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縱橫交錯堆滿穀物與食水修築得像是地下工事一樣的密道,吉爾很快就找到了那三個神秘人埋下‘寶藏’的地方;狹小的密道之中,一隻巨大的口袋靜靜地躺在地上。
吉爾和布眼中一齊放出光來,“吉爾,我們打開它吧?”
“當然!”
兩人七手八腳地拆開繩索,不過布袋裡最先露出的可不是金光耀眼的財寶,而是一個臉面若白紙、雙目緊閉的少女,兩人齊齊發出一聲尖叫,像是見了鬼一樣向後退去。
“啊啊啊啊!吉爾,這可不是什麼寶藏!”
“我當然知道,天哪,這一定是一起謀殺!瑪莎在上,竟發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老天作證,我可什麼都沒有幹!”
“布,快拉我一把,我嚇得腿都軟了。”
“吉爾,我也是一樣。我不止腿嚇軟了,連背都嚇軟了。”布哭喪着臉說道,他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呢。
“別胡扯,布,背怎麼可能會被嚇軟!”
“這是真的,吉爾,軟綿綿的,甚至感到背後的牆都變得軟綿綿的了……”
“胡說,牆怎麼會變軟?”
“真的,何況我說了,那只是錯覺而已!”見自己的同伴不願相信自己,布怒氣衝衝地回答道。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背後說道:“我想,那不是錯覺——而是因爲你靠在我腳上的原因。”
“啊!”布嚇得尖叫一聲。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貴族禮服、腰佩長劍,看起來溫和親切的年輕人站在自己背後。
“啊啊啊啊!”布和吉爾同時跳了起來,在這種鬼地方遇到一個貴族。就好像是老鼠遇到貓一樣,兩人都差點嚇呆了,“啊啊啊!這這這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只是偶爾遇到而已,你可千萬別把我們抓到港務局……”
“我只是說……只是說,你可千萬別冤枉好人……”吉爾哆哆嗦嗦地看着這個出現得悄無聲息地陌生人——他雖然膽大包天,但在安培瑟爾對於謀殺的處刑一向是嚴厲到要處以剝奪安培瑟爾公民身份、沒收全部家產並處以絞刑的。
當然,這裡連最嚴厲的一條就是要沒收全部家產。至少在吉爾和布看來是這樣的。
這簡直就是直墜地獄的懲罰。
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自然是布蘭多,身體中擁有一半穿越自‘未來’的靈魂的他自然不會不知道聖殿地下的這條地道;這條地道與安德浮勒大聖殿一起由羅格寧設計建造,地道原本設計來作爲聖殿地下的防禦工事,不過後來聖殿用它來幹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地道的入口與鑰匙都應該掌握在大主祭手中。一般人自然不得進入。不過可惜的是,在琥珀之劍中有一個任務與這條地道相關,於是這個地道就有了一個‘額外的入口’。
這個不爲人知的入口與一條下水道相連,是當年羅格寧留下的‘後門’之一。當年安培瑟爾攻防戰之中,身爲埃魯因一方的玩家曾多次使用這個秘密入口反覆攻陷處於瑪達拉控制之下的安德浮勒大聖殿。因此這條秘道也一度被稱之爲‘聖殿的生命線’。
不過在這個時代,當年那位提供任務的羅格寧家族的後人應當還在灰風港潦倒度日,等待命運的召喚,布蘭多有理由相信除了自己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這麼一條秘道。
因此他看到吉爾和布時還是吃了一驚。
他本來想過瑪格達爾公主手上可能也會有這條地道的鑰匙。以她在伍德身邊的地位,這位公主殿下完全有機會複製一把鑰匙。雖然這麼做與她的身份不符。但以這位公主在他面前誇下海口那篤定的態度,布蘭多就能或多或少猜出這一點。
不過他可沒想到自己會遇上一對大妖精。大妖精這個族羣他熟悉得很,可以說是盜賊的溫牀,玩家之中有許多著名的‘夜鶯’也是來自於這個種族。
他們出現在這裡,布蘭多一下就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了。
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這個時候芙雷婭才從布蘭多背後走了出來,她首先看到的當然是兩個聒噪不休的小傢伙,忍不住呆了一呆:“布蘭多,怎麼有兩隻地精。”
“不,我們纔不是地精!我們是妖精!”吉爾一下就出離於憤怒了,他可以忍受絞刑,但絕對不能容忍別人污衊他是一隻地精。
雖然在沃恩德,地精與妖精的確都是同屬於精類生物的大家族,但妖精是絕對不屑於與骯髒的地精爲伍的。在他們看來地精都是穴居人,或者說穴居人是地精的祖先。
“妖精?妖精不是小小的嗎?”未來的女武神還伸手比了那麼一下,意思說,妖精不是隻有那麼一兩寸長的小人兒嗎,還長着漂亮的翅膀。
“那是森林妖精,我們是大妖精!”吉爾忿忿不平地答道,不過語調不禁有些沮喪;就好像妖精看地精一樣,大妖精與森林之中的妖精比較起來,血統上的確是要低那麼好幾個層次的。
“原來如此,啊——”芙雷婭正點點頭,但忽然看到了兩個大妖精背後的口袋,臉色一下白了:“瑪格達爾公主!”
