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安老頭兒先投降,主動還了硯臺,不過卻一臉嚴肅、慎重其事道:“丫頭,這硯臺不是俗物,千萬收好了!”
不是俗物?什麼意思?待雲舒追問時,安老頭兒又嘻嘻哈哈,什麼都不說!
下午水志誠來了後,又幫着買米買肉買菜買柴禾,過年要準備的東西全買,爹爹就是搬運工!雲舒字也不練了,非要安老頭兒給工錢加賞錢加壓歲錢還有李氏的衣服錢。
軟磨硬泡一下午,安老頭兒總算良心發現,給了雲舒一兩碎銀。等老爹幹完活,也給了一兩銀子做這個月的工錢,老爹本要推脫,安老頭兒板起臉一瞪眼,他立刻規矩了,訕訕的收好銀子。
晚上回家,雲舒直接把那一兩銀子給了李氏,現在可不是藏私的時候,家裡正缺錢,過年不能空手走親戚吧,有了這二兩銀子,老爹這幾天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忽見銀子的李氏萬分驚訝,聽雲舒解釋說是安大夫看李氏的棉衣做得好,特地讓她帶給孃的,說下次要做衣服還找娘,多的就當是定錢,李氏這才半信半疑的收下。
年前幾天按慣例本應是男方兄弟姐妹相互走動、吃團年飯的,因雲舒家與另外幾家已經兩個年頭沒走動了,雖然最近關係緩和了些,人家沒來請,自家也不好意思去,便暫時將這事兒放了下來。
水志誠想着這幾天城裡各大商鋪都缺人手,正是好找活兒的時候,得抓緊時間多掙點兒錢,何況那天還答應常義去王記布莊幫忙來着,於是水志誠每天天一亮就扛着扁擔進城。男人不在,李氏更沒有獨自去走親戚吃酒席的理兒。
直到二十八這天,湯氏家大團年。接近午時時,小姑跑來請李氏和雲舒過去。李氏看水志誠不在,自己實在不好去;可湯氏是長輩,她都派人來請了,自己不去更沒道理,想來想去,最後決定讓雲舒一個人去,並拜託小姑幫忙提賀禮並照顧雲舒。
小姑勸了好一陣,李氏都沒鬆口,她又着急自家院中有事。只好牽着雲舒匆匆過去。
雲舒本不想去的,可又不想孃親爲難,何況孃親還懷着寶寶了。出不得岔子,看來今天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上次自己還是幾個月大的嬰兒,被她們欺負了話都說不出,這次就沒那麼容易了,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讓你們看看本姑娘的…智慧?沒辦法,不管怎麼長,拳頭總長不過男人!
小姑一進院門立刻引起衆人的注意,現在已接近午時中刻。該來的都來了。雲舒環視一圈,嘖嘖,連湯氏的大姐和小舅子一家都來了。再仔細看,這不正是三年前過年時把自己全家欺負得慘兮兮的那一檔子人嗎?全都齊了,不,還差一個劉氏!
雲舒立刻掛起笑臉走進去,從院門口往裡一個一個的稱呼、行禮。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院中即便是最討厭她的周氏都應付的扯了扯嘴角。
湯氏大姐蔣湯氏微笑着直點頭:“二妹。這是哪個侄子家的?”
湯氏拉長臉,抿嘴半晌才道:“志誠家的!”
“啊?志誠家的?三年前見着才這麼大一點點兒,現在都長這麼高了!哎喲,還這麼乖巧懂禮,真是個好孩子!”蔣湯氏一邊打着手勢一邊誇讚。
湯氏弟妹湯陳氏撇撇嘴道:“不就是嘴巴甜點兒?又不是賣笑的,那麼會說有啥用?”
湯氏立馬黑着臉瞪着她:“你說誰賣笑?”
湯陳氏訕訕的摸摸鼻子“呵呵,二姐,我說笑了,您別介意啊,我說我們村頭那個春花見人就笑,見着男人就往上湊,實在不像話……”湯陳氏把那春花的罪狀一一列出,說得口若懸河,直到雲舒到了近前給幾位最長的長輩行禮爲止。
雲舒走到湯氏面前恭敬的跪下給她磕兩個頭,又說上一串吉利話,湯氏卻不叫她起來。她只好跪着,心裡大罵:該死的老太婆,你不虐虐咱們家心裡不舒服還是怎麼的?枉我前幾天看你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想着想辦法讓爹爹主動來看你了,幸好沒幹那傻事!
雲舒等了一會兒,臉上依然掛着笑絞盡腦汁的說吉利話,湯氏依然沒反應,幾個坐在旁邊的小孩開始偷偷竊笑,雲舒心中火氣越來越大。
她突然想起上次外婆對付湯氏的辦法,腦中靈光一閃,乾脆不笑也不說吉利話了,擡起頭一臉天真的望着湯氏道:“奶奶,外婆上次走的時候說,下次見了奶奶一定要提醒您每天都得穿厚實些!”
“爲什麼?”蔣湯氏問,湯氏原本拉長的臉紅了紅。
“因爲外婆說奶奶喜歡翻…”
“住口…”湯氏立刻喝止,衆人都拉長耳朵聽下文,特別是湯陳氏:“小丫頭,你說二姐喜歡翻什麼?翻箱倒櫃?那跟穿厚實有什麼關係?”
