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到他並不是什麼好費力的事情,畢竟那人身上隨時都有自己留下的可以追尋到的東西。
雖然那人一直很厭惡這種行爲。
找到他之後不是什麼大問題,但要說服他卻是一個大問題。
遲百年手裡一手端着一壺上等好酒一手端着一碟子下酒菜忽的闖進屋子裡面,屋子裡面的人甚是高傲的瞧了她一眼便再次迴轉到書上。
她翻翻白眼 ,對於李秀玉這種孩童般的固執有些好氣又好笑。
她好歹也是爲了他趕到了長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人在酒館裡買醉的他之後,還來不及溫存一番又得知魏青已經移送洛陽天牢,又好言好語又哄又騙的騙了李秀玉追着衙差的足跡追到了洛陽。
“喂。”
她一把把酒放下桌上,奪了他手上形同虛設的書,不顧他的抗議將他拉倒桌邊坐下。
李秀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遲百年徑直拿出酒杯滿上,對着他眨眨眼:
“洛陽最地道的米酒哦,我可是廢了不少力氣才找到這一瓶。這下你可不能拒絕了吧。”
李秀玉依舊不言語,看着她,也沒有要喝酒的打算,遲百年微微皺眉,瞪大眼睛和他對上眼,毫不退縮的模樣。
半響李秀玉似是敗下陣來在遲百年嘴角偷偷的笑中一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嗯,這不就是了。”
她表情滿意的又滿上了杯
“繼續繼續。”
“你這是幹什麼!”
李秀玉終於忍不住發問
“灌醉你啊!”她回答的簡直算得上是坦蕩蕩。
“......”
“說不定等你醉了之後,就會失口答應和我一起去一趟天牢呢?”
“那就要讓你失望了。”李秀玉冷冷道
遲百年癟嘴,倒也不急 ,倒真的慢慢和他開始喝起酒來。
“你說魏青這麼大一個罪,無緣無故就從長安被送到了洛陽,到底是什麼意思”
“......”
“你說這件事當今聖上知不知情?這要是知道的話,倒真的猜不透幹嘛要把關在長安天牢裡的人連夜轉移到了洛陽呢?可他要是不知道的話,這麼大一件事怎麼就能瞞得過這麼久呢?除非....”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李秀玉有些不耐。
“除非啊,這件事皇上知道是知道,但卻懶得去理罷了,畢竟現在陸遙在朝中幾乎隻手遮天,那你說既然連皇上都不管魏青了,陸遙會怎麼對付他呢?”
李秀玉登的站起身來,
“我想睡了,你回去吧。”
遲百年卻不動,淺淺抿了一口酒,嚐到口中辛辣微微皺眉。
“許多事,不用我多說你也都明白,玉公子啊玉公子,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他背對着不說話
“就算那個人對你母親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但他自小對你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再怎麼心狠手辣,在你面前他就不過是個尋常父親罷了,人之將死,其罪可恕,你當真有這麼狠心嗎?”
她又爲他滿上酒杯
“我這麼急着趕來,不是爲了替他求情,只是不想要你以後後悔罷了。”
他轉過頭來看她,遲百年低着頭笑笑目光中帶着狡黠。
“怎麼?現在才知道我這麼喜歡你?”
李秀玉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上了牀,蓋上被子翻過了身。
遲百年嘆嘆氣,走過去溫柔的摸摸他背脊,他不滿的轉過身來。
遲百年找準機會撲上去,親親他嘴脣,瞧見玉公子倏地變紅的臉。
“好了好了,不要鬧了。”
遲百年一身黑衣靜靜走着,身後是隔天睡了一覺之後突然醒悟的李秀玉。
看來以後要是再對付不了他的固執,便用那一招!
天牢裡面靜靜悄悄,一段不長的路在寂靜中也顯得漫長,好不容易等到遲百年在一間牢房前停下,朝裡看還能看見角落裡黑漆漆的身影,他呼吸有些停滯 。
遲百年瞧他一眼,喚了獄卒開了大門。
“進去吧”
李秀玉腳步有些緩慢,在經過遲百年時聽見她的聲音
“我在外面等你。”
結果這一等又是好一會兒,遲百年在外面實在百無聊賴,和獄卒小弟大眼瞪小眼實在也死無趣的緊。
便就着地上的枯草,就地編了起來,在即將完成一尊小佛像時身後已經有了動靜。李秀玉面色沉靜的走了出來。
她忽的丟下手上東西,站起身來拍拍手,瞧了他一眼
“走吧!
昨晚的好酒可還剩了一大半,今天可得不醉不歸!”
而真正到了喝酒的時候,她的酒量卻是比不得李秀玉的。
“來,玉公子今兒個的心情怎麼樣啊?”
“.....”
