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日那夜,太子親身佈局相引,就是想刺激常妃在絕望盛怒之下有所動作,將餘孽肅清。
可沒想到卻被常妃識穿,臨死之前,還反擺了一道,反倒弄得這幾日禁衛軍中人心惶惶。
當夜煙淼園,那五個統領盡皆在場,常妃最後那句“都殺了吧”,五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清白也好,心虛也罷,面上再鎮定也不過是故作——誰心中能不驚疑驚怕?
謀逆之罪,滿門抄斬已是至輕!
事情一日未有定論,這心就一日不能安放。
唯一是線索只是四年前追殺富貴的兇手,可那卻是死人。
多年前曾經的宮中禁衛。
太子也多方追查,但查探下來那被路十三殺死的宮中禁衛在宮中任職時同五位統領都相識,但來往皆屬泛泛,並無特異不同之處。
常妃和她身邊心腹一死,這所有的線索也都斷了。
這個案子對即將親政的太子來說,意義重大。
既是爲自己肅清道路,而同時,辦得愈好、愈是乾淨,也愈能豎立太子的威勢。
宮中禁衛向來是離天子最近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壁壘。
凡事一體兩面。
辦得好,固然益處多多,可若辦得不好,那對即將親政的太子而言,影響也是巨大的。
道理擺在眼前,誰都明白。
所以,非但太子,就連秋池和納蘭笙也甚是着急。
二月二十六日的大婚,離眼前已經不足半月。
時間太過緊迫。
同明思共進午膳的第二日入宮同太子商議了一整日,太子將前些日子查到了禁衛軍人員的資料檔案全都交給了秋池。
這樣的機密要案自然不方便交給其他部門,納蘭笙年紀尚幼,又身份特殊,只私下裡幫着出謀劃策,卻不方便出面。故而,這偵訊盤查的工作只能交到秋池手中。
入宮後的第二日,秋池便開始一一盤查詢問一干相關人員。
納蘭笙則負責尋訪暗查五位禁衛軍統領的家宅友眷。
這兩日,明思也很忙。
那日鄭國公來訪後的下午,阿刁便回了府。
聽完明思的轉述後,阿刁當夜就去鄭國公府。
回來後,阿刁便告訴明思他準備啓程回邊郡。
阿刁心裡明白,他在這裡一日,鄭國公想必都不會放棄,只有他離開,才能斷了鄭國公的念想。
明思未問他同鄭國公見面的詳細,阿刁若是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她也沒必要再問。
所以這兩日,明思都在爲阿刁打理行裝,又想着四老爺四夫人和藍星,心裡也牽起了思念。面上卻絲毫未露,只是可勁兒的爲每個人置辦禮物。
二月十三,阿刁啓程。
明思一直送到了南城門外。
兄妹二人都不是多話之人,默默相望頷首後,一切盡在不言中。
強作歡顏的揮手道別後,看着遠去的馬車,明思莫名生出些惆悵。
望着明思那有些悵然的目光,藍彩心中輕輕一嘆。
這個大少爺雖是不喜言辭,可爲人持重有成算,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總會讓人生出一種安心。
這麼多年,小姐身邊的人,也只一個大少爺能照料小姐幾分。
其他的人,包括四老爺在內,卻都是需要小姐來看顧操心的。
雖然小姐甘之如飴,可但凡是一個人,如何能沒有累的時候?又如何能不需要溫暖和依靠呢?
再聰慧堅強,小姐也不過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啊!
