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訪客
白翌辰蹲下身,把書包放到自己腿邊靠着,又向牆角觀察.視線之內什麼異常也看不到,微弱的熒光中,有很多灰塵不停浮動着,像深海中的微生物般隨波而流。
他便又拉住大編織袋的一個提手,用力向後拽。
也不知道老然這傢伙到底搬了什麼東西來,重死了。
袋子下面還墊着一層報紙,一拖動,紙張就與地面摩擦着就發出嚓的一聲,伴隨着皺摺起來的悉悉索索,在一片寂靜中分外刺耳。他一個激靈,豎着耳朵蹲着不動。
老然沒有動靜,可也沒有打鼾,大概是被剛纔從熟睡中吵到了,現在半夢半醒吧?
白翌辰忽然覺得自己跟做賊似的,這大黑天的偷摸動人家行李,如果被捉到真是有口難辯。
他等了一會,見沒動靜,便開始繼續拖動。
好不容易拉出和牆角有一段距離,白翌辰感到腳都蹲酸了,塵土直往鼻子裡鑽,他嗆得打了個噴嚏,用手扇扇風,扶着牆站起身,向最黑的角落照去。
除了受到驚擾而打着旋飄舞的灰塵之外,角落中什麼也沒有。
男生宿舍髒亂是必然的,更何況已經半個暑假沒人住了,牆角積了厚厚一層灰塵,有一個殘破的蜘蛛網孤零零掛着,可主人也早不見了影子。
看起來沒有任何小動物爬過的痕跡,如果真是有老鼠來回爬動,至少會留下腳印,或者老鼠屎之類的東西吧?
他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更加緊張。
又等了一會,一切安然無恙。
於是白翌辰將編織袋推向牆邊,讓開了牆角的位置。然後又把自己的書包提起來放到個人儲蓄櫃中,順手上了鎖。不管是什麼東西搗亂,東西放到這裡總會安全吧。
然而,當他回過頭去,眼前出現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一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窗口,隨風微微飄動的窗簾帶着那東西一起一伏,如有生命般急促呼吸着。可看不出這是什麼東西,沒有四肢,圓禿禿的,兩邊各有一個尖形狀的東西,向上伸展。
白翌辰不自覺的感到一股寒意順着手指尖向上蔓延。這到底是什麼?感覺除了河底的白蛇外,自己就沒遇上過這樣巨大的東西了呀!
他忙熄滅靈氣,慌亂的退後,緊靠住牆,將自己和那個東西的距離拉到最遠。那東西似乎正直直的望着自己,既不離開,也不攻擊。白翌辰感到冷汗一點點的滲了出來,將後背浸溼黏在牆上,像有無數蟲子在爬。可他的身體僵住了一樣動也不動,連大氣也不敢喘,任憑冷汗從頭頂一直流到腳趾尖。
這樣僵持着,忽然對方動了。
只見它迅速的收縮了形狀,變成小小的一團,只比拳頭大那麼一點點。
然後,傳來微微的敲擊窗戶的聲響。
“白少爺……”
白翌辰緊張的心臟驟然就像塊懸着的石頭落了地般,那聲音,不就是多日不見得小哨子麼!
他幾步走到窗邊,掀開簾子。果然是那小巧身段的哨子鬼,它正將半個腦袋穿過玻璃,扭頭看着白翌辰。原來剛纔窗簾上黑影,竟然是它露出窗櫺的半個腦袋的投影。
“你這小東西幹嘛嚇人!”白翌辰氣壞了,用手指頭戳戳它的大腦袋。
小東西害怕的捂着腦袋,吱吱直叫:“白少爺鬧不得!”
“你說,你又來幹嘛?”
白翌辰坐在牀上,看着那小傢伙抖抖索索傳過玻璃進到屋裡。它轉動着大腦袋四下打量着,看到上鋪的老然,嚇得縮了縮。
“我問你話呢!”
白翌辰又戳了它一下。
雖然城隍曾經下過死令,只要看到小哨子帶話就直接捏死。
可他仍舊好奇這可憐兮兮的小東西到底會告訴他什麼消息,無論真實還是謊言,殺掉任何鬼靈,總要有一個理由吧?
“吱,城隍大神讓白少爺您低調行事,不可再隨意動靈。”
白翌辰冷笑了一聲,問:“那他沒說說,我如果不動用靈氣,死了算誰的?”
“人間大劫將至,以您的力量無法再對抗凡間亂神鬼怪。”小哨子說着,身體在習慣性顫抖,“所以請蟄伏等待時機。”
“如果我不聽會怎樣?”
“會死的。”
小哨子看着白翌辰,認真的說。
這樣一個醜陋的小鬼,神情卻嚴肅的像發佈災情的播音員似的。上次它對自己這樣說的時候,白翌辰真的有些被它嚇到了。而今天,他卻只覺得可笑。
“我只是個小小的陰差而已,沒什麼本事的。”他淡淡說着,伸出右手,閃電般捏住了哨子鬼的小身體,沒給它一點反應的機會,“我不明白爲什麼窮奇要一再這樣恐嚇我。一方面阻止我驅鬼,一方面又縱容手下找我麻煩,你能不能給我個解釋?”
小哨子恐懼的瞪大眼睛,白翌辰感到它在掌心中顫抖的就像篩糠一樣。忽然覺得這種東西脆弱的就像一片灰塵,有一點可憐。但如果幫着那凶神騙我,我便不能客氣了。
他見小哨子不答,便繼續說:“上次,阻止我去見鬼媽媽的也是你們這種哨子鬼。城隍爺已經給我指示,你們都是聽從窮奇的調遣,讓我見面殺無赦。所以別裝了,最好給我講實話。”
“騙人的!”小哨子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城隍纔是騙人的,他想要您的命!”
“什麼?”
“您分明沒有驅魔之力,城隍卻一直慫恿您爲他聽差和凶神大人作對!根本就是要您做犧牲品而已!”哨子鬼說着,眼淚都涌出來了,“凶神大人不想傷害您的,可手下很恨您,他也阻止不了!”
“什麼什麼……”
白翌辰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他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
好像,一瞬間自己認知中的世界被顛倒了黑白。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像被抓壯丁似的來當陰差着實很冤枉,不過如果不是窮奇手下先進攻我,我又怎麼會過陰到地府去呢?
“你胡說。”
右拳稍微用了一點力量,隨着靈光閃爍,小哨子痛苦的扭曲起來,眼看青灰的皮膚都被灼得紅腫,吱吱哭嚎的更厲害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您若再隨意動靈,只怕這**凡身就要承受不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