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志誠低頭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正兩眼冒光的望着自己,那一臉崇拜的表情讓他心中暢快無比,先前被人誤解的陰霾頓時雲開霧散,他哈哈一笑,彎腰一把抱起雲舒。
“乖女兒,走,咱們看安夫子去!”然後心情愉悅的大步往前走。
到安夫子院門口時,院門虛掩,裡面時不時傳來得得的響聲,咦!這是什麼?
水志誠敲敲門進去,立刻被面前的場景嚇到了:老胳膊老腿兒的安夫子居然像貨物一樣搭在一頭健壯的毛驢背上,得得的圍着小院子跑,啞娘着急的跟在後面直追,可越追那毛驢跑得越快,安夫子手腳亂舞,大喊着:“啞娘,快讓它停下啊,快停下!”
水志誠見狀趕緊放下雲舒,衝過去拉住毛驢的繮繩,“籲~~~”連連喊了幾聲口令那毛驢才慢慢停下來,尾巴一甩一甩的好不得意!
水志誠怕一鬆手毛驢又跑,便將啞娘叫過來拉住繮繩,自己過去將安夫子小心翼翼的扶下來。安夫子眼冒金星,腦袋暈暈的、全身掛靠在水志誠身上,休息了好一陣,才晃晃腦袋道:“我這是在哪兒了?”
“夫子,您在您自家院子裡了!”
“自家院子?”安夫子慢慢轉頭四望,待看到站在他近前微張着嘴望着他的小女孩,他停下來想了會兒,“哈哈,你是小公主!”
呃!公主!這安老頭兒,不是被驢子顛傻了吧?她上前拉起安老頭兒的手,用力掐一下他的虎口,安老頭兒一痛,哎呀一聲站直身子。
他呲牙咧嘴一番。待痛感漸消,便指着雲舒大罵:“你個死丫頭,連你師傅都敢掐,不像話,不像話!打板子,給我打板子,戒尺了?戒尺拿來!”
“師傅,你總算醒了?騎驢子好玩兒嗎?”
“驢子?什麼驢子?”
“昂~~昂~~~”那驢子適時的叫喚兩聲。
安老頭兒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水志誠,甩甩袖子、撫撫衣衫,一手背於身後,一手撫須,一臉清高道:“哼,小孩子家家懂什麼?想當年,老夫連高頭大馬都騎過。區區一頭小驢子算什麼?”
“昂~~昂~~~”那驢子叫喚兩聲還得得的跺跺蹄子表示不滿。
水志誠怕那驢子發火踢人,趕緊上前接過繮繩,“夫子,這驢子栓哪兒啊?我幫您綁好吧!”
“栓…”安老頭兒環視一週,指指院旁的大樹道:“就那兒吧!啞娘,帶水家小子去幹活兒吧!”
啞娘微微行一蹲禮。對水志誠打個手勢,便往廚房去。水志誠跟啞娘合作過好一段時間了,對她的習慣已經熟悉,基本上她一打手勢就能知道她什麼意思。
沒一會兒,二人從廚房出來,水志誠拿着一根扁擔、兩條繩子,對雲舒道:“舒舒,爹爹去挑幾擔柴回來。
你好好跟夫子學,別調皮啊!”
“好,放心吧,爹爹!”
待送老爹出了門口,安夫子立刻拉着雲舒左瞧右瞧。“丫頭,蹦兩個給師傅看看!”
雲舒依言而行。安夫子奇怪道:“不是跟你表哥打架,被打斷了腿嗎?這麼快就好了?我還以爲你要拄根柺杖來了!”
雲舒皺皺眉:“師傅!我是你徒弟。我要真瘸了,你這幾代名醫不就浪得虛名了嗎?”
“嘿嘿,那有什麼關係?老頭子見你一天蹦躂、心裡不爽,巴不得你快點兒瘸了!”
雲舒鬱悶的吐口氣,看看一旁的驢子:“師傅,你哪兒去弄頭驢子啊?”
“哼!還不是你這丫頭不來陪老頭子,老頭子閒得發慌,上午逛街,見這驢子挺不錯,就買回來了唄!早知道你要來就不買了,唉!虧了虧了!”
“啊?上午纔買來的?您會騎嗎?”
“這個…那個…”安老頭兒擡頭望天,那模樣不用說,肯定不會!不會買來幹嘛?
雲舒無奈的攤攤手,跑過去試探着摸摸那驢子的毛髮,那驢子並不討厭,由着她摸;雲舒去摸它的頭,它還伸出舌頭來舔雲舒的手,雲舒手心發癢,樂得咯咯直笑!
擡頭望天的安老頭兒聞聲看過來,見驢子與雲舒如此親熱,立刻衝過來,也想去摸,那驢子卻煩躁的得得踱着蹄子,明顯不歡迎他。
安老頭兒氣得跳腳:“你個畜牲,老夫才你主人,惹毛了老夫,宰了你吃驢肉!”那驢子似聽懂了一般,煩躁的得得得來回走動,還不時的昂昂叫兩聲表示抗議!
“師傅,你看,你一定做了什麼壞事,連驢都討厭你!”
“放屁,死丫頭,你老子才做了壞事了!”
雲舒聞言一皺眉,看看那堵與小姨家緊鄰的院牆,不滿的望向安老頭兒。他訕訕的摸摸鼻子,“其實…嘿嘿,你老子是個好小子,肯定不會找個寡婦當姘頭,雖然那寡婦確實長得不錯……”
“師傅!”雲舒一跺腳氣惱的瞪着他!
“呃!丫頭別生氣啊,師傅隨便說說、隨便說說而已,哈哈~”
“師傅,您是夫子,不是說謠言止於智者嗎?您難道不是智者?”
“我當然是!”
“那您還說!”
