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話 朱雀的叫喊 陶蕊的眼淚

“青龍的秘密,就連最親近的人,比如父母,也不能透露!否則你和家人都將陷入無盡的麻煩中!”平時,M先生的叮囑總時不時響徹在葉曉龍耳邊,但危急關頭,他就把這話拋諸腦後了。變身的過程不知道被陶蕊看到了多少,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已經知道了葉曉龍一直極力隱藏的那個秘密身份。

不過,她並不是會輕易出賣朋友的那種人。或許是出於對葉曉龍肯捨身保護自己的感激,或許是出於少女對英雄的崇拜,她在來遲一步、只能做善後處理的警察面前裝了一次傻,幫葉曉龍保守了這個秘密。

在警方找來送飽受驚嚇的乘客們回家的車上,她一直像小鳥一樣依偎在葉曉龍身邊,用頭枕着他的肩膀,好像只有這樣纔有安全感。直到下了車,她還是緊緊拉着葉曉龍的胳臂。

“謝謝你……”葉曉龍輕輕說道。

“不,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啊!”陶蕊噙着淚水搖搖頭,“曉龍,你好勇敢!這還有頭一次有人爲了我去做某件事……你就像我的親人一樣。”

葉曉龍用憐憫的目光看着這個從小沒有父母的可憐女孩,用手輕輕替她拭去淚水:“別說傻話,你不是還有表姐嗎?”

“你不知道……那不一樣……”陶蕊突然摟住葉曉龍的脖子,趴在他肩頭說道:“曉龍,你是第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

葉曉龍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忍心拒絕,又不能接受,還不好意思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怕產生誤會。他只得把手把按在陶蕊肩膀上,將她稍稍推開一點,但同時又小心翼翼地把尺度掌握在“溫柔”的程度上:“陶蕊……你稍微冷靜一點……叫別人看到怎麼辦?”

“我不怕!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而我也是真心對你,這就足夠了。”

“可是……可是……”正在葉曉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樓裡有人走了出來,葉曉龍連忙掙脫開,跳到一旁。

來者與他們並不認識,只是瞟了一眼就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也許在他看來,只不過是兩個早戀的中學生在鬧彆扭罷了。冷漠的都市生活就是這樣,雖然同住一樓,但鄰居之間大多隻是見面點頭打個招呼的泛泛之交,缺乏更深層次的瞭解;而且就算彼此之間完全不認識也不新鮮。

看那人走遠,心虛的葉曉龍才總算鬆了口氣。而陶蕊經過這麼一緩衝,已經擦乾了眼淚,對他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我剛纔……”

“不用解釋了。你表姐不是說過,讓我和你做朋友嗎?我們就是好朋友,不管有什麼危險,我都會保護你。”葉曉龍對她燦爛地一笑,“好了,我們回去吧……”說完,他伸手去拉陶蕊的手。但兩隻手一接觸,葉曉龍突然發現陶蕊的手像在冰水裡浸過一樣冷。

“怎麼,你不舒服嗎?你的手好涼。”

“沒有啊?”陶蕊搖搖頭,然後自己左手摸摸右手、右手摸摸左手,最後自己也被自己這愚蠢的舉動逗樂了:“讓你摸摸你的手!……你的手好溫暖啊,我都捨不得放開了。”

“饒了我吧,我的手又不是你取暖的爐子……”葉曉龍無奈地笑了。

“到了夏天我會賠給你的!那時候我的手就金貴了!”

夜幕再度降臨,鬥木獬換上便服,順着那條熟悉的道路,來到了那個總是漆黑一團的地下室,敲開了最裡面那扇門。

望着給他開門的那個額頭有着一撮白髮的少年,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想來想去,不辭而別總是不好的,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來和你道個別。”

少年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或意外,只是平靜地招呼道:“進來坐。”

一坐下,他不由得產生一陣傷感,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沾染上這傷感:“天下果然沒有不散的宴席呢,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可能無法保持任何聯繫。不過你放心,會有別人替我來照顧你。”

“我可以獨立生活,並不需要別人照顧。”少年爲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來,“水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最佳飲料。”

“謝謝!”他接過杯子,呷了一口,欣慰地一笑,“你真的長大了呢,不再是那個面對陌生的都市感到迷茫、無助的孩子。”

“對待自己不喜歡、卻又不得不接觸的東西,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徹底遠離、一個就是想方設法讓自己去接受。”

“蠻有哲理的。”鬥木獬往深裡一琢磨,忽然聯想起自己的新任務,不也是這樣嗎?“看來我是不能逃避了,恐怕只有調整自己的心態去坦然接受了。”

“我不問你去哪裡,因爲我知道任務是要保密的;不過,祝你好運!”

