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銳，你不必自責。”林怡女士的聲音很柔和，五十多歲了卻依然有當年溫柔動聽的嗓音，循序漸進的勸導，“你選擇把現實告訴她，是對的。如果你一味瞞着她，時間拖得越長，她懷抱希望越大，等到這個虛假的希望如氣球般被戳破，她只會更加無法接受。待會兒她醒來，如果傷心難過，那則說明這份悲傷能被慢慢釋放。事情未必真如我們想象的那麼壞。”
霍景銳沉默了會兒，擡目，問道：“若是最壞的情況，會怎麼樣？”
林怡女士溫和的看着他，有問必答：“人的自我保護機能很奇妙，最有可能的兩種情況，一是她再次選擇性失憶，二是她陷入自我創造的虛幻世界，堅持認爲孩子還在。”
“謝謝林姨，我知道了。”霍景銳轉身，上樓。
林怡女士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頗有感觸的輕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自閉的孩子了。他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可以爲他愛的人遮風擋雨。”
……
霍景銳回到樓上，蘇芊墨還未醒。
霍靈歆心中自責，再一次道歉：“哥，是我不好，對不起！”
霍景銳輕輕眯眸，眸底陰鷙之色閃過：“罪魁禍首隻有一個，和你無關。”
“想不到二哥竟然……”霍靈歆難以理解，低垂眼簾，自語般輕輕的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爲他的本性善良，沒想到他竟然能下得了這麼狠的手，這麼殘忍……”
她看霍景銳在牀邊坐下，沒有談話的興致，便安靜的自己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寂靜無聲。
霍景銳凝視蘇芊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小臉，眼神漸漸放軟，伸手替她撥開頰邊的髮絲，低聲啓口：“墨兒，我們之前說好了，如果有坎坷，要一起直面面對，攜手度過。你不要忘記。”
蘇芊墨在睡夢中驚恐不安，輾轉翻了個身，口中似泣似喊，含糊不清。
霍景銳傾身靠近，想聽聽她到底說了什麼夢話。
蘇芊墨驀然睜眼！
“你——”她驚愣一瞬，眸光慢慢凝起戒備和恐懼，猛地坐起來，大叫，“你走開！不準傷害我的寶寶！”
她一手護住小腹，一手扯掉被子，飛快跑下牀。
霍景銳心中狠狠一陣抽痛，黑眸異常深沉，盯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不認得我了？”
蘇芊墨躲到角落，對他冷笑一聲：“我怎麼可能不認得你？你休想逼我上手術檯！”
她一邊小心的往房門挪去，眼睛緊緊瞪着他，深怕他追來。
霍景銳沒有追，就那樣沉沉的望着她。
“你不必假裝阿銳！”蘇芊墨挪到門邊，謹慎的開門，“就算你化妝，假扮成他，我也不會相信你！”
門鎖一轉開，她就拔腿跑出去！
跑到樓下，見有三個人在客廳，蘇芊墨怔了一下，但沒有理會，直接往大門衝去。
“嫂子！”霍靈歆吃了一驚，急忙追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裡？”
“靈歆！你不要被矇蔽了，他不是你大哥！”蘇芊墨一隻手拼命去按指紋鎖，但怎麼按也打不開，她越發恐慌起來，“你看！連我的指紋都被抹掉了！阿銳怎麼可能這樣對我！他不是阿銳！他是霍景湛！他有陰謀！”
“嫂子，你別這樣！”霍靈歆一把抱住她，心酸的眼眶都紅了，“他是我大哥，是霍景銳，不是二哥。你不要自己騙自己。”
蘇芊墨倏地推開她：“連你都和霍景湛站在同一邊了嗎？連你都要來傷害我的寶寶嗎？”
開不了門，蘇芊墨開始往裡面退，一個旋身，飛奔去廚房，抽起一把水果刀，目光充滿敵意，盯着外面的每一個人。
她彷彿一隻刺蝟，渾身是堅硬的銳刺，緊繃而防備的對待外界。
霍景銳下樓來，緩步走向她。
蘇芊墨的眼睛瞠得很圓，水潤波光瑩瑩破碎，卻又尖銳淒厲：“你別過來！”
她把刀尖對着他。
霍景銳置若罔聞，一步步緩慢的走去。
客廳裡的三人都匆忙過來，林怡女士壓着聲說：“
景銳，你別刺激她。讓我先勸服她把刀放下。”
霍景銳俊美的臉沒有表情，近乎冰冷，一字字清晰說道：“不必，她若要傷我，就讓她傷。”
他執意往前走，沒人拉得住。
他越靠近，蘇芊墨越害怕，一點點後退，直至抵到流理臺。
她握刀的手在發抖：“你不要再過來……我不會上手術檯的，你死了這條心！”
霍景銳沒有溫情勸說，語聲很冷，冰霜般凜冽：“墨兒，說謊的人是你，你纔是騙子！你親口說過，如果我們之間有難題，你會爭取到底，不會逃避。但現在呢？你躲入你自己的殼裡，你選擇軟弱，不敢面對現實。如果你傷害我，能覺得好過，那就只管動手。”
他逼至最近，突然握住她持刀的手，刀尖抵在自己的腹部。
“不……你做什麼？”蘇芊墨的手發顫，眸光晃動，淚水忽然流下來，用力搖頭，“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傷害你！但我也絕對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寶寶！”
“是，是我沒照顧好你和寶寶。”霍景銳握緊她的手，刀尖刺破自己的襯衫，已觸碰在腹肌上，“你要是怪我、恨我，就刺下去。”
蘇芊墨不停搖頭，帶着泣音的聲音抖得厲害：“你別逼我……我只是不想上手術檯，你放我走！”
霍景銳倏然一使力，刀尖刺入肌膚，猩紅血色瞬間沾染白色的襯衫！
蘇芊墨驚叫一聲，想扔掉刀子，卻被他牢牢握住，動彈不得。
“不不！你放開我！我要走——”她像看瘋子一般瞪着眼前的男人。
是他！
就是他要她做墮胎手術！
她不要上什麼手術檯！
她不要流產！
這個可怕的惡魔，現在又來逼她傷人！
“我不會放你走。”霍景銳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強迫她對上他的眼睛，“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誰！”
“你是霍景湛！”蘇芊墨憤恨大叫，“你不用再演戲了！阿銳不會這樣對我！他愛我，他愛我肚子裡的寶寶！你是個沒人性的混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