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英望着季嫣然,只覺得壓在胸口好多年的一塊石頭終於被挪開了。
姐姐入葬時的情景,總是時不時地出現在他腦海裡,隨之而來的是他的懊悔和難過,再往後無論怎麼快樂,都遮蓋不去心中的悲傷。
“姐,”林少英道,“要不要現在就寫封家書,將這件事告訴祖母、父親、母親他們。”
季嫣然搖搖頭:“當年的那些事我還沒有完全想起來。”
林少英雖然不知道季大小姐怎麼就變成了長姐,但是這些又不重要,只要長姐回來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失而復得,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機會。
“怪不得姐夫會這樣……”林少英激動之餘沒有聽到季嫣然話中的意思,“姐夫最聰明他是早就察覺了你就是我長姐,所以纔會換下那一身的孝服,臉上也有了笑容,知道謝燮對付長姐,他不管不顧地出面……
我當時還有些失落,明知道長姐已經去了十幾年,姐夫就算如今三妻四妾、兒女滿堂也是應該的,哪個男子會爲未婚妻守孝十年,換做我肯定是做不到。可我還是覺得……他就像是被人奪走了,不過除去這些……我其實……還挺同意姐夫成親的。”
說到這裡,林少英抱起了頭,生怕季嫣然會打他似的。
季嫣然不禁好笑,林少英大約是捱打次數太多了,眼下的模樣還真的讓人想操起棍子打過去。
季嫣然半晌才道:“和李約那些過往我還沒想起來。”
林少英驚訝。
季嫣然接着道:“我只想起來小時候的一些事。”
這下連林少英也皺起眉頭來:“那該怎麼辦?長姐不要着急,或許過些日子就都清楚了。”
“不着急。”季嫣然微微一笑。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簡單的事。
“長姐,”林少英忽然鄭重地道,“只要你回來就好。”
季嫣然點點頭,都已經找回了一部分記憶,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過,我還要說一句……你可不能離開姐夫去做那李雍的妻子,李雍有什麼好,他之前不是哭天搶地要跟你和離,這樣的男人不能要,就算他會打仗,能比得上姐夫年輕的時候嗎?就算他年輕點又怎麼樣,武將年少氣盛時對妻室都不好,你看我父親表面上很講道理,對人對事都很公平,其實只有我和阿嬌知道,我們小時候他經常訓斥母親,還動過手,直到老了纔好許多。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失去了纔會更懂得珍惜,姐夫就是這樣,你放心就算現在你讓他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他也得去想法子。光憑這個就能壓他一輩子。”
林少英若是嘴角再多一顆痣,那就是正經的媒婆了,甚至不惜連護國公的名聲都壓上。
季嫣然故意道:“是真的?等我回京問問夫人可有這樣的事。”
林少英立即慌亂起來:“這怎麼能問,我母親也不會承認,這樣會讓父親面上無光。”
有這樣的兒子,國公爺也算是三生有幸。
季嫣然進了屋子,林少英立即屁顛顛地跟上前去,門口的唐千垂着臉一陣反感,方纔林二爺拉着三奶奶說話,開始時他沒聽見,後面他卻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林二爺在說三爺壞話。
如果不是在三奶奶面前,他早就約林二爺出去打一架。
誰說三爺不靠譜他就跟誰拼命。
兩個人走進屋子坐下,林少英終於想起了正事:“又有人送信到季家,說是太子和江家聯手對付李家和季家,江瑾瑜可能會被擡去東宮。”
這就是江家的手段,所以晉王纔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針對江瑾瑜,因爲他早就知曉江家人的品性,如果沒有解除婚約,晉王必然會被江家人拖下水。
現在江家不能利用晉王,自然會另闢蹊徑。
她不得不欽佩這位江家女,太子這般性情的人她也能委身過去。要知道就算這次江家贏下一局,將來江瑾瑜也會被犧牲。
因爲江家根本沒打算扶持任何一個皇子,江家想要的是惠妃娘娘生下的子嗣,或是用另一種方式掌控皇權,否則精明如晉王怎麼會這樣急切地甩掉江家。
季嫣然道:“送消息的人查到了沒有。”
林少英搖頭:“沒有完全查清楚,不過可以肯定消息是從江家傳出來的。”
季嫣然點點頭。
林少英好奇地道:“長姐是不是已經知道送消息的人是誰?”
“晉王剛剛退婚,江瑾瑜應該躲在家中,這時候若是被人知曉去了東宮,不要說江瑾瑜,就算江家也會丟了名聲面上無光,那人卻送來這樣的消息,證明這個人就在江瑾瑜身邊。”
林少英豁然開朗:“長姐說的是陳媽媽。”
陳媽媽到了江瑾瑜身邊就變成了一個陰沉的東嬤嬤,在太原府的時候李約能夠順利離開江家應該也是陳媽媽暗中接應。
陳媽媽這樣委屈自己,都是爲了給她報仇,不但丟了一隻耳朵還隨時可能都會面臨危險。
她不同意這種做法,即便是程家兄弟出去打聽消息,也都要在能夠掌控的範圍之內。
相信李約也不會做這樣的安排,那麼是誰將陳媽媽安置去的江家?
不管怎麼樣,等她回到京中,定要將陳媽媽帶出來。
門口傳來楊管事的聲音:“李三奶奶,我們藥鋪的一位管事想要見您。”
她已經讓藥鋪的人明日過來,楊管事卻依舊來稟告,定然是有重要的事。
穿着青布袍子的丁掌櫃走進來,是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他身形看起來過於單薄,其中一隻袖子裡空空蕩蕩,顯然少了條胳膊。
丁掌櫃上前向季嫣然行禮:“我們出去採買草藥的隊伍被堵在了城外,現在城中的郎中都鬧開了,說您在來定州的路上,折辱了不少的郎中,這些人全都要來見識見識您的本事,我們是不是要先做些準備,至少壓下這些傳言……”
“不是傳言,”季嫣然擡起頭,“我這一路上確實遇見了不少郎中,也當面說了他們不會治病,今天我還讓人去看了藥鋪,希望能多買下幾家鋪子。”
丁掌櫃顯得有些驚訝。
季嫣然接着道:“定州城的瘟疫只有我才能治好,我的藥鋪日後必然會比他們開得好,現在他們不將鋪子賣給我,將來只怕賣的更便宜。
所以我說了,三日之內將鋪子賣給我的,我會出高價購買,七日之內將鋪子賣給我的,我只能出平價,之後再賣鋪子給我,我就給一半的價格,再往後就要看緣分了。”
聽到這些話,丁掌櫃神情反倒平靜下來:“這……還真是您說出來的,您這樣做是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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