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瑛便靜靜地坐着,由着奢鈴繼續說道,“他還說,公主要長命百歲,要快樂無憂,就像柒閣在公主身邊的時候,柒閣會看得到的。我於是問他,我說柒閣,你是不是很愛很愛我。柒閣猶豫了一下,卻說,公主你又調皮了,柒閣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知道麼,我真的很想打他。可是,我沒有,我捧着他的頭,我命令儈子手下斬。他的血濺在我的一身,我就一直抱着他的頭,我在他耳畔說,柒閣你愛我,告訴我你愛我。可是他什麼都聽不見了。我在刑場上瘋了,然後我就被送回蝮蛇島了。”
紫瑛握着奢鈴的手愈發的緊,奢鈴卻從紫瑛的手中把手抽出來,反過來握着紫瑛的手,道,“姐姐,你能不能幫我一把。我知道你師承蘇雨晴,她生前曾答應過我,給我一味香粉,可以替我重新把柒閣的頭和身子連起來,你知道麼,我把柒閣保護得很好。”
紫瑛聞言,頗爲驚訝,她的確不曾聽說過這樣的香粉,她看着奢鈴道,“如果我真的可以幫到你我一定會做,只是我怕我做不到。我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香粉,我也不知道從何下手啊。”
奢鈴說,“不難的,我有方子,只是差一個香粉師,我想你一定可以。”
紫瑛聞言,難以推辭,遂點頭答應嘗試。奢鈴拉着紫瑛一路小跑着往蝮蛇島的禁地走去,那個地方喚作寒冰洞,整個洞裡都是寒冰,奢鈴把柒閣的身子和頭顱藏在那裡,千年不化。奢鈴甚至配好了那味香粉的所有配料,澤綺花,醉菸草都是極難找的東西,但是奢鈴真的都找到了,也藏在寒冰洞之中。
寒冰洞這一處,十里開外的地開始寒氣繚繞,地上都結了一層冰,由薄薄的冰碎到厚厚的冰層,那種鑽心的淒寒,就像是一尾靈蛇從足底慢慢地攀上心頭。紫瑛不過走了幾步就覺得兄妹難行,無奈奢鈴心意堅定,拉着紫瑛的手不曾肯停歇。
就在紫瑛步履艱難,幾乎接近寒冰洞口時,她已然凍得脣色發白,就像洞口邊上那幾株結着冰晶的枯草,奄奄一息地苟延殘喘着。紫瑛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走得到洞中,忽然一抹豔麗的衣袍飄然而至,那嫵媚的眉目,連擔憂夾雜着慍怒的神色都帶着些媚惑的風情。
紫瑛懨懨地道,“行雲?”
他趕忙伸手扶着虛弱的紫瑛,厲色對着一旁的奢鈴道,“你先前用蛇王珠迷惑紫瑛的事,我還沒有怪罪你,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想要紫瑛替你製成那副‘冰凝魂’重修柒閣的身軀,令柒閣復活。但是以紫瑛現下這般虛弱的身體,是承受不了寒冰洞的靈氣的,更何況是制香粉呢?”
奢鈴被行雲如此問責,卻不鹹不淡的應道,“的確如此,哥哥又奈我何呢?”
“奢鈴!”行雲果真是發怒了,擡手擊了一掌,掌風彷彿一顆烏金色的流星飛速向奢鈴的胸前擊去,雖然還是略略一滯,到底是重重落在了她的心上。奢鈴甚至一歪,跌坐在地,脣邊溢出苦澀的血絲。
紫瑛嚇得有些語無倫次,只是拉着行雲的手,求情道,“你別這麼打她,她只是很愛柒閣,我可以理解。她如果要香粉,我也很願意給她做。只是,你不要這樣打她。失去深愛的人,那種痛苦真的很難熬。”
紫瑛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像她果真失去過一般,那麼感同身受。她的腦海裡不斷地掠過莫滌深的身影,然後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
行雲在那一刻也似乎看穿了紫瑛的心思,卻冷不防地被奢鈴質問道,“哥哥不是應該最能夠理解我的麼?哥哥失去莯莀姐姐的心情都還記得麼?還是現在,在哥哥的眼中只有夏紫瑛,早就不記得莯莀姐姐是個什麼樣子了吧。”
行雲被奢鈴這麼一問,額前青筋暴跳,他果真是怒了,一拂袖捲起萬千寒冰宛如一道牆立在他和奢鈴之間,又一拂袖,這道寒冰牆轟然倒下,壓在奢鈴的身上,那些尖銳而鋒利的冰片插進奢鈴的肌理,鮮紅的血液染在冰片上尤其鮮豔,然而奢鈴卻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紫瑛很想跑過去擋在奢鈴的身前,然而無奈自己被行雲牢牢地握着,宛如鐵鏈一般的手指狠狠地將她鎖在他的周身,紫瑛顫抖着聲音道,“行雲,別打了。你這樣,奢鈴會沒命的。”
“哥哥,你如果要爲了紫瑛殺了我,我也無話可說。我只有一個遺願,把我和行雲葬在一處,葬在這寒冰洞裡,從此不能再有誰將我們分開,也不能再有人打攪我們廝守!”奢鈴說着,眸光裡只有乾淨到發光的哀傷,像冰片上的反光。
紫瑛無奈地哀求行雲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可以製出你口中那味香粉,救得了柒閣,奢鈴從此以後都會很開心很幸福的。這件事,我是很願意去做的,你不必苛責奢鈴。因爲我自己不能夠有一份完整的愛情,我便很奢望可以給別人一份完整的愛情,如果我可以做到,我的心上也會覺得很好。”
“紫瑛……”行雲不知道爲何聽到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心上一星點的東西在剝落,那種刺刺癢癢的疼痛,使他再也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她衝着行雲點點頭,隨後道,“那味香粉是否一定要在寒冰洞裡完成的呢?”
奢鈴道,“冰凝魂,一定要在寒冰洞裡完成,纔可以吸納足夠的冰氣,且若是出了這樣冷凍的環境,其中一味配料,澤綺花便會枯萎,枯萎的澤綺花便沒有續骨連筋的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