“衷心謝謝你,星虎!”鬥木獬深情地摸了摸張星虎的頭,“其實……我此行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就去找Master,他雖然說話很嚴厲,但是心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還有,如果遇到對付不了的魔物,你可以找青龍、朱雀來幫忙,他們就在你的身邊……”

“這我早就知道了。”張星虎微笑着一頷首,然後用自嘲的口吻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他們也捲入我的麻煩中,我知道自己是個會給身邊的同伴帶來不幸的傢伙。”

望着他堅毅的臉龐,鬥木獬發出一聲慨嘆:“沒有發覺嗎?你的善良纔是你真正的力量來源,也是足以戰勝命運的武器。”

“可是,我還是不敢嘗試。也許,只有單獨行動最適合我。”

翌日。

朱靈靈再次早早來到學校。由於事實證實了她此前的猜測——葉曉龍就是青龍,而證實這件事的竟然是陶蕊的話,她整晚都沒睡好,顯得有些憔悴。每當想起陶蕊關切的樣子,還有親切地呼喚“曉龍”,她都感到心煩意亂。“可是……還不知道曉龍那個死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的心中,還殘留着僅存的希望,也正因爲如此,她還沒有跨掉。

在焦急中等待了很久,終於等到葉曉龍來了。不過,當她看到葉曉龍和陶蕊攜手走進來、臉上的神情比以往任何都要更親密時,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曉、曉龍,早!”她忍住哭的、強作歡顏,跟葉曉龍打招呼。

“靈靈,早!”葉曉龍還是跟往常一樣,熱情地打着招呼。不過他剛把書包放在桌上,就被陶蕊拽了過去。

看着兩人有說有笑,朱靈靈心裡很不是滋味,有種被冷落的感覺。她想了想,決定故伎重施,拿起數學書走過去,對葉曉龍說:“曉龍,我有道題不太明白,能請教一下嗎?”

葉曉龍剛要應聲,陶蕊卻搶先說:“現在,曉龍是屬於我的,你可要排隊哦!”雖然話是半開玩笑說出來,但她的眼睛中卻隱藏着十足的戒備,甚至是敵意。

不過葉曉龍是老好人,並沒發覺兩個女生各自的陰謀:“我先給朱靈靈講完那道題,再和你聊天吧!”

沒想到,陶蕊眉毛一橫,一點也不讓步:“不行,昨天你是怎麼答應人家來着?言而無信的話,人家也不再替你保守秘密了!”

一聽到“秘密”兩個字,葉曉龍頓時慌了神,連忙擺手道:“別、別……我和你聊天就是了!”然後他對朱靈靈歉然一笑,用央求的口吻說道:“靈靈,對不起啦,等會我再給你講好麼?”

陶蕊插嘴道:“有我在,你始終只能排第二啦,真可憐!”

葉曉龍已經嗅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希望兩個人中能有一個稍微退讓一步,不過顯然誰都沒有讓步的意思。他只好對朱靈靈使眼色,想讓她體諒一下自己,沒想這下反而捅了馬蜂窩,讓朱靈靈從昨晚一直積攢到今早的不快全都發泄出來。

“爲什麼你要忍讓?難道,在你心中,我真是排第二位嗎?”她顫聲問道。

“不、不,不是這樣,你誤會了……”葉曉龍急得抓耳撓腮,卻想不出合適的話,能讓兩個人同時滿意。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不重要了,是麼?”陶蕊冷笑着說。

被逼無奈的葉曉龍只好哀求道:“你們都是我的最重要的朋友,好不好?”

“不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大吼道。“你今天非得說清楚不可!我們之中,到底誰纔是更重要的!”“沒錯,第一永遠只有一個,你別想用狡猾的辦法矇混過關!”

葉曉龍都快被兩個人逼上絕路了,緩和了一下語氣,誠懇地說:“別逼我好嗎?無論我怎麼說,必定都會傷害一個人……爲什麼非要我去傷害一個人呢?難道,你們非要看到另一個人被傷害,自己纔會快樂嗎?”