“不是啊,丫頭,來,過來,這事兒師傅跟你說道說道!”安夫子拉着她到常坐的搖椅邊坐下,“丫頭啊,這事兒你爹孃知道嗎?”
“剛纔告訴爹爹了,娘還不知道!師傅,您就住在這附近,知道那謠言是誰傳出來的嗎?”
“怎麼?你覺得有人故意造謠?”
雲舒點點頭,將自己的疑惑一一道出,安夫子點頭道:“分析得好,這事兒確實有蹊蹺!丫頭,你爹孃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吧?”
“爲什麼是我爹孃?爲什麼不是方大娘了?以前我爹剛去給她幹活兒時就有不少男人找我爹麻煩了!”
安夫子撫撫鬍鬚,點點頭:“這也有可能。那你爹怎麼說?他以後還去?”
雲舒想想點點頭:“肯定會去!”
安夫子哈哈一笑:“你那老子是個實誠的,我想他也回去!丫頭,別人那麼說你爹你不會不高興?你爲什麼不攔着你爹?”
“師傅,您是在考我嗎?他是我爹不是別人啊,我爹行得正坐得正,要是因爲幾句謠言就不去了,別人不更要說閒話?我相信我爹,他去不去我都支持!”
“呵呵。好樣兒的,不愧是我的學生!”安夫子讚賞的點點頭。
“嘿嘿,師傅,看我一來就讓您這麼滿意,是不是該有點兒獎賞啊?”
“獎賞?你這次又想要什麼?銀子不行啊,我剛買了毛驢,一兩銀子沒有!”
“師傅。不如…就把那毛驢送我吧?等我學會了騎毛驢,天天騎着來看你好不好?”
安夫子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你這丫頭,兩個月不見,胃口越來越大了啊!你知道那毛驢值多少銀子嗎?”
“多少?”
“十五兩!”
“那麼貴!我們家蓋兩間茅草屋才五兩銀子不到了!”
“是啊,那就是六間茅草屋!”
安夫子這麼說,她更想要毛驢了。眼珠東轉西轉。安夫子道:“別想鬼點子了,要獎賞,行,一百文以下,多一個子兒不行!”
雲舒也不泄氣,笑嘻嘻的拿起桌上的白玉般透明的茶杯,轉來轉去的看:“師傅,這茶杯真好看。值不少銀子吧?”
“嘿嘿,那是當然,這可是官窯,進供的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想買都買不到了!”
“能值十兩銀子麼?”
“十兩,恩。買個茶杯差不多!”
雲舒一聽立刻來了勁兒,“師傅啊。你說我要是不小心打壞兩個茶杯,得值多少量銀子?”
安夫子原本自得滿滿的臉上一僵。緊張的盯着她的手:“丫頭,放下,快放下,這東西不好玩啊,師傅給你換其他的好不好?”
“那我要驢子好不好?”
“好好,你要什麼都行,這可是我的寶貝,快放下、放下啊!”
“謝謝師傅,喏,給你!”安夫子接過茶杯寶貝的左看右看,確認完好後才鬆口氣,然後瞪雲舒一眼:“你個死丫頭,老夫方纔聽到你聲音,知道你要來,專門把這好東西拿出來招待你!你個不識貨的,不感激老夫,還藉此敲詐!哼,以後別說是我學生!”
雲舒聞言微微驚訝,心中卻慢慢都是喜悅,立刻跳下椅子,跑到安老頭兒身邊,一把抱着他的腿直搖晃:“師傅真好,還是師傅疼我,師傅,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您!”
“哼,要孝敬現在就孝敬,驢子就不要了吧!”
“哎呀,師傅!您又不缺那幾個錢,就當借我幾天還不行嗎?”
“借?鬼丫頭,你借去的東西還少?哪樣還回來過?”安老頭兒故意板着臉戳戳她額頭!
“哎呀,師傅,人家現在家裡窮嗎,等以後不窮了,一定加倍奉還好不好?”
“哦,真的?這可是你說的哦!”安老頭兒原本板着的臉上一鬆,嘿嘿一笑,雲舒怎麼覺着有點兒上當受騙的感覺?!
“好了好了,送你就送你吧!反正你是我學生,以後多還些就是!”安老頭兒大氣的揮揮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跑到院中的書桌邊,拿起筆就開始寫着什麼?
雲舒湊過去瞧,好像是個記賬的明細錄,只見上面寫着:
鴻泰三年臘月初五,細毛毛筆一支,價值五兩;
鴻泰三年臘月初十,宣紙五張,價值五兩;
鴻泰三年臘月十五,字帖一本,價值二兩;
……….
一路看下來,雲舒越看越覺不對勁,首先是這上面東西的價值,一般的毛筆五百文算是很不錯的了,他標個五兩,豈不是翻了十多倍?
其次是日期,記錄的日子全是逢五逢十的日子,那不正是自己進城來學習的日子?
然後還有那些東西,雲舒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等等,這裡怎麼還有一張書桌?還是方的?價值十兩?雲舒腦中靈光一閃,我的天,這方書桌不會就是自己從安老頭兒這兒搬走的那張坑坑窪窪、讓老爹補了老半天的破舊飯桌吧?
她直接跳到最後,見上面寫着:鴻泰四年十月十五,毛驢一頭,價值一百五十兩!
雲舒驚訝的張大嘴:“師…師傅,你…你這是……?”
安老頭兒吹吹上面的筆墨,嘿嘿一笑:“賬冊啊,你不是說要加倍還我嗎?我不給你記着,你以後怎麼加倍還啊?”
“可…可是……”
“丫頭,說話要算數!那毛驢就歸你啦,以後還我就是!哈哈哈!”安老頭兒拿起賬本樂呵呵的往屋裡去,留下驚訝得張大嘴的雲舒呆愣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