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說些什麼, 找出什麼理由，依舊不能打消白渣渣想要和我一起出門的想法。
所以我站在門口看着白蘭一身標誌性白衣在陽光中對我燦笑身邊站着的是六吊花時，抽着嘴角默默胃疼頭痛了……我說你們不需要全部跑出來圍觀吧！？
“爲什麼去做個回覆而已那麼多人都要跑過來？你們都沒事做嗎？”我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脖子, 桔梗微笑；“因爲今天沒什麼事, 所以一起出去吧, 順便可以保護你~”
我木着臉在心裡默默噴氣, 拜託你們了別把我當玻璃娃娃好不好？就算你們不相信這個城市的治安不相信你們的手下但請相信我絕對沒有能讓別人起興趣的長相好不好？
無奈接受這個不合理又不合適的陪同我走到白蘭身邊, 拉拉他的衣角：“走吧。”
白蘭低頭看了我一眼，眼底滑過小小的暗流，笑容更加溫和了：“瑪麗醬。”
“嗯？”我隨口應了一下。
他頓了半天, 卻還是搖搖頭：“不，沒什麼♪~”
“……”你可以再莫名其妙一點。
耷拉着肩膀我無力地跟着他們向商場走, 一路上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看着比平常沉默得多的真六吊花我心底除了陰鬱只有無奈。你們的樣子看起來會不會太不爽太不開心？我一直以爲你們會大放鞭炮慶祝我的離開呢……畢竟我只是白蘭帶來的附屬品啊。
我還以爲你們會開心我做那樣的選擇呢……
憔悴着走到超市的樓層看了眼收銀處, 沒見到那個看起來朝氣十足的身影，我皺着眉頭跟着他們從入口處進去, 隨便從架子上拿了點什麼。
奇怪，希伯來的值班時間差不多就是現在啊，爲什麼沒看見他？
還是說他請假了？有什麼很要緊的事嗎？
我胡亂猜測着少年不來的理由，邊感嘆自己白來了一趟邊無意識地推着購物車走到玩具區挑了隻兔子玩偶，然後走去零食區掃了一大堆棉花糖薯片, 再挑了一盒綠色眼影一個電動剃鬚刀。
上次給桔梗的七十二色眼影后來被我從垃圾桶裡翻了出來, 結果只有綠色用掉了……你是有多喜歡綠色啊！？明明你的屬性是紫色火焰吧！？
拿好要買的東西我低頭準備清點, 才反應過來拿了什麼。
……難道我已經習慣了？爲什麼每次來都爲這幾個傢伙買東西？我自己的呢我自己的呢！？
我翻了下, 發現還真的沒有爲自己買的東西。
我這種行爲, 到底算是採購員還是保姆啊！
囧囧有神地轉身，看見跟在我身後的六吊花衆人表情無比微妙。
怎麼說呢……很複雜。我完全看不懂, 桔梗微笑的表情有些僵，白蘭的嘴角弧度有點變小，石榴還是面無表情，鈴蘭微微皺着眉頭，雛菊則是眼中的冷意更加繁盛。
……我又做什麼了？
莫名其妙地看他們兩眼我小心翼翼：“這些東西你們不喜歡嗎？不喜歡就拿出來啊！”
“瑪麗，這是送給我們的離別禮物嗎？”鈴蘭擰着眉心開口問，我愣了下，蛤？
“果然啊……”石榴伸了個懶腰，眼神淡淡看過來，“去付錢吧。”
“……”我沉默的推着購物車走到收銀臺前，看着那個阿姨一個個計費，在最後一包棉花糖都收進環保袋裡後我終於開口問了：“那個……請問一下。”
“什麼事？”她一邊收錢一邊隨口問，我頂着背後巨大壓力歪歪腦袋：“那個下午一直在這個收銀臺的希伯來今天怎麼沒來？生病了嗎？”
“希伯來？”她的表情疑惑，我連忙形容：“就是那個十八歲左右個字中等棕色頭髮藍色眼睛的少年，笑起來很開朗的那個。一直都是在這個位置收錢的。”
背後寒氣吧啦吧啦從我的衣領處往裡冒，我打了個哆嗦，看見了收銀員有些猶豫的表情。
“？”
“你說的那個小哥……”她頓了一下，看起來很苦惱地小心整理措辭，“……前幾天發生意外從樓頂跌落，去另一個世界了。”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誒？”
“他被接到天堂去了。”
我思維瞬間空白，像是被什麼電了一般從手心到腳底一陣發麻。
“好像是爲了處理漏水的屋頂，正好家長不在家，作爲長子去修理了，但是在屋頂上也許是不小心……”她還在那裡碎碎念着，我慢慢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那個少年，明明還在等待我的回答啊，怎麼就這麼……就這麼……
我下意識無措地看向白蘭，他的眼神一如往常清澈明亮，我呆呆望着他眼裡的淡紫色，眼睛一眨都不眨。
在他肯定的眼神中，我終於還是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瑪麗醬，沒事吧♪~？”他把手擱到我頭上輕輕揉了兩下，我呆滯着搖搖頭，環顧了眼看起來都有些驚訝的六吊花，重新把臉轉向白蘭：“白蘭，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依舊帶着淡笑的白蘭點點頭，示意石榴接住買的東西，查明瞭教堂地址直接從商場往希伯來的所在走去。
