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白銀的墮天使

“與大地之神給布(Geb)同化了?腦筋挺快啊,可這對我沒用!”蘭德爾的拳頭周圍綻放出綠色的光芒,凝聚起來的精神力爆發出一陣小型龍捲風,將泥漿的包裹強行破開,巨人的胸口赫然出現一個漩渦似的大洞,一直穿透它的整個身體。但等蘭德爾抽身飛離後,大洞很快便自動填滿,而且竟然還從中噴出一道泥漿流,在空中形成一隻大手,朝蘭德爾攥來。

“把你的髒手拿開!”蘭德爾有些怒了,揮手散出一道黑炎,巨手被瞬間烘乾,接着又被蘭德爾一腳踢碎。沒等巨人再反擊,蘭德爾就將雙手握在一起,平舉於胸前,黑氣幻化出一個巨大的黑龍頭,擺頭張口噴出烈焰,“炎咆哮”的高熱和衝擊一下將巨人噴得粉碎。

但拉美西斯零世並不在這些崩碎的土塊當中,他已經從地下游移到了喬達摩身邊,一拍喬達摩的肩膀:“我來抵擋,你快唸經!”喬達摩應了一聲,馬上雙手合十,盤腿而坐,閉目念起經來。他的身體被一朵金色的蓮花所託而飄浮着,原本當作武器的金環不斷變大,最後將他套在中央,並不斷旋轉起來。隨着細不可辨的呢喃聲逐漸變得如隆隆雷聲般響亮,原本只在他頭頂出現的金光也擴大到將他和拉美西斯零世一起籠罩。在那金光中,飛揚着蓮花瓣,不時顯現出佛、菩薩、金剛、羅漢的莊嚴法相,還有無數個萬字符號不斷旋轉着。蘭德爾的雙刀竟然被逼出光芒之外,無論怎麼強攻,都無法穿透那若有若無的防禦圈。

“那就是傳說中攻防一體的佛法絕對領域——天舞寶輪嗎?”浮在空中的蘭德爾略一皺眉,將雙刀召回。代表了光與暗的雙刀並非金屬製成,乃由陰陽之精在兜率八卦爐中鍛造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原本堅硬異常,可以切入天下任何物體,還具備破除大多數可劃分陰陽屬性的法術的能力;但那天舞寶輪的實質是由佛法構造出的虛無,不分陰陽,故而雙刀也奈何不得。不過看來喬達摩的能力還有限,目前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將那領域擴大,而只有將敵人納入領域之內才能發揮天舞寶輪的攻擊作用,蘭德爾才放下心來。“打不過就不打總行吧?反正我進不去,你現在也出不來!”他微微一笑,轉身向一塊還算完整的空地上一指,親暱地環繞他飛行的雙刀立刻飛過去,在地上自動繪出一個直徑大約二十米左右的太極圖,然後插入乾和坤的位置。

蘭德爾從懷中抽出一張卡片,朝那太極圖中擲去,輕輕念道:“彼岸的大門,爲我敞開吧!讓我的奴僕,降臨於世間!”

黑色的卡片無聲無息地沒入太極圖的中央,雙刀上方浮現出乾卦和坤卦的光符,接着,其他卦位也依次傳遞下去,一個個亮了起來,而太極圖本身則完全變成一片漆黑,彷彿無底的深淵。

現世和冥府,被連接在了一起。

瀰漫在四周的黑暗氣息,受到了比靈子力引擎更強烈的吸引,紛紛朝那黑洞聚攏,然後被貪婪地吞去。

“不好!他要召喚奇怪的東西!”天舞寶輪中的拉美西斯零世看出了端倪,焦急地大叫起來。無奈在那個完美的領域中,他只是個看客,連自由行動的權利都沒有。而擁有控制權的喬達摩則是有苦難言,天舞寶輪是以力推動禪之金剛鐲不斷轉動才製造出的領域,現在金剛鐲的轉速已經達到極限,要停止下來只能一點點減速,若是硬撤,他的身體根本吃不消反作用力,不受重傷纔怪。

亡靈的哀號從那無盡的黑洞中傳出,一個巨大的身影也探出半個身子。光是上半身,它就有二十多米高,是一個用機械裝置強化的骷髏。看上去它有點像頂盔貫甲的骷髏武士,但又不完全一樣,各式設備和動力管線彷彿重新構成了它的筋肉,煥發着烏黑色澤的金屬和森森白骨混合在一起,給人無比詭異的感覺。它的身體微微前軀,雙手撐在地上,填充了黑色機械眼的空洞眼眶中開始有慘綠的微粒凝聚。

