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牌樓
墨叔說着,按住白翌辰的肩膀,將他轉了個身,面向順街的一側。
面前是個很大的十字路口,只是,有個門牌樓格格不入的擋在中間,看上去似乎歷經年代久遠,很是破舊,上面的琉璃彩繪都剝落了不少,露出土黃的底色。
“59號,就在街北,你走過去就是了。”
背後被輕輕拍了拍,力度不輕不重的打在傷痕上,微微發痛。白翌辰感到皮膚和衣料都黏在一起,癢癢的,像很多小蛇在爬。他轉頭看了看那滿臉笑意的大叔,又看了看眼前的小門牌樓。
牌樓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在街上立一個的,必然附近有廟宇香門。
老北京城過去的牌樓廟宇數不清,如今也剩不下什麼了。
剛纔自己跑的急,光注意看門牌號,也沒注意這裡竟然有個牌樓立着。
“墨叔,這附近有廟?”他脫口問道。
“有呀,之前街北盡頭就是個城隍廟,前幾年被拆沒啦。”
不知爲什麼,提到城隍廟,白翌辰心裡一緊,又想起那碎成兩半的青磚來。
看來這裡情況和學校那邊差不多,也意味着這裡會經常出現奇怪的事情麼?
那剛纔,我不會無意又跑到陰間了吧?
“想什麼呢?”墨叔見他發呆,輕聲問。
“沒什麼……”白翌辰感到後怕,可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如果這樣直眉楞眼的進去,會不會又進到那個鬼地方去呢?
他惴惴的走上前,繞開小牌樓,從邊上小心的走過去。
一腳踏到馬路牙子上的那刻,他的心跟着猛跳了一下。
一切似乎沒有什麼異常,他回頭看看,墨叔正在後面抱着一疊面具,一手端着水煙看自己。
於是他轉過頭,又向街那邊走了一步。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生怕這街道會忽然扭曲了模樣,變成老照片般一團昏黃的舊景。
忽然“吱”的一聲響,膠皮磨擦地面的刺耳聲音將白翌辰嚇了一跳。只感到右側一道黑影伴着勁風撲過來,他剛轉頭,頭上就被重重撞了一下。
“哎呀!”
“啊!找死啊,大黑天過馬路會不會看着點車!”對方也捂住額頭,大聲罵。
白翌辰扶着頭髮暈,誰知對方先反應了過來:“辰子?見鬼,你去哪了啊!”
“趙哥……”他這才反應過來,擡起頭,見趙一凱騎着那輛紫花女車停在自己腳邊,也在揉腦袋。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我還怕你迷路,打電話也不在服務區,出來迎你也找不到。你小子去哪混了?”趙一凱一肚子火氣,連珠炮似的罵了一串。
“你才耍我,這裡根本就沒59號!”白翌辰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他一把拉住趙一凱的車把,生怕他騎上車丟下自己跑了,“你到底要知道什麼直接問啊,幹嘛這麼耍我,很好玩嗎?”
他簡直委屈的都快哭了。
說好了三天內幫我想辦法,結果被威脅着自己送貨上門,這也就算了。找不到他家還被鬼打牆,順道弄壞了大叔的東西被勒索,差點被捏斷了手,然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這他媽該死的趙一凱忽然出現,用自行車殺人未遂後賞以頭槌一記,還裝起白蓮聖母,把一切錯誤像扣屎盆子似的就扣自己頭上了。
他甚至想如果這事換成蘇晴晴,她必然一記大嘴巴子賞過去然後鬧個渾天黑地。
我想真揍他!
但是,雙手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那被攥緊的車把上,就是捨不得鬆開給這騎着自行車的傢伙狠狠來這麼一下子。
因爲,我真的是打不過他呀!
“辰子,別鬧,我這不是來接你了嗎?哥帶你回去啊。”趙一凱見他臉色都變得不對勁了,好聲安撫着。“現在都十點多了,我也是怕你出事。”
白翌辰不吭聲,就這樣僵着。
“哎喲,馬路上大庭廣衆之下就這樣耍小脾氣,不合適吧?”
聽到背後墨叔調侃了一句,白翌辰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了口氣勉強鎮定了下,臉色還是很難看。
“叔,您也在啊。”趙一凱打了個招呼,拉住白翌辰向街邊靠了過來。
“嗯,這不剛弄了點小玩意兒麼,剛回來就遇上這位小爺了……”墨叔說着,舉起那個被踩扁的晃了晃,“對了,這位小爺是哪家的公子?”
白翌辰不太習慣這種文鄒鄒的說法,不知該如何接口。趙一凱說:“他叫白翌辰,我兄弟。”
“哦,原來是白家二少爺。”墨叔一笑。
“咦,您怎麼知道我在家裡排行老二?”白翌辰一愣,隨即他忽然有些害怕對方會說出那個答案。
墨叔卻笑着,含了一口煙,輕輕呼出,那煙霧在黑夜中漂浮着,有生命般形成動物的形狀,好像一隻老虎,身上卻盤繞糾纏着一條長蛇。白翌辰以爲看錯了,他揉揉眼睛,煙卻已經散去。
“龍虎鬥……”
他聽到趙一凱輕聲說,墨叔並沒有反應,只是望着白翌辰微笑:“你姓白,我姓墨,也是緣分對不對?”
說着將那癟了一塊的面具隨手放到白翌辰頭上。
“反正已經壞了,十二神獸必然不全。索性送你做個順水人情,不要記恨我剛纔弄疼你哦。”
墨叔說完,轉過身回了自己的大院。
白翌辰摘下面具,有點沒明白什麼意思。見那面具白底上畫着藍色和銀色的誇張紋路,勾着金邊。似乎沒有鼻子,兩個黑洞眼睛下面有些網狀的裝飾,一張血盆大口滿是獠牙,還有一條分叉的紅舌頭tian了出來。
“真噁心……”白翌辰看着面具,不由皺起眉頭。
“他的東西都很邪門……先拿着吧。以後少理他比較好。”趙一凱說着,推着車帶路,“辰子,剛纔你的意思是,沒找到我家麼?”
“嗯,我問路,人家說這邊都沒有帶九數字的門牌號。”白翌辰說着,看向他,“我遇上鬼打牆了,但是不知道怎麼撞上那個大叔就出來了。”
“真夠難得,你第一次來就走進虛街。”趙一凱淡淡說,“水鬼也是,鬼嬰也是……你太奇怪了,爲什麼這種事都會集中的發生在你身上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故意想進去的!”他抗議。
這時,車子停在了一個氣派的四合大院前面,看起來和墨叔家差不多,只是門口一對鎮宅石獸,不是一般的石獅子,而是一種龍頭虎身的動物,上長着角,後脊上鬃毛卷曲,還有一雙肉翅。形態也不是一般的坐臥,而是壓低身體作撲食狀。
白翌辰不由退後了兩步,他覺得這兩個東西正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再進一步,也許它們就會撲下來將自己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