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轉過頭去,只見李二太太走了過來。
李二太太邊哭邊向李老太太告罪:“都是兒媳的錯,讓娘這麼大歲數還要爲李家奔波。”
“不是你,”李老太太道,“是我養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與外人串通害了我們族人,若是再因此害了我那孫媳婦,他就是百死莫贖。”
李宛淑、李宛彤姐妹兩個一個攙扶李老太太,一個侍奉李二太太,太原李家在京城的女眷都齊全了。
大理寺的衙差凶神惡煞地站出來:“在衙門口鬧事,已經觸犯了武朝法紀,念你們多是婦人只要你們馬上離開,可以不抓捕你們。”
“我孫媳婦也是婦人,爲何被你們抓了?”李老太太花白的頭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雖然老邁說出不出的精神,“你們不能將她放出來,就把我們一起抓進去,我們李家在大牢裡團聚。”
江池聽到吵鬧聲剛要走出衙門,就被人攔住道:“王爺有令,今日的事已經稟告給皇上,在聖諭下達之前,所有人都不準踏出這裡一步。”
江池皺起眉頭,晉王這是不給江家顏面了:“李家無官無職,就算犯了錯也沒有資格進大理寺,你去叫京兆府來抓人,這裡鬧出亂子京兆府要擔下責任。”
下屬應了一聲立即出去送信。
外面的李家女眷已經坐下來,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江池攥緊拳頭,這些人都瘋了,他見過有搶功的,還沒見過一心找死的。
尤其是李家二房,已經摺了個李文慶,李二太太竟然也要救那季氏。他吞嚥一口,嗓子頓時熱辣的難受,希望不要再出別的紕漏。
大理寺不遠處的衚衕中,冉家的馬車停在那裡。冉九黎一邊喝茶一邊與身邊的管事媽媽下棋。
管事媽媽抿嘴笑道:“大小姐到底還是伸手幫了忙。”
冉九黎抿了一口茶:“江家人也不蠢,自然會想到讓京兆府尹插手,我只是遞了個口訊給京兆府尹夫人,這些人平日裡慣會察言觀色,知道哪邊風硬就偏向哪邊,知道我們冉家和五姓望族又有紛爭,只會站在一旁看情勢不會貿然插手,接下來怎麼辦就看李家和季嫣然自己的了。”
管事媽媽輕聲道:“那季嫣然也有些本事,從前奴婢倒是沒看出來。”
冉九黎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程大、程二兩個人都跟了她,就連一直在嶺南的陳瞻等人以後恐怕也要在她身邊了。”
管事媽媽有些驚訝:“李……李家宗長能夠答應?”
冉九黎伸出手推開車窗向遠處望去,半晌才道:“若不是他答應,誰又會這樣做。”
管事媽媽道:“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冉九黎冷笑一聲:“江家也該受受挫,這些年他們佔盡好處,越來越肆無忌憚,季家和李家都被逼的無路可走纔會奮力一搏。”
說話間,外面又是一陣鑼鼓聲響。
管事媽媽立即出去詢問,半晌她纔回來道:“大小姐,是六爺來了,看樣子是要在大理寺前面搭臺子,要不要去攔着。”
“讓他去吧,”冉九黎道,“若是不在這時候幫忙,他就算以後日子過得安安穩穩,他心裡也會不舒坦,這種事我們都不好出面,小六無官無職去鬧騰一下,最多就是得個訓斥。”
管事媽媽點點頭:“這些年冉家多虧有了大女在,否則當年常寧公主去世,我們冉家恐怕也要像林家一樣被五姓望族擠出京城。”
冉九黎目光深遠:“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說常寧,常寧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不及她。”
管事媽媽不敢再多說,常寧公主沒了最維護她的就是大女。
冉九黎整理一下袖子,始終讓自己保持端莊大方的儀態:“跟父親說,皇上也好久不聽御史臺的諫言,希望這次能夠出一把力。”
管事媽媽道:“這下釋空法師能夠翻案了,李家和季家應該會贏下這一局吧?”
“未必,”冉九黎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對錯,向來是一個人說了算,只有皇上覺得釋空法師和李家是對的,江家纔會被定罪。現在李家氣勢做足了,卻還是會有變數,那李雍沒有功名在身,本來可以依靠崔將軍,只可惜崔家也沒落了,在皇上面前恐怕人微言輕,希望他能爲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冉六眼看着冉家馬車離開,立即擼起了袖子:“長姐走了,快臺子搭好了沒有?讓人給我扮起來,今天咱們就好好唱唱這世間的不平事。”
衆人只見一個臺子搭起來,上面掛了一個三個字“點春堂”,鑼鼓一陣,然後有個穿着鮮豔的女子小步走上來,女子一亮相張嘴就唱出詞兒。
那聲音抑揚頓挫,婉轉中又透着一股的激昂。
衆人很快聽了明白,大約是朝廷忠良被陷害,一個小丫鬟也爲他鳴不平。
唱詞兒別說從前沒有聽過,這曲調兒也從不曾出現,第一次聽開始只覺得新奇,隨着那女子身姿婀娜的搖擺,手中的扇子和手帕應和着節奏,那女子的一顰一笑,唱出的每一句話,都扣人心絃。
當唱到“有道是這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時,人羣中爆出一陣的掌聲。
就連涌過來的衙差,都被人羣死死地壓在了後面。
“別動,別動,”冉六站在高高的臺子上,“誰說這裡不能搭臺子,誰來拆我就與他沒完,狀不準告,冤不能伸,戲還不準人唱不成?小爺今天還真不信那個邪了,抓人不是,將小爺一起抓了,大家一起進去做個伴,看看能不能填滿你這大牢。”
人羣又是一陣叫好聲,冉六跳下來走向李丞,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李丞不禁搖頭:“你這是何必呢?”
冉六笑道:“關鍵時刻不幫忙還算什麼兄弟。顧珩不過就是被打了四十廷仗,小爺皮厚八十廷仗也打不死。”
“胡說。”李丞不禁訓斥卻又拿冉六無可奈何。。
不一會兒功夫這混亂的場面就傳去了宮中。
江庸跪在地上:“天子腳下這樣胡作非爲成何體統,冉家這樣縱容子弟有辱門風。”
皇帝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江庸悄悄鬆了口氣,無論是誰,只要觸犯了天子威儀,都一定不會有好結果,他們想要對付江家,這些花樣還不夠看:“都是微臣管束不嚴纔會丟了皇上的顏面,請皇上發落微臣,這樣一來他們就再也沒有藉口鬧得京城不得安寧,更不會逼迫皇上爲釋空法師正名。”
江庸整個人趴伏在了地上:“天子的威儀不容冒犯啊。”
“將鬧事的人都捉起來,”皇帝冷冷地道,“京兆府尹不是不肯動嗎?那就讓刑部去辦……”
皇帝話音剛落,內侍快步走進來:“皇上崔慶遞牌子進來……”
“好啊,”皇帝冷笑,“一個個都想要逼迫朕,他們本事不小。”
內侍輕聲道:“皇上您還是看看這牌子,這次的與往常的有些不同,”說着將那已經從中間裂開的牌子遞了上去,“奴婢方纔瞧了一眼,這彷彿是驍騎尉令,您當年御駕親征,發下去十塊令牌,說好只要選出來騎兵能夠突圍活着回來,便授予他們驍騎尉的官職,雖然那一仗大捷,只可惜十個人全都戰死而且……屍骨無存,現在……這一塊令牌回來了。”
皇帝聽得這話眼前一亮,立即向那令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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