遲百年說笑
“你這人真是,怎麼老是板着一張臉,我以前看你你可不是這樣哦”
“今天是你勇於解開自己心結的日子,怎麼這樣一幅模樣。”
說罷已經上了手,捏住那張俊臉左搖右晃不亦樂乎。
李秀玉捉住她的手
“爲什麼你可以隨意出入那間天牢?”
停在他臉上的手微微頓住,
遲百年對他粲然一笑。
李秀玉目光緊緊鎖着她:
“是因爲那個玉佩是嗎?那個玉佩,究竟是你的還是你主子的。”
果然魏青的事情一了結,自己的事情就該提上公堂了。遲百年放過他的臉端正自己的身子。
一幅坦然的樣子
“自然是我主子的。”
面對她的坦然,李秀玉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
“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已經是對於他的背叛了。到時候你要怎麼辦?陸遙...陸遙這麼一個人,會輕易放過你嗎?”
對於他是何時知道自己與陸遙之間關係的,她也懶得去好奇了。
本來也沒有多麼精心的掩飾,此刻被他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口來也是不足爲奇了。
她好像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事到如今,也不過去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師傅也早已上了山上,他還能奈我何,到時候若是被揭穿了我便逃就是了。況且,我與陸遙之間,可不是什麼單純的主僕關係,不過是一時利益所需罷了。”
她一番話說得輕鬆自在,李秀玉卻聽得皺緊了眉頭。
遲百年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怎麼,又被我感動到了?”
李秀玉不答,忽的伸出手握住她的,然後在遲百年略微的驚訝之中攬她入懷。
“哎?”
懷裡的人只是驚疑一聲,隨後便放軟身子在他懷裡舒服的靠在,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微微一笑。
她這麼辛苦勞心又勞力的爲了他玉公子做了這麼多事情,甚至連陸遙都惹上了,如今這麼一個擁抱自然是要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遲百年又笑笑,得寸進尺地雙手摟住他的腰,李秀玉今兒個居然沒有反抗,她小小吃驚了一下。
李秀玉也只是好像是低聲道了一聲謝。
人人都道他是江南第一公子李秀玉,翩翩公子,溫潤如玉,而至少在這表面之上,他是擔着這麼一個麪皮。
然自己卻知道自己內心那份醜陋的面容,那些在過去長長時光中對於魏青的入骨的可惡的憎恨,擔着他孃親的深仇大恨,他也不過是一個急於想要面上裝作淡然的僞君子罷了。
然幸好自己的生命之中還有這麼一個遲百年,她身上總有那份自己始終得不到的寬容與率真,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
面上雖然厭惡着那人的死慘爛打窮追不捨,但心裡卻是比誰都清楚,若是自己要是真的這般厭惡,又怎麼能夠讓她每每都能找得到,若是真正討厭,丟掉那一身藥粉便是。
歸根到底,卻是暗暗希望她的到來的,不管那人怎樣的胡鬧,做了多少看起來多麼驚世駭俗的事,她卻是一個在自己身邊的,清楚明白他內心掙扎與糾結的人。
甚至在每一次失意時暗暗計算她會在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
雖然這個人行蹤總是成謎,是個陸遙的出色的手下,但每每出現,都是在自己需要之時,卻像是做了天衣無縫的計算一般那麼合適。
因爲問昕與她之間也或多或少有些交集,他也曾內心陰暗的想過要是先遇見她的人是問昕,那這兩人之間也許關係會更加親密一些纔是,因爲這個人身上有許多值得讓人稱讚的美好的東西。
也會認爲問昕與她在某一方面真是十分適合,每每思及此,也會有些許的失落,但比這失落更加急迫的是一種強烈的信念。
就算如此,比問昕更加需要這個人的人也只能是自己了。
李秀玉思及此,心裡一陣暖流涌入,滿腔思緒正想着付諸於行動,遲百年的聲音傳來:
“不過,有件事還是要替霍大人告訴你。”
她淡定開口:
“魏青三日後便要出發,不過卻不是上斷頭臺,而是被髮配到西疆。”
“.....”
“這件事,好像是霍大人早就和皇上談好,就連魏青連夜轉到洛陽也是霍大人的主意,爲的就是避過陸遙,保魏青一命。”
“.....”
“哎,沒錯。昨夜是我騙了你,不那樣說,你今天怎麼會同意和我一起來呢?”
這個女人即使是做了錯事,也能夠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李秀玉被這幾句話打的腦中都是混亂,霎時間滿腔柔情去了一大半。
還來不及去想前因後果,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
“歸根到底,這件事還得感謝霍問昕。他如今被貶了官,又身在揚州,還能妥善安排好這些事情。實屬不易,你也不要辜負他的一片良苦用心纔好。”
他應了一聲,有些哭笑不得,遲百年又鑽進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躲着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