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地獲勝後,何斌是累透了,被組委會的車送回到酒店後一連睡了18個小時才緩過來。而就在他香甜睡去的時候,在北京南郊的龍淵競技場內,也上演了一場結果出人意料的比賽。
參賽選手之一是奪冠熱門——美國選手阿瑞斯-朗繆爾(AresLangmuir)。美國人一向熱衷於對各種有着悠久歷史的古老文化加以深入研究,將其過程、理念分解並數據化,從中整理出自認爲是“精髓”的技術與技巧,而將純文化的部分拋棄。具體到對格鬥的研究上,軍方資助的一家名稱保密的研究所就藉助計算機分析出世界各國不同格鬥技巧的攻擊特點、必殺訣竅,然後歸納成“科學理論”傳授給專門挑選出的人才,而相關的發展歷史、文化背景、禮儀、儀式等內容則一點也不涉及。
該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對此項成果極爲自豪,認爲這纔是科學化的發展道路,是對格鬥技巧傳承的里程碑似的貢獻,就像他們給軍方提交的報告中寫到的:“從此大學課堂可以正式開設規範化的課程,國際比賽也有了量化標準,我們可以評估每一個動作的難度係數,預測其有效傷害程度”。不過也有人懷疑,這種缺乏人情味的變革是否能真正保存格鬥的精髓,畢竟許多格鬥術都有着自成體系的理論、文化甚至信仰;研究所看似去除了無用的形式,掌握了世界各國格鬥術的精要,實際很可能只學到了皮毛。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中國的內功就無法在脫離中國文化的情況下理解,其調動人體潛能的特殊效果更因人而異,無法準確估算。
而更有對此研究持批評態度的人,認爲這完全是在培育冷血的殺人機器,是對傳統文化的褻瀆。自從在第1屆格鬥之王大賽上發生了一起韓國選手鞠躬行禮、卻被美國人誤認爲是開戰信號,因而在對方毫無防範的情況下痛下殺手、毆人致死的事件後,這種批評也愈演愈烈:“如果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懂得,以切磋技藝爲目的的公正比試和野獸之間的瘋狂廝殺還有什麼區別?”雖然研究所方面也拋出“行禮是虛僞的假仁假義”、“不擇手段戰勝敵人才是要旨”之類的說法還擊,但微弱且偏激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一片聲討中,最後只能檢討以往的做法,不情願地給研究對象們補上缺失的知識。
而阿瑞斯就是在那次事故後才進入研究所的,他不僅系統學習了該學的一切,同時還接受了軍方的人體強化試驗,據說擁有徒手拆戰車、單兵匹敵一個師的恐怖威力。阿瑞斯並不是他的本名,正是基於如此驚人的戰鬥力,研究人員才送了他這個希臘戰神的名字;而他也沒有辜負這個名字,目前的敗績是0,被認爲是無敵的。他的前輩,也就是研究所去年派出的代表,在上屆大賽上的決賽上輸給了一個操縱火焰的中國熱血體育教師,獲得了第二名的成績;而他今年參賽,則是直奔着冠軍寶座而來,早在報名之際就發出了一路不敗的必勝宣言,成爲大衆關注的焦點。
他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恰巧是一個名不見經傳、而且蒙面參賽的年輕女選手,名叫單谷。絕大多數人都認爲他撿了個大便宜,這是場實力懸殊的比賽,而他在賽前也趾高氣揚地對採訪媒體宣稱自己在5分鐘內就可以贏得比賽。
由於沒有太多懸念,場內觀衆清一色都是阿瑞斯的者,純粹爲自己的偶像加油助威來了。在浪潮般有節奏的“阿瑞斯、阿瑞斯、阿瑞斯!”的呼喊聲和璨若星辰的閃光燈中,阿瑞斯以大腕的高傲姿態走入場內,摘掉墨鏡、脫去羅馬式的紅色戰袍,露出一身野戰戎裝。他在額頭繫上一根藍色頭帶,活動活動肢體,擺出幾個姿勢展示如健美選手般發達的肌肉,然後朝臺上自己的觀衆揮手、飛吻致意,狀態輕鬆之極,根本沒把對手放在眼裡。而狂熱的者也揮舞起各種旗幟、寫有標語的牌子、橫幅,吹起口哨,聲嘶力竭地吶喊着,場面之熱烈歎爲觀止。
相比之下,單谷則低調得多。瘦小的她,雙臂抱於胸前,靜靜站在對面,彷彿對一切置若罔聞。她穿着一身不知是何質地、外表看上去光潔如陶瓷的白色軟甲,頭上戴着封閉的頭盔,連頭髮也罩在裡面,頗有幾分神秘感。不過在格鬥之王大賽中,不以真面孔示人是很普遍的現象,久而久之,人們也懶得關心那些蒙面選手究竟長什麼樣子了。
“小姑娘,如果不想被叔叔揍哭的話,早早認輸還來得及!哈哈哈哈!”距離正式開賽還有一分鐘,阿瑞斯發出狂妄而猥瑣的笑聲。而單谷不惱不怒,甚至連姿勢都沒改變,只是平靜地回了一句:“可憐,誰哭還不一定呢!”