布蘭多面色也是一變,他不等吉爾分說,就一把分開兩人,用手在安妥布若公主的脖子上一按——體溫冰冷,但還柔軟,只是已經感受不到脈搏——布蘭多在芙雷婭哪裡學過戰地急救術,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不過他還不死心,調出一個虛擬的光屏一看,頓時心中一片冰涼。
熒光閃閃的光屏上一行冰冷的大字:
姓名:瑪格達爾?阿爾芒洛杜爾?德?安妥布若
種族:???
性別:女
狀態:死亡
劍傷在心口。幾乎是穿胸而過。人類受到這樣的傷害,那怕是一隻腳跨入了要素之境也是必死無疑,更不要說瑪格達爾公主只是一個普通人……
布蘭多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面色一下陰沉下來。瑪格達爾公主與他交集不多。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遊戲之中,不過這位修女公主在短短几次會面之中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爲人溫和、彬彬有禮,卻又沒有一般的貴族小姐的毛病,不古板冷漠,甚至有一些熱情好客;最難能可貴的是,在爾虞我詐的貴族圈子之中,她沒有染上一丁點壞習慣。哪怕是在埃魯因與聖殿最黑暗的日子裡,她也依舊保持着最純潔的心性。
爲了友情而堅定自己的信念,這樣的人即使是在精神文明更加發達的現代社會,也寥寥無幾。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雖然是教徒。但她信仰的是真正的真理,人心之中最爲光輝的一面。
芙雷婭默默不語地在布蘭多身邊蹲下,這並不是在這場政治鬥爭中犧牲的第一個人,但卻是她一直以來所最熟悉的人——而這位公主殿下的摯友、平日裡親切溫文爾雅的少女,如今就那麼冷冰冰地躺在那裡。成爲了一具屍體。
這樣的震撼,讓她忍不住緊緊地咬住了嘴脣。
布蘭多嘆了口氣,伸手撫平這位公主殿下生前因爲搏鬥而弄亂的髮絲,儘量使對方看起來安詳一些。
“布蘭多……”未來的女武神聲音都有些顫抖。她不是沒見過死亡,只是無法理解爲什麼要自相殘殺到這個地步。
對於聖殿來說。修女公主不一直是最虔誠的信徒麼?
布蘭多搖搖頭,心中也有些疑惑。這個結果也超出他的預料之外。在他想來,即使瑪格達爾暴露,最多也不過是被軟禁起來,對方怎麼可能下此毒手、怎麼敢於下此毒手,對方的反應之激烈實在是超出他的預料。
但他一時之間也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心中反而有如亂麻。
他在旁人眼中從來不是一個理智到冷漠的人——這一點與這片土地上大多數貴族正好截然相反,貴族們欣賞這種冷冰冰的理智,甚至認爲這是一個優秀的領主所必要的傑出的優點——但布蘭多與這一品質格格不入。
過了好半天,他纔回過神來。回過頭,冷冷地盯着布和吉爾:“看看你們倆乾的好事,你們在埃魯因的土地上謀殺了一位別國公主。你們知道自己犯了一件多大過錯,甚至有可能挑起一場戰爭——”
“我必須將你們逮捕並遣送,只有這樣,才能平息鄰國將要到來的怒火……”布蘭多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冰冷而顯得公事公辦,雖然他心中沉重得像是要窒息一樣。
被布蘭多冷冷盯視的吉爾和布兩人嚇得臉都青了,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貴族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聽起來反正很可怕就是了,又是戰爭、又是平息怒火的,兩個小傢伙忍不住嚇得哆哆嗦嗦起來。
尤其是他一邊還站着穿着埃魯因軍服的芙雷婭,這更使得這種威脅看起來很有說服力。芙雷婭穿的雖然是禁衛軍的軍裝,不過兩隻大妖精可分辨不出禁軍和港務局的士兵有什麼不同。
在他們看來,布蘭多就是那個要將他們逮捕歸案的可怕的殺神。
芙雷婭當然知道瑪格達爾不可能是這兩個小傢伙殺死的,不過他們在這裡,說不定知道些什麼。她知道布蘭多正在用計套對方的話,雖然看吉爾和布嚇得哆哆嗦嗦像是抖糠一樣有些不太忍心,不過一想到瑪格達爾公主慘死的樣子,也不得不硬下心腸來。
布和吉爾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直到布蘭多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些懲罰性的措施當中也包括沒收你們的全部財產——包括你們埋在城外森林之中那些。”
“不,你怎麼知道!”吉爾一下嚇傻了,每一次港口大法庭沒收他們的全贓物的時候,事實上都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因爲大妖精有一個習慣會把財物埋起來。它們一族一般會選擇一個不爲人知的、而且固定的地方埋財物,通常是一個族羣選擇一個地方,只有大妖精自己纔會知道哪些地方有哪些‘族羣’的寶藏。
但布蘭多是一個例外。
“不不,我是說。這不關我們的事,你不能這麼做……”吉爾和布一下就急了,如果說之前只是嚇呆了,這一次就是真的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一想到他們的財產還岌岌可危的情況下。
“不關你們的事?”布蘭多提高語調,冷着臉問道:“那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別告訴我你們是來偷東西的吧?”