坐在車上我手攥着搭在膝蓋上的裙角，回憶起那希伯來留在我腦海裡最後的表情，笑容燦爛帶着太陽初升的朝氣，無比欣喜地揮着手，藍色眸子乾淨讓旁觀的人心情都好了起來。稚嫩的，卻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氣息。
“我……我喜歡你……”
“一個月以前我就暗自下定決心，如果你一個星期內出現兩次的話，我就表白，因爲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在一個星期內連着出現，這也許是我太膽怯吧……”
“因爲我想讓你笑啊……”
“因爲我想讓你可以笑出來啊，明明是很可愛的女孩子，一直板着張臉看上去很難過的樣子，所以想知道你笑起來是不是很漂亮啊……”
……
腦海中浮現着他說過的話，我突然就抑制不了地微微發抖着。
他是除了九代巴利安入江正一真六吊花之外，在這個世界唯一和我說過那麼多話可以證明我存在在這裡的人啊……也是第一個純粹地讓我覺得自己可以被這個世界的人喜歡的人啊……可是爲什麼……
這算是對我的否定嗎？
“瑪麗醬。”一雙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因爲這個熟悉的聲音和溫度慢慢放鬆下來，努力剋制住顫抖我咬脣盯着裙襬：“……我欠他一個回覆的。”
白蘭的聲音一如往常歡快清亮，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嗯。”
“他也說要等着我回答的……”
“嗯。”他平靜應了聲。
“我也該給個回覆的。”
“嗯。”
“我並不是難過他離開了這件事……我只是，不，沒什麼……”
“嗯。”
“……”
這樣無意義的對話持續了一路，車緩緩在東郊的一棟教堂邊上。
即使陽光明媚，這個地方卻籠罩着淡淡陰影，古舊的教堂牆外爬滿了青藤。我推開有些生鏽的鐵門踏上青石板階梯，對面迎來一個神父，向他說明來訪原因後他將我們迎到守靈的地方。
“你們是……？”一個消瘦的婦人疑惑地看着我，身邊站着幾個小孩，我默默看向停放着的靈柩：“我是希伯來打工地方的顧客，抱歉穿成這樣就來了……”
明亮豔麗的顏色完全不適合這個地方，看上去更像是諷刺。
“謝謝你們來看他，希伯肯定會很開心的。”女人憔悴的容顏上露出一個和希伯來相似的笑容，雖然淡但還是很漂亮，我走到靈柩邊低頭看了眼像是在沉睡着的希伯來，他蒼白的臉平靜溫和，一條猙獰的傷疤從後腦勺劃到耳邊。我接過白蘭遞來的白花，輕輕放到他的臉邊。
“後天就是希伯的葬禮，如果你們能來的話真是太好了……”她別過臉偷偷抹了下眼角，我沉默着點頭，順手撩了一下希伯來的劉海：“吶希伯來，我遲到了……”
“……其實我今天是來說對不起的。”無視身後緊繃的氣氛我彎腰垂下眼，“無論是從還沒給你答覆還是答覆的內容。”
“其實我真的很高興你那樣跟我說，我也挺喜歡你的，但是對我來說，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比如說在白蘭身邊呆了那麼久後不可能再安安靜靜地窩在角落裡，想和那些人更靠近一些，即使不出手拯救，也想默默看着走到最後。
我努力彎起嘴角，“就像笑一樣，但是什麼事都需要先後次序，我有想做的事，那些事不止一件兩件。而且……說實話我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小，不太適合早戀……哦不，戀愛呢~”
“對不起啊希伯來，其實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其實，在察覺白蘭深藏的那一面後我已經決定了，至少現在稍微陪着他一段時間，看看他的笑容。即使以後肯定會離開，但是稍微陪他久一點，就那麼一點點……
白蘭和希伯來相比，當然是那個說我無數個平行世界陪伴了他多年的每天笑眯眯的白蘭比較重要，雖然白蘭本質不但沒有希伯來溫柔還非常冷血，但是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至少他也可以算是朋友吧？
朋友啊……
我回頭看眼安靜站在十步遠的真六吊花，手搭到希伯來的手背上：“所以一直想道歉，結果來遲了呢……”
手上冰涼的感覺讓我莫名有些鼻子泛酸，我輕嘆：“……願你在天國安息，願幸福降臨你愛的人。”
果然，還是不要和別人深交來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