亡靈破城炮,神界戰爭後期開發出的強大破壞兵器,擁有一擊洞穿一個擁有城防設施的大規模城市的威力,在今日重新復活了。

就在這時,白色諾亞竟然微微震動着,從地中抽了出來!它那遍佈周身的浮雕就是無數姿態制御噴口,同心協力反向推進,使得偌大的艦身就像是被無形的巨人用手拔出一樣,先是斜向上升,繼而緩緩調整成水平懸浮。很快,它的四周,開始被聖潔的白光所籠罩。

“什麼人在裡面?!竟然轉換了屬性!”蘭德爾這才意識到,原來盯住白色諾亞的,不只有兩方人馬。而且,他的召喚實際上爲躲在飛船裡的人解決了極大的困難,黑暗氣息基本被敞開的空間門吸納得乾乾淨淨,而那人就不用費心,可以直接啓用相反的力量了。

螳螂捕蟬,麻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古語中蘊含的是無數實踐經驗總結出來的智慧。

“沒這麼便宜!亡靈破城炮,發射!”蘭德爾怒吼着,擺手下令。

械骷髏粗悶地應了一聲,兩道粗大的綠色光柱從眼中射出,在白光前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撕開一道口子衝入,直擊靈子力引擎所在的位置。

“轟!”隨着一聲巨烈爆炸,被綠光洞穿的白色諾亞彷彿失去了支撐,開始向一側傾斜,繼而徐徐朝地面墜落。而耗盡能量的骷髏則將雙手疊抱於胸前,緩緩沉入陣中。雙刀上方的光符消失,重新飛回蘭德爾手中。

一道銀光從白色諾亞中飛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停於蘭德爾面前。他一言不發,在空中與蘭德爾對峙着,蘭德爾也全神貫注地審視着他。

那是一個身着銀色鎧甲的人,鎧甲的外形優雅流暢,其上裝飾極盡奢華,流水般光滑的表面全被不計成本精工雕琢而成的花紋所環繞,還蝕刻有不斷閃動光芒的咒文。頭盔是完全封閉的,額前是斜挑的獨角,眼睛處是條T型縫,內中鑲嵌着鮮紅的鏡片,頭盔兩側是羽翅造型的護翼。身體背後則是完全展開的銀色雙翼,形狀酷似鴿翼,此外還揹着一個金屬製成、四周飾以烈焰圖騰的圓環。看得出,設計者對美學有着近乎偏執的追求。

是天國新開發的騎士系統嗎?看到那鎧甲,蘭德爾不禁回想起天國主持開發的四凶騎士、元素騎士,還有不完全算是開發、但掌握了幾乎數據的麒麟騎士,一點也不懷疑他們會推出新作。能讓戰士輕鬆發揮出更大的力量,從來都是任何一個勢力、每個武器研發者竭力追求的目標。

“白銀的……墮天使?”拉美西斯零世認出了這身鎧甲,語音有些發顫,似乎非常恐懼,“你們不僅叛逃出來,竟然還將它完成了?罪孽啊、罪孽!”

白銀的墮天使並不理會拉美西斯零世,而是對蘭德爾說道:“毀滅白色諾亞的就是你嗎?雖然是早就註定的因果,但還是令人難以容忍呢!”他的聲音顯然經過儀器變換,完全是毫無生氣的電子合成音。

“因果?你在說什麼呀?”

“哈哈哈哈,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明白的。我勸你還是趕快想想怎麼救人吧!”那人發出一陣甕聲甕氣的笑聲,然後帶着幾分惡意道,“白色諾亞很快就要自爆了,雖然損傷超過60%,但將大半個星球捲入神聖火焰恐怕沒有問題吧?”

“你這混蛋!”蘭德爾憤怒地攥進拳頭,真想一拳將他奏扁。大半個星球、數以億計的人口,這是開玩笑嗎?在他眼中,難道生命只是一堆冷冰冰的數字?

“不要怪我,其實災難不是你釀成的嗎?如果你不來破壞,我會利用白色諾亞航行到遙遠遙遠的地方去;而現在,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它自行毀滅,心裡也覺得可惜呢——不過我絕對不能容忍它在重新落入那些虛僞的傢伙手裡!”他一指剛剛從天舞寶輪中出來的拉美西斯零世和喬達摩,帶着強烈的憎惡,惡狠狠地說着。

“雷殿下,如果你幫我擒下那個叛徒,我們會感激不盡;否則,您的朋友可就……”聽到蒼老幹澀的聲音,一回頭,蘭德爾這才發現,拉美西斯零世竟然挾持着鷹,還將權杖上的鋒利鉤子放到了鷹的脖子上。“小老兒知道殿下您英明神武,我和小徒一起上也斷然不是您的對手,所以您可不要嚇着小老兒,小老兒一害怕,萬一失手傷着您的朋友可就不好了!”