就這樣,比賽的鑼聲敲響了,單谷的身子突然竄了出去。阿瑞斯早就料到擅長速度的女選手會主動進攻,左手摘下掛在身上的特製機槍,打出一梭子子彈,逼對手改變位置;右手則拔出軍用匕首,放在嘴邊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朝預測的方位刺去。這一招的射擊、刀刺方向都是有講究的,依據得是研究所對數十萬人進行統計,分析後得出的人類規避模式,本來百試百靈;阿瑞斯想一上來就直取對手的右手腕,讓她失去大部分攻擊能力然後認輸,可沒想到竟然刺空了!
本以爲穩操勝券的阿瑞斯一驚,不過馬上找出了失利原因,這才稍感安慰。原來單谷的鎧甲根本不怕這種特製穿甲彈,因而迎着子彈衝來,揮舞着從腰間摘下的一對鼓槌似的暗金色短棒,朝阿瑞斯腦門砸來。阿瑞斯沉着地側向閃身,讓過短棒,以槍抵住單谷肋部,零距離射擊。在清脆的碎裂聲中,白色鎧甲表面發生龜裂,但阿瑞斯的槍也被橫掃過來的短棒擊碎。
阿瑞斯將斷槍朝對手扔去,然後回手扯下自己的腰帶,用除拇指外的其餘四隻手指同時按下分佈在帶扣上的四個保險按鈕,然後朝單谷丟去。那腰帶是一長串特製的吸附式炸彈,啓動後就像磁鐵一樣,“啪”的一下緊貼在單谷鎧甲上,如長蛇般緊緊纏住單谷。阿瑞斯連忙後躍,並以手臂護住頭部。
“轟!”在地動山搖的爆炸聲中,鎧甲的白色碎片隨着火光紛飛。
“精心設計的炸彈可以炸燬任何外層裝甲,卻不損傷要害,她能剩下一口氣不死,不過殘廢是免不了的,誰叫她命苦碰上了我?活該!”阿瑞斯無比得意,準備以勝利者的姿態迎接觀衆祝福。不料,火焰中傳出一個聲音:“這才過癮嘛!下面,輪到我的進攻回合了,你可不要死喔!”如果仔細品味的話,這聲音中,竟然夾雜着難以抑制的興奮!
“難道她就是傳說中自爆也不死的小強?!”望着從火光走出的那個白色身影,阿瑞斯無比驚駭。而穿着一身繡工精美的緊身衣的少女丟掉在爆炸中受損的短棒,併攏雙腳,說道:“侏儒(Gnome),finalvent!”
大地在劇烈顫動,亭亭玉立的單谷連同腳下的一塊土地突然被一個礦工打扮、看上去瘦小枯乾的長鼻子侏儒托起。那侏儒吸溜幾下紅鼻子,在肩上掂了掂那巨大的土塊,然後猛一發力,將土塊和單谷一起高高拋起。如同跳起高貴典雅的芭蕾一樣,單谷在空中優美地轉體,然後頭腳顛倒,倒鉤踢出那土塊。侏儒則重新沒入地下。
阿瑞斯心中雖然已經亂成一團,但憑藉平素的訓練,還是準確判斷出了那土塊的飛行方向,及時向前跑動閃避。但他沒想到侏儒並未離去,只是鑽入土中。就在他脫離土塊的攻擊範圍,準備喘口氣的時候,侏儒重新從土中跳了出來,將猝不及防的他一下撲倒在地。侏儒靈巧地向前滾離,阿瑞斯剛要爬起,卻看到了頭頂已經被一片陰影籠罩——是那土塊,而且越來越大!
“砰!噗!”硬碰硬,被法術加持的土塊在阿瑞斯胸口崩碎,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就算是被人工強化的鋼鐵身軀,還是抵擋不住法術的力量,他好像玩了一次毫無花招的“胸口碎大石”,胸口疼痛難忍,如果沒猜錯的話,肋骨起碼斷了幾根。可還沒來得及呻吟,一柄冷冰冰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承認了麼?我纔是——最強的!”