不了,兩個人這次竟然空前地步調一致:“對!”

葉曉龍快絕望了。他看看朱靈靈,再看看陶蕊,真不知道該如何張口。

這時候,陶蕊用手偷偷比劃了一個按鍵的動作,似乎在暗示,如果答案不合她意,就會揭發那個秘密。在此情況下,葉曉龍只得作出一個痛苦的決定。

“靈靈……我……嗯……”他鼓足勇氣,說道。

“說啊!”朱靈靈的神情中,滿是期許。她真希望葉曉龍能對自己袒露心聲。

不料,葉曉龍囁嚅着:“對……對不起……”

“什麼?!你就想對我說對不起嗎?”朱靈靈的表情相當震驚,委屈的淚珠奪眶而出。“曉龍是笨蛋!”她大喊一聲,扭頭衝出教室。

她低着頭跑着,迎面差點撞上一個人。說了句“對不起”後,她哭着繼續向前跑去。

“靈靈,等等!”葉曉龍追了出來,又差點撞上那個人。他定睛一看,原來那人是張星虎。張星虎一把揪住葉曉龍的脖領,把他拽到面前,威脅道:“你這傢伙!如果敢欺負朱靈靈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葉曉龍都快被嚇呆了,別說他,誰都沒見過張星虎如此動怒。過了大概十幾秒,他才反應過來,一跺腳:“你誤會了!我纔沒欺負她!”張星虎愣了一下,放開了他:“那你快追吧!”這時候陶蕊也跑了出來:“都是我不好,我也幫你一起找她吧!”

“好!”

不過這時朱靈靈已經沒了蹤影,兩人只好跟不認識的同學打聽。

“好像剛纔有一個女生上樓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她上樓梯了。”總算有兩個人給他們指路,葉曉龍擡頭一看,通往天台的門開着,便跑了過去。

天台上並沒有朱靈靈的影子,只有一個男生背對他們站着。

“請問,你看到……”還沒等葉曉龍問完,那個人突然轉過頭來,注意,只是“轉過頭來”,身子根本沒動,脖子扭成了一根麻花。他的臉色籠罩着一層翠綠,五官已經扭曲變形,一隻佈滿紅血絲的巨大眼睛,佔據了額頭正中所有地方。

望着那似曾相識的眼睛,葉曉龍突然想起了昨天的那藤怪,它不也有這麼一隻眼睛嗎?正想着,男生的身體突然像氣球一樣膨脹起來,然後“啪”的一聲爆裂開來,綠色的枝條瞬間瘋狂生長,赫然就是他們昨天所見的怪物,只是個頭略小。

葉曉龍拉起陶蕊想往門裡跑去,沒想到門裡又走上來兩個人——就是剛纔給他們指路的人。此時,他們的額頭上也隆起一個包,然後從正中裂開一道縫。眼睛,睜開了。

“不好,是圈套!”葉曉龍大呼上當。他把陶蕊擋在身後,一般說“有我在,不用怕”,一邊從衣兜中掏出手機。

突然,多根棕色枝條似的東西從葉曉龍背後伸了出來,捲走了手機。

回頭望着奪走手機的陶蕊,葉曉龍感到心如刀絞:“爲什麼?!怎麼會……是你?!”

“對不起,曉龍,我實在是迫不得已。”陶蕊的神情十分痛苦。

怪物用藤條牢牢捆住葉曉龍,就像巨蟒纏在身上,叫人怎麼使力氣掙扎都沒用。那兩個學生也變成了怪物,不過在陶蕊面前表現得就像馴服的綿羊,溫順中帶着恭敬。

“幹得好!”一個身穿棕色大衣、帶墨鏡,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從陰影中拍着巴掌,緩步走了出來。他,正是李海峰。在他身邊,站着一位白衣仙子般的年輕女子,此刻正略帶嘲諷地笑着。葉曉龍不會忘了那笑容,因爲她就是陶蕊的表姐——黎華。

“來,把拿手機給我!”李海峰笑着,對陶蕊伸出手。

陶蕊死死攥着手機,用警覺的目光盯着李海峰。

給他,還是不給?實在太難以定奪!

