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庭走後,連着幾天都沒再回來。
但是舒放來了,葉薔這兩天困極,但因爲時不時要吊水,提着心不敢睡。
好在照顧她的,一直都是那個女醫生於珊,偷偷把藥水引到垃圾桶,看着她睡着纔會離開。
這天一早。
葉薔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一陣爭吵聲驚醒。
“讓我進去。”是陸一辰的聲音。
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來自於舒放:“不行。”
葉薔知道舒放的性子,說一不二,連忙撐着身子坐起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果然看見舒放擋在門口,陸一辰一身狂躁,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鼓起一個小小的包,顯然是忍的很辛苦纔沒有踹門。
“舒放,放他進來吧。”葉薔開口。
說着,轉身再回去。
舒放見她直接下了牀,怕她久站,只能側身讓到一邊,讓陸一辰進去。
轉身,給霍少庭去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聽了,霍少庭急急道:“怎麼了?”
舒放眸子沉了沉,低聲道:“是陸一辰來了。”
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再開口時,男人聲音嘶啞,道:“她見他了?”
舒放應了一聲。
“隨她吧。”霍少庭道:“做什麼都隨她。”
掛斷了電話,舒放不動了,盡忠職守的做好一個保鏢該做的事——守門。
陸一辰見葉薔把他帶來了客廳,苦笑道:“抱歉,是我來晚了。”
這幾天手裡的案子忙,來的遲了,怕她當時那股勁,已經過去了,連忙道:“你回牀上躺着吧,我們慢慢聊。”
葉薔笑笑,“我又沒真的丟了孩子,哪兒那麼虛弱。”說着,仰頭看向陸一辰,“喝水嗎?”
這個態度,在他們少有的接觸裡,已經當得起“溫和親厚”四個字,陸一辰不好步步緊逼,轉身給她倒了熱水遞過去,纔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於珊事後也把她沒有流產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一點,陸一辰沒矯情,開門見山道:“你留下了孩子這件事,霍少庭還不知道吧?”
葉薔只是笑,知道他既然幫她出來了,自然不會在霍少庭面前亂說。
由衷道:“謝謝,好像每次都麻煩到你。”
陸一辰聽見這話,心裡一頓,道:“我讓於姐帶給你的話,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不管發生什麼,他都可以帶她走。
躺在手術檯上那一刻,聽見這句話,說不溫暖是假的。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那時候只有他站在她這一邊。
葉薔捧着杯子,感受熱水的溫度透過杯子傳遞到手掌上,再遞到心上,依舊滾熱。
那是一個男人的赤誠之心。
但她所有愛人的力氣,都給了霍少庭,還不了更多。也不能自私的把這些好,都變成保護自己的盔甲。
害人害己。
葉薔放下手裡的杯子,遠離那一點溫度,認認真真的看着陸一辰,“陸大哥,謝謝你。”
簡簡單單六個字,陸一辰已經知道她的意思。
有點不能接受,溫
潤的臉上浮起一絲怒色來,“你是瘋了嗎?他連你們的孩子都不要了,你還要跟這樣的人渣在一起?”
葉薔臉色一白,下意識合起手掌,即便是這樣,依舊聽不得人家說他,忍不住皺眉,道:“他有苦衷。”
到這時候還能給他找到藉口!
真是好樣的!
“苦衷是什麼?”陸一辰譏諷道:“有什麼苦衷,可以不要自己的親生骨肉?難道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葉薔臉色一變,刷地站起身,胸口劇烈的起伏兩下,低喝道:“陸一辰!”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陸一辰陡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有些懊惱的起身,轉過頭,用手撐着額頭,“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你先坐下,聽我把話說完。”
葉薔抿脣不動,但終究是沒坐下去,只道:“陸大哥,我感激你幫我。這輩子怕是無以爲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禍害你。”
有了孩子,身體條件不允許,這不過是硬條件,葉薔閉了閉眼睛,“何況,我想留下來。”
她還有葉威,還有孩子,甚至,還有那些曾經許諾過,他食言了,她卻不想辜負的誓言。
“爲什麼?”陸一辰不能理解,“你留在他身邊,肚子裡的孩子遲早也會暴露,你是準備到時候再戳自己一刀?”
葉薔抿脣不語。
陸一辰失望之極,恨不得這時候回身狠狠扇她一巴掌。
這一次,何止是驕傲,他連臉面都賠上了,換來這麼個結果!
當年,他不過是陸家收養的孤兒,頂着陸家的姓氏,什麼都不行,陸笙不要他,也就算了。
現在,他不算豪門,也算政商兩面的新貴。毫不誇張的說,只要肯,也會有無數個女人前赴後繼往他牀上撲。
陸笙走了,換了個妹妹啦折騰他,還是爲了同一個人!