雖然不甘心,但阿瑞斯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手實在比自己厲害。他閉上眼睛,微微點點頭,空前的恥辱感讓他恨不能變條蟲子,找個地縫鑽下去。
得到滿意的答覆,單谷撇開匕首,站了起來。雖然隔着頭盔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從她的姿態看來,她並不對這意料之中的結果感到欣喜若狂。場外,阿瑞斯的者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彷彿剛剛吞了只噁心的蒼蠅,不過出於禮貌,他們還是爲獲勝者鼓起掌來,只是那稀稀拉拉的掌聲多少有些淒涼。
網上有人提出質疑,認爲單谷違反了規則,是二對一的不公平作戰;但馬上被權威人士否認,因爲那侏儒是四大元素的地之精靈,他的登場屬於召喚,並不違反規則。這下爭論才平息,人們也意識到,這個默默無聞、一切資料都沒詳細填寫的單谷並不簡單,能召喚精靈並完美地協同作戰就是最好的例證。一個頭腦靈活的記者,根據賽場上的表現,送給單谷一個“白雪公主”的綽號,很快叫響。第二天,報紙上還登出羞愧難當的阿瑞斯提出改名的新聞,不過那時候,人們的注意力已經被其他事件吸引走了。
那件事發生在地球另一端的夜晚……
在北京舉辦的第四屆格鬥之王大賽是全世界的共同話題,從東京到巴比倫,從巴黎到內羅畢,從阿拉斯加到馬達加斯加,世界每個角落,只有有人存在,無不或多或少討論上兩句。作爲地球上最輝煌的都市之一,紐約更是如此。
在這***通明、如同白晝卻比白晝更具美感的夜之都市中,如同神話中那通天塔的延續一般,一座座高樓大廈傲然聳立。也許很多人會爲這人工造就的奇蹟感到驕傲,但當他們看到今晚在大廈間浮游的巨大不明物體後,便不會這麼想了。
“那東西……是變態人嗎?”晚8時39分,接到市民報警後,GAT美國支部的人員卻被難住了。他們所說的“那東西”像個巨大的飛艇,呈橄欖型,大約30米長、15米高,表面附着一層花花綠綠的東西,正在距地面100米的低空飄浮,並朝市中心緩慢前進。經過現有的種種方法探測,它的變態人反應極爲微弱,但又不是0,着實讓人困擾。而它表面那色彩斑斕的不明物質的成份,更令人啼笑皆非——竟然是人類丟棄的各種垃圾!不過這些廢物經過怪物的精心篩選和再加工,竟然變成了接近航天器上應用的複合材料的東西。GAT美國支部已經通知市民避難,並緊急聯繫各國專家出謀劃策。霍金斯長官則大發雷霆,下命無論如何要在抵達市中心前攔截下那東西,不管它是什麼、目的爲何。
在智囊團的努力下,阻截計劃很快提案並獲得通過。9時50分,代號爲“漁夫和金魚”的行動正式啓動,GAT出動多架大型機械,在四座相鄰的摩天大樓間佈下兩道網,準備撈獲這條“金魚”。
10時05分,自由女神像前的水面上,升起了兩條發光的跑道,GAT的特製飛行器“自由”和“正義”從水下一飛沖天。它們的任務是迫使被定名爲“GF(金魚GoldFish的縮寫)-1”的怪物降低高度,繼而落入早已準備好的網中,必要時還會執行消滅任務。
10時13分,GF-1進入預定空域,自由號加速追上,用機載120mm火炮和光束炮進行射擊。炮火如同火樹銀花般,在GF-1周圍綻放,不過它的表面硬度也真夠高,僅有部分瓦片式的裝甲脫落,而內部還是一層層相同的構造!專家們這才驚覺,原來這是一種很周密的保護措施,普通武器可以破壞兩三層,卻絕對不能穿透更多層,怪不得無法探測到其內部結構和組成。當自由號耗盡所有彈藥返航後,正義號俯衝下來投下一枚重磅炸彈,然後緊急拉昇。
在一聲巨響中,周圍幾個街區的玻璃同時被震碎,一些建築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傷;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GF-1終於被迫降低高度。它的頂部,有多達四層裝甲被高溫融化,但還是看不到內部。不過還好,按照GAT的計劃,它一頭撞進了漁夫的兩道大網中。
第一道,是GAT美國支部從神秘贊助者手中獲取的技術——光線結界,對稱佈置在並排的兩座樓牆面上的多組發生器,同時射出綠色光束,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細密的光柵。第二道,則是應用宇宙船中攔截失去制動能力的返航艦載機的技術,以強度、韌性極佳的月神合金製成的實體網。這一虛一實兩道網,已經是GAT技術的極限,不過經過反覆計算,怎麼也可以攔下這種體積的物體。
只見GF-1先是陷入光線結界,速度大爲減緩,但突出的勢頭還是沒有完全避免。撤退到附近安全地帶的GAT工作人員都極爲揪心,一個個攥着拳頭,暗暗祈禱,希望第一道網就能攔住怪物;但祈禱通常不會生效,隨着GF-1的緩慢前進,最左下角的一臺發生器因爲輸出過載而爆炸,構成網的一根線崩斷了。由於缺失了一根線,受力不勻的整個網更撐不住,連鎖反應立刻產生,一臺臺發生器相繼爆炸,這道防線被突破了。衆人只能寄希望於僅存的第二道防線,遠在指揮中心的霍金斯長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汗水不斷從臉頰滑落:“一定要阻攔住它啊!”
