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來不及多想,仿若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本能呼救着。
只見那人右臂向她指來,動作猶如揮舞一根長鞭。手中的光劍驟然伸長,像一道白練伸展過來,正砍上那怪物的頭,一切到底,怪物外翻着的大嘴噴出粘稠的黑血,頓時成了兩半。小夏惶恐的看到那光穿過自己腰間,卻只覺得一熱,就像被一股熱流滾過身體,沒有任何疼痛感。
怪物全身顫抖起來,身上密佈的蝶眼齊齊翻成了眼白,忽然閉合。小夏被吞進去的雙腿感到怪物喉中一陣痙攣,接着自己就被它一個大噴嚏打噴了出來。
被切斷了下巴的怪物狂怒的轉向那男人,兩手趴在地上扭動爬行,像一隻特大號的蜥蜴,猛然間朝那人面門撲去。
“餓死鬼,讓你吃!”男人說着,收了執劍的右手,左掌同時直直迎上,掌心瑩瑩散發出光,隨即黯淡下去。
怪物毫沒客氣,一口將那送上門的左手吞進了喉嚨,卻因爲沒有下顎而無法咬合,巨大的門牙一直啃到男人肩膀上,瘋狂搖晃着頭,試圖將這手臂撕扯下來。兩隻細長的手臂緊扯住對方的身體,用力撕抓,似乎是想將那單薄身體扯碎,再去吞噬溫暖的鮮血與肉。
“媽的,又延遲了!遲早我要被這山寨貨害死!”
男人罵着,右手劍芒重現,砍傷那亂撓的手臂,可是卻沒有太大效果。他隨即改變策略,手腕一翻,徑直插進怪物胸口,豁然向下而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不帶一絲拖沓。
這一招異常見效,頓時這怪物被開膛破肚,隨着咕噥的一聲響,就好像忽然捅破了撐滿塑膠袋熱雜碎,一堆血肉粘稠着藥渣之類的東西從腹腔中滾了出來,流了滿地。
“餓死鬼,還不乖乖被俘,給我滾回地府去!”男人命令道。
“很餓啊……”餓死鬼隨着體內的濁物流出,而漸漸乾癟,只剩了一個巨嘴支撐的皮囊,它從喉嚨裡咕咕重複着這幾個字,“還是很餓啊……”
此時,它隱約現出熒光,像一個蒙皮燈籠亮了起來。
小夏看到那男人被吞噬的左臂散發出金光,漸漸將怪物吞沒;一道濁氣散去,那掌心中,一個金色的“印”字若隱若現。
他口中低聲念着什麼,小夏聽不清,只看到金光映襯下,那人面容清秀,身材略顯得單薄,此時此刻,竟帶了一份神聖的色彩。
滿牆的蝶眼,和那怪物一樣,像被燒盡般從牆上剝落,化作煙霧向上漂浮散去,露了走廊原本的面貌。
碰的一聲,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忽然合上了電閘,頓時眼前一片光明。
此時,小夏染血的制服恢復了本來色彩,就像一切只是一場噩夢,根本沒有發生過。
眼前的男人深深舒了口氣,手中長劍也隨金光散去。他轉過頭,黑色的眼睛很清澈,溫和之間帶了一絲疲憊。一頭清爽短髮,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像是個普通的學生。他潔白的襯衣左肩,卻隱隱透出血污。
“不好意思,我迷路不小心被關在那裡了……”
他指了指停屍房說。
小夏暴汗,到底怎麼路癡纔會迷路到那裡去啊!
“我是來看朋友的,麻煩你帶我去下313號病房可以嗎?”
“呃,嗯!”小夏忙點點頭,然後不安的偷眼看了看他,“那個,你……是道士嗎?”
“不是,嗯……也差不多吧,反正是兼職,替我保密哦。”男人用手指頭抵上脣,“反正剛纔那東西不會再回來了,別跟人講。”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小夏眨眨大眼睛,有些羞澀說,“我叫顧小夏,今後有機會我好謝謝救命恩人呀!”
“白翌辰。”
他一笑,隨即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那個……其實你現在就有這個機會了……”
“咦?”
“不好意思,能先幫我看看這個胳膊麼……好像,好像受傷了,好痛啊!”
