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隊用了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也只打撈了車子殘骸上來。
他們給霍家的說辭是:“車上的人經歷過爆炸,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車子墜海之後,屍體可能跌出車外,墜入海底。”
大海茫茫,水流涌動,尋找都很渺茫,更何況僥倖生存下來。
霍景銳和霍景湛都親自下水,游到體力耗盡,天黑夜深,一無所獲。
霍老爺子動用關係查看了跨海大橋的道路監控,確有畫面顯示車上的人是蘇芊墨。雖然其中有一個監控攝像頭壞了,但霍老爺子決定忽略這個點,只調出了其他正常的監控影像。
看着兩個孫子在海水裡泡了十幾個小時,霍老爺子又痛心又悲慼。
在他們爬上岸的那一刻,他就讓人給他們注射了鎮定劑。
回到霍宅,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主屋別墅燈火通明,氣氛凝重而肅冷。
霍靈歆一臉蒼白,坐在牀邊,看牀上兩個哥哥並排而躺,兩張肖似的俊美臉龐經過海水浸泡,微微發脹泛白。他們注射過藥劑,雙眸緊閉,渾噩沉睡,卻同樣的深皺着眉頭。
他們有多少年沒有同睡過一張牀了?
如今卻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和平共處。
霍靈歆很想哭。
她今天已經哭過很多次,眼睛早就哭腫了。
可是哭又有什麼用,人死不能復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守着兩個哥哥,不讓他們再做任何傷害自身的事情。
“哥?”
牀上,霍景銳的長睫動了動。
“你醒了?”霍靈歆聲音放得很輕,端過牀頭的一杯水,“你先喝點水。”
霍景銳睜開眼睛,目光平靜,坐起來,接過她手裡的水杯,一飲而盡,翻身下牀,淡淡說:“我回公寓。”
“哥,你別走!”霍靈歆拉住他。
霍景銳緩慢的轉頭,眸光如波瀾不起的海面,冷冷看着她:“你放開。”
他異常冷靜的樣子,霍靈歆一怔,下意識的鬆開手。
霍景銳下樓,樓下主屋客廳裡,霍老爺子抽着煙沒睡,見到他並不意外,疲憊
的開口說道:“在車子殘骸裡,找到了一枚鑽戒。”
他把裝在透明封口小袋子裡的戒指,交給霍景銳。
霍景銳眼神一震,如冰封的海面破裂,巨浪翻涌,一把奪過戒指,狠狠攥在掌心裡。
鑽石棱角刺痛他的手掌,提醒着他,這不是做夢,這一切很真實,無比殘酷的真實!
把戒指從小袋子裡取出來,他盯着半晌,戒圈有燒過的痕跡,鑽石耐溫,依然閃耀,一如她笑起來璀璨明亮的眼眸。
他眼底一陣刺痛,閉了閉眼。
“哥,給。”霍靈歆解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條鉑金長項鍊,遞給他。
霍景銳沒有說話,把戒指穿入項鍊,掛在胸口,舉步走出大門。
霍老爺子沒有制止,只是疲倦的深深嘆了口氣。
霍靈歆亦步亦趨,跟在霍景銳後面。
他這種情況,開車肯定要出事。
……
回到霍氏大廈的公寓,霍景銳一言不發,直接上二樓臥房。
霍靈歆緊跟着,無人回答卻還是絮絮自語說着:“哥,你是不是要找東西?在臥室裡嗎?”
霍景銳步伐明確,走向梳妝檯,拿起蘇芊墨平時用的梳子,把齒梳上糾纏着的幾根髮絲仔細取下來。
霍靈歆在後面看着他的舉動,愕然道:“哥……你是要?”
霍景銳極其沉默,當她宛如空氣。
他走過衣櫃的時候,腳步突然停住,伸手去觸碰白色的櫃門,一點點緩緩打開。
裡面,是一件蓬鬆美麗的雪白婚紗。
霍景銳輕輕撫摸裙襬,手指一翻,翻到腰側繡着着的那一個字——芊。
他眼神溫柔。
溫柔的深處,是悲慟。
霍靈歆安靜的看着,眼中又一次溼潤了。
這件婚紗……芊墨還沒有正式穿上過。
她沒能夠成爲新娘,也沒有成爲霍太太。
自始至終,她都只是蘇小姐。
霍景銳撫摸了婚紗片刻,關上櫃門,走出去,下樓。
霍靈歆忙擦掉眼淚,小跑着跟上去。
等去停車場開上車,她才問:“哥,你是不是要去醫院?還要再
驗DNA?”
霍景銳坐在後座,俊美的臉龐在晦暗光線下陰暗不明,他終於開口,嗓音沙啞低沉:“除了霍氏醫院,其他醫院都要去。你打電話聯繫一下,我要最快時間見到結果。”
霍靈歆恍然明白:“你是懷疑……”
她沒有說下去,住了口。
可就算驗出來,奇蹟般的,他和芊墨沒有絲毫血緣關係,那又如何?
人都已經不在了。
越挖得深,心越痛罷了。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乖乖的開車,一家一家醫院送他去。
夜深人靜,路燈昏黃,照得人心中愈發淒涼。
第一份鑑定報告出來,她看着她哥手裡拿着薄薄的紙張,修長手指竟在發抖。
她湊過去,看了一眼,驚愕道:“怎麼會這樣?”
霍景銳慢慢的收起紙張,語氣很冷靜:“去下一家。”
第二家的DNA鑑定報告,與第一家如出一轍。
第三家,第四家……
整整驗了七次,不同七家公立私立的醫院,直至天色大亮,全部的報告都集中在手中。
霍靈歆已經詫然得說不出話。
爲什麼只有他們霍氏醫院的報告,出了錯?
是從一開始就被人動過手腳?
如果芊墨今天還活着……便就雨過天晴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再不是什麼兄妹!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哥,我們回家吧。”她挽住霍景銳的手臂,輕聲道,“你還有爺爺,還有我,還有阿鷹,甚至還有……二哥。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霍景銳轉眸看她,忽然笑了,眼眸沉沉的,嘴角卻勾着笑:“你以爲我想做什麼?殉葬嗎?”
霍靈歆不敢出聲。
他看起來很不對勁。
霍景銳笑着搖了搖頭,抽出手臂,旋身而去:“我要去跨海大橋,你先回去吧。”
這些報告,墨兒沒來得及看見。
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太信任霍氏醫院,墨兒就不會受到打擊,不會逃,更不會被人帶走。
所有的責任,都應該由他來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