中的趙一凱,以血爲引祭出龍靈,每次都弄得剩下半條命,何苦來呢?而這次,偏偏他想要的內丹竟然陰差陽錯的跑到我身上來了,不知道他會有多失望……
唉,到頭來我還是幫了倒忙……
“咳咳……”
趙一凱忽然猛烈地顫抖起來,他翻倒在地上,蜷起身,咳嗽着,喉嚨發出咕咕的響動。白翌辰見他好像要吐,忙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背上輕輕拍着。
只見他嘔了幾下,一條黑色半透明的小蛇從他口中滑出來跌到地上,似乎很痛苦的扭曲着身體。白翌辰見那蛇身上黏糊糊的,還帶着紅絲和圖騰花紋,想到剛纔趙一凱在龍靈當中,就是被這樣數條小蛇啃咬糾纏,甚至還鑽入身體當中,頓時不由一陣反胃。
趙一凱的身體還在抖動,忽然他肩膀一抽,哇的一聲,竟然吐出了七八條糾纏在一起的黑蛇。陽光下,它們擰動着身體想要分開,黑色的鱗片相互摩擦,分離瞬間還有粘絲拉開。
真難以想象,他身體中竟然能裝下這樣多的蛇靈,白翌辰只覺得噁心,他側過頭去,再看下去真的連自己也要吐了。
趙一凱又嘔了兩次纔算止住,他頹然的坐在地上喘氣。
白翌辰這纔回頭看他,此刻他的眼神渙散,全然沒有平日明朗傲然的神氣。
他有些害怕,不會是傷到腦袋了吧?當下懊喪起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明明不會招靈,還非要逞能亂試。趙哥要是真因爲這些破蛇落下毛病,我真是死不足以謝罪啊!
“趙哥,你,你還好嗎?”
白翌辰拍着他的背,輕聲問。
趙一凱沒有回答,似乎還沒從方纔的混戰當中緩過神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攪動在一起的黑蛇,不知在想什麼。
“我去給你拿點水來……”
白翌辰想從潭邊撈點水給他洗洗臉上的血,沒準還能讓他清醒一點。誰料身子一動,趙一凱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力量很大,而且正抓在他受傷的左腕上。
他感到原本已經粘合的傷口瞬間又因爲這外力按壓而瞬間裂開了,疼得他一抖。
“靈丹呢?”
“啊……”
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虛弱,趙一凱的身體抖得很厲害,他望向白翌辰的眼神,瞬間竟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情感。
白翌辰不懂那眼神中包含的是乞求哀怨,還是憎恨。
趙一凱一向從容自傲,就算跟他鬧彆扭也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他從未見過趙一凱會露出這種神情。
“靈丹。”
他重複着,顫抖着鬆開手,在空氣當中做了一個捉握的動作,手腕上粗大的古金鐲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彷彿有一個近在眼前的東西虛空懸浮,只等他一個伸手。
然而,自然是什麼也沒有拿到,他愣了一下,隨即掌心向上,對白翌辰伸展開:“給我。”
白翌辰有些發慌,他在身上摸索着,一邊慌亂的感受靈丹的存在。
可是,怎麼也感覺不到靈丹或者那條小白蛇的氣息啊。
“我……我沒有,它被我捏碎了,不是……”
白翌辰一慌,有些語無倫次,“它變成一條小白蛇,然後又化成煙進到我身上了!”
趙一凱看着他發愣,好像不可思議。
“等、等你好了,咱們再一起想辦法把它弄出來!”
白翌辰忙說,他看到趙一凱的神情迅速發生着變化,便咬住嘴脣不再講話。
他一向靠從對方的反應來判斷自己惹得麻煩能有多大。而這次,卻猜不出自己到底又做錯了什麼,到底又闖下多大的禍端。
他感到害怕,因爲趙一凱每一次表情變化都明白寫着,這回的錯誤無法彌補,嚴重到不能估量。
他有些怕對上趙一凱的眼神,可又挪不開眼睛,只能緊盯着對方。眼前的人似乎是一隻憤怒值滿點的野獸,只是因爲耗盡力量而無法動彈,不然早就跳起來將他撕扯碎了。因爲那雙眼睛逐漸匯聚的殺意,足以像利刃一樣,將自己凌遲的七零八落。
這樣對視了良久,趙一凱垂下頭,慢慢倒在那溼漉漉的草地上,蜷縮起的高大身體,竟顯得異常孱弱無助。
“三年……”
他嘴脣翕動着,斷斷續續說着,“我守了它,三年……在這破地方……”
白翌辰手足無措,他想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上前兩步,想扶他起來。
“我們……想辦法把它弄出來……”他毫無意義的重複着安慰的話。
“你懂個屁!”
趙一凱猛然將他推開,就像將一個無法令他容忍的髒東西狠狠扔掉般,這一下子似乎用上了他僅存的所有力道,白翌辰一個趔趄坐到了地上。
“靈丹認主,現在已經唯你聽命,就算現在弄死你,我也弄不走它了!”
趙一凱幾乎是聲嘶力竭的說着,過大的痛苦扭曲着他發出的每一個音節,就如受傷動物的哀號。
“除魔道試煉成敗在此……你全給毀了,知道嗎?你拿個屁來想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