她不禁回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梨、杏、桃,是生長在同一座山、吸收日精月華先後修煉成精的三個樹妖,她們彼此以姐妹相稱。一千二百歲的梨樹是大姐,她給自己取名爲黎華,也就是“梨花”;一千歲的杏樹是二姐,她的名字叫做邢月,其實說的是“杏肉”;而只有八百歲的桃樹就是小妹了,她成精的時候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不能再叫桃花,就管自己叫陶蕊,也就是“桃蕊”。

三個樹妖在大山中無憂無慮地成長,沒有朝代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經歷了多少春夏秋冬。後來,她們從別的精怪口中聽說了人類的社會,便壯着膽子偷看山腳下小村莊裡農夫的生活,而且越看越上癮,最後竟然不知不覺模仿起來。歲月變遷,昔日的小村莊變成了城鎮,三姐妹也過膩了恬靜安逸的鄉村生活,開始嚮往傳說中燈紅酒綠的大都市。

“我們去吧!”在小陶蕊不厭其煩的一次次鼓動下,身爲大姐的黎華終於點了頭。於是,三姐妹來了B市。

而這,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她們早已適應了都市的節奏,並且發覺了都市的便利——在這個冷漠的地方,變換身份是件很容易的事,誰都不會關心你過去曾經是誰、將來又會是誰。對於成長本來就極其緩慢的樹妖來說,這可比在鄉村要不時變換外貌、東躲西藏要好多了!一旦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只要搬個家,一切都OK。至於戶籍什麼的,甚至不用自己施展法術,這城市裡可有一羣人專門吃這碗飯。

正當美滿的生活延續了一百多年,一切看起來似乎沒問題、也不會發生問題的時候,變故突然發生了。

“我聽說,城裡最近不太平。”吃飯的時候,邢月不經意間說出一個小道消息。

黎華道:“我也聽說了,最近有很多弟兄失蹤,而且據說不是那些愛找麻煩的獵人乾的,而是什麼‘騎士’。據目擊者說,他們很厲害,就連魔獸等級的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沒怎麼抵抗就一下被收伏了。不過好在他們都是在夜間行動,最近只要晚上別出門就行。”

“那可不行!”邢月一嘟嘴,“人家最近剛認識了一個很幫的男朋友,約好了要晚上見面呢!”

黎華臉一沉:“你怎麼老毛病又犯了?我們在人類眼中,始終是異類,他們只能成爲我們的能量來源,也就是那些吃肉的傢伙嘴裡的‘糧食’。”

邢月反駁道:“我們就算不吃人,也能汲取肥料,然後通過光合作用生存啊!再說了,我相信愛情是沒有界限的!”

“哼,你想得太簡單了!看你的情人過上個幾十年,變成乾癟老頭子的時候,你還怎麼說!”黎華沒好氣地說。

“兩位姐姐,你們別吵了!”陶蕊趕緊打圓場,“我覺得……總說吃人、吃人,實在太殘忍了,我們不是要和人類和睦相處麼?杏姐姐想認識人類朋友,也沒什麼不好啊!”

“就是、就是,小桃子真懂事!”

黎華賭氣道:“小桃子竟然不幫我,你們兩個一塊欺負我!哼,我不吃了、不吃了!明天干脆找個人來吃算了!”

“別生氣呀!”兩個人都來勸,黎華卻扭過頭去,故意不理她們。

此後,接連幾天,邢月都沒回家,黎華就有點坐不住了:“該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可是,應該不會呀……”三姐妹之間雖然總免不了口舌之爭,但感情還是相當融洽,誰也不把對方的氣話當回事。

最後,一個電話解開了邢月失蹤的謎團,也拉開了悲劇的序幕。

“是三棵小樹的家麼?”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你是?”黎華有不祥的預感。

“梨樹在我們手上,如果不想讓她上千年的修行毀於一旦、變成一堆製作果木烤鴨的木炭,就乖乖按我們的計劃行動。”接着,那個人還“慣例”,讓邢月在電話裡講幾句話。雖然她一個勁在喊“不要相信他們!別管我!就當我已經死了!”,黎華和陶蕊卻不能見死不救。

於是,在自稱“李先生的秘書胡小姐”的人安排下,她們搬到了葉曉龍隔壁,陶蕊還轉學到了葉曉龍班上。“據我們所知,那個叫葉曉龍的孩子應該擁有我們所需要的力量,去查清那力量的來源,我們就會釋放杏樹。”任務就是這樣,說起來簡單,執行起來卻很難。

一開始,陶蕊是懷有目的去接近葉曉龍,但不知不覺,卻被葉曉龍的真情所感動。而黎華則在用自己的辦法朝目的地進發,她用寄生種子製造了五顆果實,培育出了五名聽命於自己的戰士,然後製造了危機。爲了讓效果真實,她事先連陶蕊都瞞着,終於讓陶蕊目睹了葉曉龍變身的過程。

陶蕊覺得這法術似曾相識,但黎華自從習成後就從未施展過,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找黎華問個清楚。黎華承認是自己做的,但也坦言,這麼做都是爲了邢月:“你難道不希望救出她麼?”