雲舒抿嘴微笑不語,等着湯氏發話,湯氏臉色微紅,道:“好了,雲舒丫頭,起來吧!你爹怎麼沒來?”
雲舒沒有錯過湯氏眼中閃過的那道精光,她肯定知道老爹進城幹活兒的事兒,現在李氏懷孕,她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撒潑折騰李氏,那麼她是想借機數落自己了?
雲舒暗地撇撇嘴,有沒有搞錯?我是你親孫女,你老人家五六十歲還跟我個幾歲小丫頭計較?太不像話了!
雲舒咧嘴一笑:奶奶,我們家上次蓋房子,錢都花光了,工錢還是跟外婆借的了,孃親好不容易湊點錢,讓爹爹今天進城買年貨去了!
一提到房子和錢,湯氏便無話可說了,只好揮揮手,示意雲舒退到一邊去。
雲舒環視一週,堂屋裡大人小人們坐了一圈,沒一根空凳子。水雲秋身邊倒是有根小板凳沒人坐,她見雲舒望過去,便若無其事的扭開頭。將那空置的小板凳一拉,放自己屁股下,一個屁股坐兩根。
湯陳氏微笑着對雲舒招手道:“雲舒丫頭,來,到大奶奶這裡來!”
雲舒笑嘻嘻的走過去,先給她行過禮後才靠近。湯陳氏一把抱起,讓雲舒坐她膝蓋上,“哎喲!丫頭,長大了,也沉了。大奶奶小時候還抱過你了,那時候你才這麼一點點兒大,還記得麼?”湯氏比個一尺來長的手勢。
雲舒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記得。謝謝大奶奶!”那次衆人欺負自家人時,就只有這位大奶奶幫着說話來着,雲舒當然記得她。
大奶奶樂得呵呵直笑:“這丫頭,我抱你的時候才幾個月大,怎麼會記得?好了好了。二妹啊,你也是,我看志誠一家挺好的,你看,這丫頭多乖巧啊!這麼好的孫女,人家羨慕都羨慕不來了……”
蔣湯氏將湯氏一陣數落。湯氏不回話,只是靜靜的聽着,直到湯陳氏岔開話題:
“二姐。你們家志奇還沒娶親啊?都拖了兩年了,別人像他這麼大的孩子都兩歲了,你也不管管?”
說到這裡水志奇立刻板着臉站起來道:“娘,我回屋找點兒東西去!”然後也不等湯氏發話便自顧自的走了!
湯陳氏待水志奇的背影消失,才嘖嘖道:“哎喲。二姐,你看你看。他這樣子非憋出病來不可,你還是趕緊給他找個媳婦吧!有了媳婦肯定不這樣!”
湯氏猶豫的想了想道:“我讓阿珍幫他留意着,他自己也去看了,可一直沒有滿意的,唉!這孩子,多半還在想着劉家慧那女人吧!”
“二姐,那劉家慧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進家門幾年,看把你家搞成什麼樣子?這樣的女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她進門!大姐,你說是不是?”
蔣湯氏想了想道:“家慧的品行確實差了些!”
“看吧看吧,二姐,大姐從不說人壞話,她都這麼說了,你還猶豫什麼?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你這個當孃的不操心誰操心啊?”
湯氏淡淡的點頭:“也是,只是現在也沒合適的人家啊!”
“怎麼算合適?怎麼算不合適?二姐,這不都由你說了算嗎?”
湯氏皺眉嘆道:“唉!我老了,不行了!上次劉家慧就是我定下的,沒想到是這麼個品行,唉!”
“這個倒是,有的人沒進門之前什麼都好,一進門就完全翻了個個兒,這個還真不好說。對了,二姐,我們鎮上有個紅媒婆,跟您差不多年紀,嘴巧會說,我們鎮上一半的親事都是她說成的,要不,我什麼時候把她帶來,問問有沒有合適的?”
“媒婆?那謝媒錢不少吧?”
“哎呀,二姐,那是志奇一輩子的事兒,要是花點兒錢就能找個品行好、相貌好又會幹活的,那不是比啥都強?二姐,你看怎樣?”
“那…好吧,你有空就幫我問問吧!”
“呵呵,二姐啊,說出來你別怪我這個弟妹多嘴,其實我早問過紅媒婆了,讓她幫志奇留意着。這不,前天我去鎮上辦年貨,正好遇上她。
她說咱們鎮上現在正好有位姑娘,品行好、相貌好還識字兒,能寫會算的、針織女紅也好,只是從小長在鎮上,不太會幹地裡的活兒,二姐,您看這樣的合適不?”
“地裡的活兒一點兒不會也不行啊,咱們家地多,不能每次都請人吧?”
“哎呀,二姐,哪能樣樣都佔齊了?人家皇后娘娘還不會種地了!品行好比什麼都強!這樣的閨女就算嫁到大戶人家做少奶奶都不爲過,志奇又是娶過媳婦的,二姐,你也別太挑了!”
湯氏皺起眉,“弟妹啊,那閨女要真有你說的那麼好,怎麼看得上咱們這些鄉下人家了?”
“二姐,看你這話說的,你們家那麼多田地,阿珍家條件也不錯,還時常幫補家裡,哪是一般的莊戶人家能比的?”
湯氏聞言,微微牽起嘴角,顯然這幾句話說得她挺舒坦:“那好吧,弟妹,你詳細說說看,那閨女都會幹些啥?家有多少兄弟姐妹?要多少聘禮?多少謝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