垂了垂眸復擡起,輕輕扶了扶明思的手臂,藍彩柔聲道,“小姐,雪大了,咱們回吧。”
明思收回目光,暗嘲了下自己的多愁善感,頷首一笑,“好,今兒個咱們回去燙鍋子——”轉首望着帽兒,“待會兒去雲繡齋,把藍靈也接上”
帽兒頓時喜笑顏開,迭聲叫好。
明思和藍彩先回,到了下午,藍靈便和帽兒帶着大包小包的回來了。
藍靈親自下廚,弄了一大堆材料,又做了不少點心小食。
帽兒還特地到白玉樓買了幾壺糯甜的果子酒。
主僕四人許久未聚,這一夜聚宴,自然是盡興開懷。
一番歡聚之後,明思的心情又恢復了安然。
知道秋池替太子辦差,明思也樂得清靜。
那日秋池說起進宮時面色並無異常,那說明太子應該是身體安好,未曾中毒。
這樣,明思也就放下了心來。
靜下來將身邊的事梳理了一番,心裡便有了底。
這幾日,左右是無事,明思便開始寫那《射鵰英雄傳》的段子。
白玉樓生意興旺,除了豆制的特色菜餚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那《天龍八部》的評書。
可再好的段子,也不能翻來覆去的講。
明思打算將《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的故事寫出來。
反正再多也是沒有了,她所熟悉的也就這三部。
日後,若是這三部都講爛了,也只能讓評書先生自己寫些段子了。
如今有閒,能寫多少算多少,寫不完的,便同之前一樣寫好細節大綱,讓那些評書先生自個兒寫去。
如此般又過了兩日。
老太君身邊的雙福和墨媽媽卻來了。
原來,大小姐明初的婚期本是定在一月二十四,但因大夫人的喪事,不得不守孝一月,所以婚期便推遲到了二月十八。
墨媽媽領了老太君的話,特地來知會明思一聲。
姐妹出嫁,明思自然是要回府送嫁的。
明思頷首之後,雙福又笑道,“老太君說了,六姑爺還未同家中叔伯兄弟們見禮,這回正好雙喜臨門,大家好生熱鬧熱鬧。”
聽得“六姑爺”三字,明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秋池。
不覺心中暗笑,老太君的心思不難猜,她這個孫女回去是其次,老太君最關注的只怕還是秋池纔對。
可惜秋池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她連人影兒都瞧不見,方管家也在她跟前有意無意的提了幾回,說是將軍每日三更纔回,天不亮就又出去了——言下之意很是爲秋池辛苦。
方管家眼裡的歉意和小心,明思還是看得出的。
她也明白方管家的意思。
不外乎是擔心她因秋池的冷落而心裡生怨。
她也不揭破,只每回都笑着道一聲,“正事要緊。”
再無多話。
此番聽了雙福的話外音,明思溫溫柔柔的一笑,“將軍這幾日都在替太子辦差,每日連個囫圇覺兒都不得。老太君的好意,明思心裡明白。可明思只怕後日將軍也未必能得空。”
雙福一怔,同墨媽媽對視一眼。
方管家見狀趕緊開口,“將軍這回來後確實忙碌,每日都是雞鳴即出,夜半纔回。這幾日,連人都瘦了一圈兒。頭日回來時,將軍還說着要同夫人一起回府探望,可不想這差事一來,一忙起來就沒歇過空。還請二位回府同老太君好生解說解說,莫要誤會纔是。”
明思也笑道,“你們回去同老太君說,眼下將軍不在府中,我也得不了信兒。待將軍回來,我再同將軍說一聲,若是能得空,便回去。可若是不得,那等將軍差事辦完,我們再回去向老太君賠禮。”
墨媽媽一直看着明思和方管家的神情,見二人神情都不似作僞,也只好點了點頭,笑着應下。
回了納蘭侯府,墨媽媽朝老太君細細回稟了去北將軍府的情形,老太君垂了眼瞼仔細聽了,頓了片刻,“依你看六丫頭在那府裡可順當?”
墨媽媽回想了片刻,“依奴輩看,六小姐過得倒是不錯。面色也好,氣色也潤,說話的模樣也是極自在的。”
老太君又問,“那方管家你也看了,如何?”
墨媽媽笑道,“奴輩一直仔細看着,那方管家對六小姐很是維護,看六小姐的眼神兒裡透着暖氣兒呢。咱們這個六小姐,可不一般着呢!”
大戶人家的管家頂半個主子,六小姐嫁過去才兩個多月,便能得了這老管家的可心,多少新媳婦也是做不到的。
能得一府管家的信服,那這當家主母也就立了一半起來的。
老太君呵呵一笑,眼角菊紋泛起波浪,“這個六丫頭啊,我就知道——不過這點子本事,對她還算不得什麼。”笑聲慢慢收住,“可惜了這丫頭啊,那張臉……”
墨媽媽一怔,遂嘆了口氣。
秋將軍從十日回來到眼下已經六日,卻還未在六小姐房裡歇過一夜。
只聽老太君的聲音幽幽響起,“你這兩日去給我挑個聽話些的丫頭,不必太出挑,身段好些,樣子端莊些的便成。”
墨媽媽一愣,怔了片刻,有些遲疑,“六小姐,這還是新婚……”頓住,又看了老太君一眼,“再說,秋將軍這幾日也是替太子在辦差事……”
雖是成親兩個多月,可畢竟真正在一起才幾日啊。
老太君搖了搖首,“墨染啊,你沒嫁過人,卻是不懂的。這男人啊,若是對你上了心,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能想法子回來見你。可若是沒心思,不忙的也會忙,這忙的就更忙了。六丫頭再是伶俐,可天下男子哪個不重色?便是那貌若天仙的嫁了人,男人也斷不會守着一個過活,莫說……”頓住,嘆了口氣,“這就是女人的命啊!與其讓他被外面的勾引了,還不如想法子攏在自個兒身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