他終於繃不住,捂住左肩,苦了臉。
當白翌辰一隻胳膊打着繃帶,跟着小夏進到313病房,就被裡面女孩的笑聲搞得無地自容。
“喲,辰仔你終於來了呀!”
女孩子坐在病牀上,左腿打着夾板吊在牀頭。正啃着薯片看電視,長髮隨意散。見到白翌辰這個造型走進來,她靈動的大眼睛頓時笑成了一條縫。
“你不是說下午打完工就來探病嗎?怎麼變成了病人咧,到底是誰看誰呀?”
“一言難盡。金剛葫蘆娃都有可能腳踝扭傷住院,我有個小傷小痛也沒啥奇怪!是吧,蘇晴晴同學?”
白翌辰習慣的聳肩,卻被痛得一齜牙,倒是小夏很貼心的爲他搬了椅子坐。
“你怎麼受傷的?”她笑完,還是關切問了一句。
“一點擦傷,不要緊的。堅持擦藥,很快就會好。”小夏委婉替他答了,眨眨眼睛,“你們聊,我一會再回來。”
蘇晴晴看着那眼神曖昧的小護士轉身離開,又繼續鄙視起白翌辰來。
“虧你是個男孩子,其實就是柔弱的白晶晶而已嘛。”
因爲白翌辰個子瘦高,又長的清秀,根據大話西遊裡的白骨精,蘇晴晴就給他起了白晶晶這麼個很孃的綽號。
白翌辰不理她,從她手裡拿過薯片啃起來。
“哎,你怎麼也不問問我怎麼受傷的?”蘇晴晴有點不滿的問。
“哦,你怎麼受傷的?”
其實他下午就到了,因爲路癡又暈電梯,結果稀裡糊塗乘着貨梯來到了地下二層停屍房,被那餓死鬼的結境困到剛纔。若不是餓死鬼分神去找小夏,他這半吊子捉鬼本事還就真跑不出來了。
“你呀……唉唉。”
蘇晴晴無奈的搖搖頭,見他似乎真是餓了,又拆了一帶麪包給他。
“其實吧,我也不太清楚……一大早起牀,這隻腳就痛得走不了。”她回憶着,“我還是被同學送醫院的,可我不記得怎麼扭傷的……”
白翌辰點點頭,滿嘴塞着吃的講不出話,只好同情的看着她。
其實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比誰都清楚。
他暗自鬱悶,誰會像我似的,這幾天遭遇了別人幾輩子都不見得碰上的怪事。
當真是,活見鬼了。
話,還要從兩天前講起。
那天正是陰曆七月七,鬼節。
自己經歷了一生中,最爲真實的一次鬼壓牀。
當時周圍一片混沌,就像置身在濃霧當中。
白翌辰動彈不得,彷彿被重物緊緊束縛,甚至連彎彎手指都無法做到。
他想,奇怪,我記得我在睡覺啊,這是哪裡?……難不成遇上傳說中的鬼壓牀了?
可是現在也不是被壓在牀上啊,他瞪大眼睛,想看看個清楚,然而眼前只有無盡的幽深。
如同感知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一條長路竟漸漸從腳下延伸出來。路邊綻放着火紅的花朵,細長的蕊子隨着霧氣搖曳着。他恍惚看到一個人影,順着道路向自己走來,越來越近。
“是誰在那?”翌辰想問,卻發不出聲音,見那人走到眼前,他睜大了眼睛。
“不認得我嗎?”來人英俊的臉上掛出笑容,睫羽撲朔的黑眸映着白翌辰驚愕的臉。
這人,竟然長的和自己那麼相像,只是皮膚更顯蒼白,烏髮垂肩,穿着一件飄逸的白衣,看起來有點像古裝劇裡的大俠,卻帶了七分鬼氣,森森寒人。
最惹眼的是他眉心正中,有一點血紅的硃砂痕。
“難道……是……哥哥嗎……?”他心中不由得顫抖起來。
自己曾有個孿生哥哥,但是在三歲那年夭折了。對於哥哥的印象,只留下年節祭奠的時候,那嗆人的香灰味道和五官未長開的孩童遺照。可是最近,總有一個和他相同面貌的男子出現在他的夢境當中。
若哥哥還活着,大約也是這個樣子吧?
對方沒有回答,卻笑着靠近,伏在他的肩膀上,冷冷的氣息吹得耳朵有些癢:“二十年之約,大限將至。你準備好跟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