這麼一句話,問得陶蕊啞口無言。她只得說出葉曉龍是通過手機變身的。

“你確認了就是手機嗎?”

“嗯。”

“那好,把那手機奪過來,我就把杏樹還給你們!”李先生爽快地答應。

“成交!”黎華掛斷電話。

陶蕊還是不忍心下手:“我不願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欺騙他!”

“你一定得這麼做,我們別無選擇!”黎華斬釘截鐵地說,看似柔弱的她,其實是個冷冰冰的冰雪美人。也許是看到了陶蕊臉上的不快,她緩了緩語氣,柔聲說道:“他只是失去一部手機而已,我們又不會傷害他!而若是得不到那手機,不光杏樹,就連我們自己可能也難逃厄運!”

“可是……”

“難不成你喜歡上了他?”黎華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着陶蕊。

陶蕊的臉變得通紅,低頭不語。

黎華用手搖着陶蕊的肩膀,態度相當懇切地說:“那你更要得到那手機!不然你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他!”

聽這麼一說,陶蕊才勉強同意。於是,她們制定了引誘葉曉龍變身的計劃,只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意外地多了朱靈靈的插曲;但總體來說,計劃執行得還頗順利。

看陶蕊有些失神,並不搭理,李海峰不斷催促道:“給我!快把那手機給我!”最後幾聲幾乎是在吼,他的眼中,已經閃爍起兇光。

“先履行你的諾言!”陶蕊把手機藏到背後。

“呵呵,好啊!學會要挾了!”李海峰一掀大衣,腰部閃現一道妖異的光,光芒消失後,一條青銅所鑄、中央爲張着血盆大口的饕餮頭的腰帶出現了。他輕輕說了聲“降臨”,然後朝陶蕊走來。

眨眼之間,他突然變成身穿猙獰的青銅鎧甲的怪人,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衝到陶蕊身邊,沒等陶蕊反應過來,就一把搶過青色的手機。

“你!”陶蕊驚道。

“小桃樹,還太嫩啊!”李海峰將手機拿到腰帶前,“咔嚓”一聲捏碎,哈哈大笑起來:“在黑暗中等了幾萬年,青龍的力量,終於能夠爲我所用啦!盡情享受這力量的美味吧,饕餮!”

手機的碎片紛紛落在地上,但他的笑容卻僵在那裡,驚道:“這是怎麼回事?!青龍的元神在哪裡?!”

“李先生,你想食言嗎?不是說好了得到手機,就把我妹妹放了嗎?”黎華道。

“你們提供的情報有誤呢!那手機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東西,莫非……是那小子身上有古怪?我這就驗證一下!”李海峰從腰帶後方解下兩節短棒擰在一起,然後一拉,頓時變成一根長矛。

“你這是要幹什麼?”黎華一揮手,受她控制的藤怪立刻帶着葉曉龍退後,而兩個空手的藤怪則作爲盾牌擋在它前面。

“別擔心,我只是要看看,那力量到底在不在他身上。放心,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履行諾言的。而且,身爲我們的一員,你不會袒護一個人類吧?”李海峰奸邪地笑着。

“我從不同情低等的人類。”黎華一揮手,兩個藤怪立刻閃開,讓出捆住葉曉龍的傢伙。葉曉龍望着冷冰冰的黎華,在回想起他說“曉龍!要和妹妹做好朋友哦”時的樣子,真難以相信這會是同一個“人”。他此前從來也沒想到過,外表的美麗之下,也許隱藏着冷酷的心。

“聰明的決定。”李海峰一點頭,挺矛朝葉曉龍的胸口刺來。

瀕臨死亡的感覺,葉曉龍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心中如明鏡般靜止的水面一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就算死,也要看清是怎麼死的……”他看着那矛尖一點點遞過來。