實體金屬網被一根根鑿入樓體的特製鋼釺崩在兩座樓間,它所能承受的拉扯力量並不比光之結界高,但有了前一道防線,GF-1前進的勢頭已經被大大削弱,這張網就有希望捕獲到這條“金魚”了。終於,在承受能力即將接近極限的時候,這張網終於不負重望,將GF-1的前進趨勢完全抵消。GAT的工作人員發出陣陣歡呼,額手相慶,霍金斯長官也鬆了口氣,坐回座位。
但就在這時,變故突生,怪物表面發出“咔咔”聲,渾身鱗片似的裝甲紛紛散落,裹在其中的一個由廢舊金屬組成的猿猴型怪物伸展四肢,站在了街道上。
一直在作戰區域高空盤旋的正義號,連忙再次俯衝,準備投擲破壞怪物用的炸彈。但怪物極爲靈活,手腳並用,三兩下攀上了佈網的摩天大樓,揮起巨手,一巴掌攔腰拍在了正義號上。幸虧正義號的材質足夠堅固,沒被一拍兩斷,但也失去控制,冒着黑煙,飛盤一般旋轉着墜落在樓羣中,連帶撞塌了兩座樓。
“那是什麼?!機器人嗎?”震驚之下,霍金斯長官連發怒都忘了。埋伏在附近的GAT部隊請求出擊,但霍金斯身邊的參謀搖了搖頭,認爲沒有勝算。“難道仁慈的上帝拋棄了我們?”霍金斯絕望了。
就在這時,怪物對面的樓頂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身着鑲金邊白色禮服的年輕人,他的金色長髮和潔白斗篷在強風中飄蕩,嘴角洋溢着自信的微笑,英姿颯爽。
“那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那裡?!”霍金斯長官將架設在現場的多臺攝像機的鏡頭拉到極限,都能看清閃耀那雙金色瞳孔中的高傲光芒,卻仍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那人將斗篷解開,隨手一扔,任由它被樓頂的勁風吹走,飄落遠方。他虔誠地閉上眼睛,用手在胸前劃個十字,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白銀逆十字架。在低聲吟誦的咒語中,那十字架發出聖潔的光芒,不斷變大,很快就成爲一柄銀色的斷劍,劍刃上騰起了熾熱的火焰。
猿猴似的怪物也發現了這個人,朝這座樓跳過來,並伸手去拍那人。而那人輕蔑地笑了笑,雙手持劍,迎着怪物高高躍起。他的頭頂,浮現了天使一樣的光環,背後展開了兩對巨大的藍色羽翼。
“我的天啊!”霍金斯長官驚呆了。
那人從怪物的手指縫中巧妙穿過,將火焰之劍插入怪物胸膛,然後揮拳猛擊。不知道是本身就沒測算好,還是被那人推得失去準頭,怪物沒夠到大廈邊緣,就向後一仰墜了下去。等它落到地上時,不僅引起了不小的晃動,還在街道上砸了個大坑。
那人追了下去,用劍在怪物胸口割開一個正方形切口,從裡面揪出一個瘦弱的男人來,變態人的識別信號一下出現在GAT的探測儀器上。這個隱藏在重重外殼內的變態人,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只是皮膚上滋生出無數臍帶似的管狀結構,連接到金屬怪物的內部。在那個如天使般威嚴、神聖的人面前,他只能簌簌發抖。那人像抓小雞似的拎起變態人,揮劍斬斷那些管子,微微咳嗽幾下,然後展翅飛了起來。
當現場的GAT部隊詢問是否追趕時,霍金斯長官無力地揮揮手。他知道,超出自己理解的東西又出現了。並不篤信的神明的他,心中產生了某種動搖。
“該怎麼向上級彙報呢?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