“不,我們就是來偷東西的。”布馬上倒豆子似地將自己的犯罪行爲供認不諱了,急得一旁的吉爾想堵上他的嘴。
“很好。”布蘭多冷冷地說道:“按照安培瑟爾的法律,偷東西也是要被罰沒全部財產的一半。並且還要蹲一年的監獄,你們應該都清楚這一點?”
“喔不……”布一下就後悔了,雖然不是罰沒全部財產,但這一半也夠他們受的了。尤其是。這一次是‘真正’的全部財產的一半。
“不過尚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布蘭多話鋒一轉,“眼下你們正參與到一起謀殺案中來,如果你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說不定我會考慮酌情減輕你們的量刑。”
布蘭多這麼說的時候儼然就是一位大法官了,不過兩隻大妖精可沒考慮過成爲一位大法官需要經過什麼合法的程序。或者說在這裡審理他們的盜竊案究竟合不合符規矩,總之在他們看來,一位貴族是肯定有權力對他們喊打喊殺的。
兩人連忙忙而不迭地點了點頭。
“很好,告訴我你們怎麼發現她的?”布蘭多問道。
“她?不不。先生,我們只是發現了一個口袋。我們可不知道這位……這位公主殿下在裡面。”吉爾連忙答道。
“一個口袋?”
“是的,”吉爾連忙把之前看到的一切如數吐露而出。生怕有什麼遺漏弄得這位‘法官大人’一怒之下改變初衷,可想而知,對方既然能減輕對他們的量刑,自然也能加重對吧?
吉爾一時間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小聰明瞭,他碧綠色的的眼珠子轉動得飛快,一時間甚至連之前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也重新回想起來了。
“三個人?你能模仿一下他們的口氣麼?”
“布蘭多?”芙雷婭微微一怔,她奇怪地看着布蘭多,絕對這個要求有些多餘了。說實在話,貴族之間的語氣和說話的方式其實都差不多,要從談話中分辨出對方是誰來,這其實不大可能——尤其是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之下。
但布蘭多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着急。他微微皺着眉頭,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瑪格達爾的遭遇真正激怒了他,這一次,幕後那些人註定要面對他的怒火了。
口技是夜盜的本職技能之一,吉爾對此自然也是爐火純青。他先模仿了一下第一個人的語氣和腔調,布蘭多一聽就明白,“默羅斯。”他心中默唸。
“下一個。”
“尤熙。”
“再下一個。”
“這個傢伙似乎不認識,不過聽口氣像是軍人;港衛隊應該還沒和聖殿走到一起,再說默羅斯與尤熙也不會相信他們,應該是幾大軍團的人。維託金伯爵的心腹?”布蘭多眉頭緊鎖,芙雷婭先前所擔憂的問題對他來說其實不是問題,一般人聽不出來,但不代表他聽不出來。
敢對瑪格達爾動手的,肯定不會是無名小卒,必定是那些有來頭的傢伙。這些人整個埃魯因也就那麼幾個,都是歷史上布蘭多熟悉得不得了的人,他們的語氣,在他聽來特點分明。
加之出手殺害瑪格達爾公主這樣的事,即使是聖殿也肯定蓋不住。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動手的人肯定會親自出手善後,而不會假手於他人。
而他聽吉爾一描述,就應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果然如此。
布蘭多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眼中也是一片了。芙雷婭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呆:“布蘭多,你知道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布蘭多曾經表現出的能力讓她相信沒有對方做不到的事情,但眼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這世界上難道真有人生來就是全知全能的?
這個念頭只在未來的女武神心中存在了一瞬間,不過她隨即看到瑪格達爾公主那張慘白的面容,心下也是一陣惻然,隱隱明白了布蘭多憤怒的原因。
“布蘭多……”她隱隱有些難過地叫道。
但布蘭多卻拍了拍她的手,悄聲說道:“不用擔心,瑪格達爾公主的事還可以挽回。不過無論如何,我這一次一定要讓那些暗地裡施展陰謀詭計之徒得到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啊!”芙雷婭一下呆住了,忍不住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同伴:“公主她……她……”
布蘭多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並不是安慰,而是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
(PS:昨天白天回老家了,今天補個五千字的大章。我會盡量穩定下來,雖然斷了這麼長時間,但還是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我自然會以更好的質量來回報大家,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