陸一辰氣的咬牙,恨恨的舉步就走。
一步兩步三步,病房裡安靜的只剩下他的腳步聲。
終究還是停了下來,背對着她,低頭就能看見鋥亮的地板磚上,投射的她的影子。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清冷,“葉薔,問你最後一次。”
“真的不走嗎?”
問完了,陸一辰就有些惱恨自己的不爭氣、自作多情,剛剛已經拒絕你了,你還非要自找難堪。
可是他這心也不是鐵打的呀。
也會疼,趕在葉薔回答他之前,陸一辰還是打斷了她的話,“你不必着急回答我。”
“我可以等你。”
說着,心思忽然放鬆下來,緩緩道:“你都沒有嘗試過,給我哪怕一點點的機會,不應該這樣把我拒之門外。”
葉薔皺眉,有些懊惱陸一辰的固執,“陸大哥,我已經結婚了。你應該有更好的……”
“不是你,哪裡有什麼更好的?”陸一辰苦笑,“我或許應該感謝陸笙。”
“這麼多年,她教會我一件事。”
“爭取了,你可能得不到。”
“但是不爭取,你就什麼都沒有。”
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其實能相遇的機會,根本就沒有。那次去和霍少庭見過去
警局保釋葉薔,也是因爲霍少庭臨時找不到人而已。
後來頻繁的遇見,都是他一點一點爭取來的。
爲了這些不爲人知的努力,他也放不下。
“你起碼得給我努力的機會。”陸一辰長出一口氣,堅定道:“不然,我怕你會長成我的心魔。”
說完,陸一辰就急急走了,像是身後有厲鬼在追,走的飛快,一直出了醫院大門,被寒風吹的而渾身一哆嗦,才清醒了一些。
一擡眼,迎着早晨開始忙碌的晨光和人羣,看見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正門口。
駕駛室裡坐着的男人,正是霍少庭。
四目相對,一時間寒冰烈火交錯。
霍少庭閃了兩下車燈,單手撐着方向盤。
陸一辰冷笑,繞過車頭,上了副駕駛,大衣被風吹起一角,一閃而過。
車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煙味,陸一辰瞧見前面的操作檯上,放着一包煙,隨手拿了過來,點燃,抽了一口,被嗆的直咳嗽。
霍少庭只是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一個小時後。
車停在B市下頭一個鄉鎮的陵園門口,陸一辰下車,瞬間意識到霍少庭帶自己來的是什麼地方,不可思議的問道:“你把陸笙葬在這裡?”
霍少庭站在林院門口,看着不遠處隨風招搖的樹,“不是我把陸笙葬在這裡,是她只能葬在這裡。”
能有個墓,已經是大家給她最大的仁慈。
陸一辰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兩下,大步的往陵園裡走。霍少庭跟在後面指路,左邊右邊,繞了一圈,纔在最裡面找到一處目的,墓碑上也沒有照片,簡簡單單的刻了個“陸笙之墓”,其餘都是空白的。
當年,誰都知道陸笙是烈士,爸爸也是烈士,上面特批他們墓地可以相鄰,但那個墳墓是空的,裡面只有她的軍裝和最愛的衣裳。
陸一辰想起她年少時肆意飛揚的模樣,熱情似火,又喜歡熱鬧。死後就在這麼偏僻的小地方,匆匆安葬。
連個陪的人都沒有。
可奇怪的是,陸一辰此時站在這裡,竟然沒有多少怨恨的感覺,蹲下身撫過她的墓碑,沉沉道:“爲什麼要偷偷葬她?”
霍少庭神色淡淡,道:“只是想告訴你,這些年我對陸家的愧疚。甚至在葉薔出現後,你一次一次挑釁我的忍讓,還的是陸伯伯的債,而不是陸笙。”
不管陸笙如何,陸伯伯是爲了救奶奶死的,這是霍家的債。
“你如今在政商兩界都吃的開,難道真的沒探聽到當年事情的一二?”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敢靠近葉薔一步,我就把陸笙當年的事挖出來。找不痛快,那就都別痛快了。”霍少庭冷笑。
屢次勸告不聽,霍少庭也到了極限。
陸一辰知道,這次是認真的,他說到做到。
一時臉色十分難看,陡然站起身來狠狠一拳砸過來,這裡又不是醫院走廊,多的是伸展拳腳的機會,霍少庭直接架住他的手臂往後狠狠一推。
陸一辰後背磕在墓碑上,疼的倒抽一口氣,恨恨盯着霍少庭,“你以爲你真的能還的清嗎?就算陸笙做了錯事,也是因爲你!她那麼喜歡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