突然,陶蕊斜着衝過來擋在葉曉龍面前。那長矛無情地插入了她的胸膛,她用手死死握住矛杆,不讓長矛穿投身體傷害到葉曉龍。

“曉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好開心……不管你是不是……最喜歡我……可惜……”陶蕊回頭望着葉曉龍,黑色的眸子中充滿無限的愛與惆悵。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她卻強行按捺住自己的留戀和哀傷,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從胸口拔出長矛,刺入捆住葉曉龍的藤怪的身體。

“不!”葉曉龍感到緊緊束縛自己的藤條一鬆,趁勢掙脫下來。他攬住向後倒下的陶蕊,用手輕輕撫摸着陶蕊冰冷的臉,大聲呼喚陶蕊的名字,想挽留住逐漸逝去的生命光澤,但一切都是徒勞。

“曉龍,是我害了你……但願你別記恨我……因爲我真的……好喜歡你……你一定……要……要活下去……”交織着愛與悔恨的淚水從蒼白的臉上滑落,當第一滴淚滴落在地上時,陶蕊的身體在葉曉龍懷中崩解成了無數碎片。那些碎片,化作粉紅色的花瓣,在風中華麗地飄舞,隨風遠去……

那是桃花的花瓣。

“陶蕊!”葉曉龍痛苦地嚎叫着。

“噹啷!”長矛也掉落在地上。被它刺入的藤怪已經迅速枯萎,最後化成了灰燼。

“她可不是我殺的。”李海峰對黎華說。

黎華哼了一聲,冷冷丟出一句:“傻瓜……是那丫頭自找的,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居然會喜歡上人類,真是我們的恥辱!”

葉曉龍用無比驚訝和憤慨眼神望着黎華,他簡直不敢相信,貌若天仙的她會是如此無情,不僅對人類,連自己的姐妹也是一樣。

這時候,又有一個藤怪順着樓的牆面爬了上來。一個硃紅的影子追隨它飛了上來,看到天台上的情景,盤旋一下,停在護欄上。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你嚇到我,手一抖,你的心上人就沒命了!”李海峰已經拾起長矛,將矛尖架到葉曉龍的脖子上。鋒利的刃口將葉曉龍的皮膚劃破,鮮紅的血滲了出來。

“別管我!消滅他們!”葉曉龍大叫道。陶蕊的死已經讓他遭受了沉重打擊,不再畏懼離開這世界。

“她不會不管你呢!”李海峰不懷好意地嘿嘿笑着,對朱雀說:“是吧?萬衆矚目的大明星——朱靈靈小姐!”

朱靈靈……這三個字如同萬鈞巨石,重重擊在葉曉龍胸口,讓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終於明白了朱靈靈的真意,卻不明白,上天爲什麼要他在一天之內兩次心碎。

“變回你原來的樣子!不然……你也知道。”李海峰長矛在手,自然有恃無恐。黎華也挺合作,讓另一個藤怪再次捆住葉曉龍,不讓他有機會逃脫。

朱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降落下來,解除了變身。紅光散盡,朱靈靈手握紅色手機出現在幾人面前。

“哦?真是手機?”李海峰一愕。黎華面無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葉曉龍則在爲自己的愚蠢和眼拙而懊悔。

“好,接下來,如果你不想讓這小子死在你面前的話,就把手機放在地上!別耍花樣!”李海峰一指地。

“別給……”葉曉龍剛喊了兩個字,就被幾片葉子塞住了嘴。

朱靈靈咬咬嘴脣,應道:“好,只要你不傷害他!”然後彎下腰,緩緩將手中的紅色手機放在地上。

“這就對了!”李海峰得意地笑着,面具上突然張開了嘴,吹出一陣強風,將毫無防備的朱靈靈吹落天台。“我很守信用的,答應你不傷害他,但是可沒說不傷害你。試驗畢竟還是要做的。”

朱靈靈柔弱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下去。“曉龍,只有來生再相會了……”她的熱淚撒向空中,化作一連串晶瑩的珍珠……

“靈靈!!!”葉曉龍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伸出手想抓住朱靈靈,卻離得太遠、太遠……悲憤和絕望,讓他肝腸寸斷。他的氣息越來越衰弱,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他的身體,彷彿墜入暗無天日的無底深淵。

在那無盡的黑暗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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