“我要是把他打昏,或者讓骷髏王看住他就好了!”蘭德爾不禁後悔。現在的鷹能進入這距地面幾百米的地下空間,已經將他的剩餘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而就算他拿出最佳狀態,也不一定能對付拉美西斯零世。要是蘭德爾知道鷹已經敗在喬達摩手上一回了,更會堅持這個決定。不過,蘭德爾表面上還得裝作漠不關心,一撇嘴,擺擺手道:“你是在威脅我嗎?怎麼不撿點有用的?哼哼,我哪來的這種廢物朋友?你呀,愛把他怎麼找就怎麼着,我才管不着!”

拉美西斯零世冷笑一聲,將鉤子慢慢劃了下去:“殿下,既然您這麼說,那就讓我送這位上路吧!”那鉤子上閃耀着一層金光,竟然輕易將魔法合金製成的鎧甲割破!

“慢!”蘭德爾連忙喝止。不過他也知道,這麼一來就等於低頭認輸了,只能聽任拉美西斯零世的擺佈。

“殿下想通啦?呵呵呵呵……”老奸巨猾的拉美西斯零世露出得意的笑容。

蘭德爾正在猶豫是否向白銀的墮天使出手,白銀的墮天使突然反手從背後摘下巨大的圓環,向前掄了出去。那圓環在空中水平抖動幾下,突然在幻象中分解成幾個部分,消失了!

“咦?”包括蘭德爾在內,其他人都一片茫然。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圓環分解開的幾隻火焰紋彎刀出現在拉美西斯零世四周,然後飛速交錯切割起來。在一片冷月般的寒光中,血花四濺,拉美西斯零世發出一陣陣慘叫。趁他無暇自顧,蘭德爾不顧自身安危,跳躍到拉美西斯零世身邊,一把奪走了鷹。一直到退出戰圈,蘭德爾四周不斷傳來叮叮的清脆聲音,並始終閃耀着火花,他知道,這是忠實的雙刀在自動抵禦彎刀的襲擊。

等他抱着鷹衝出來,鷹的鎧甲上已經被割出不下十幾道可怕的傷口,殷紅的血緩緩滲了出來。看來那些彎刀不僅鋒利異常,而且還加持了某種法術,或者本身就已經是神器了。蘭德爾怒不可遏,右手聚集黑氣,朝身着銀色鎧甲的人衝去。

“回來!”見蘭德爾拖着一道黑氣,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衝來,那人連忙收回所有彎刀,重新套接成圓環持在手中。喬達摩上前攙扶住奄奄一息的拉美西斯零世。可憐的老頭沒有鎧甲,甚至連衣服也比其他人少得多,所以傷勢遠比鷹嚴重,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血人,渾身上下佈滿慘不忍睹的切口,皮肉翻卷着,血最後匯成多條細流從腳趾灑向地面。

“慢!”身着銀色鎧甲的人一擡手,“不要動怒嘛,我也是好意……”

“去你的好意!這也叫好意?虧你想得出來!來,我把你打殘廢先,然後再告訴你是出於好意,行吧?”生起氣來的少年此刻變得十分可怕,絲毫不亞於不久前的黑龍咆哮。

“我要解釋一下,‘神聖仲裁’可沒你的雙刀那麼有靈性,它只會全力以赴攻擊設定好的目標,所以有些誤傷是在所難免的。不過,你的朋友也沒死,至少比被‘艾德喬(Edjo)之鉤’割破喉嚨強,不是嗎?”

“胡說!我會救他的!”

“可你要救他,不就要傷害我嗎?雖然看起來也不至於致命,但也不會不疼不癢吧?”

“這……”蘭德爾本來是打算把他打成輕傷,然後跟拉美西斯零世換回鷹,再反過來救他的;被對方道破,臉上不免有些掛不住。

“這就是了,反正到頭來總會有人受傷,不是嗎?同樣都是無辜的人,爲什麼總要犧牲陌生人來拯救認識的人呢?這難道是正義的英雄應該做的嗎?”

被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話一問,蘭德爾一時語塞,不過他很快想明白其中癥結:“不對!你纔不是什麼無辜者!你原本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嗎?”

“事實不像你想得那樣簡單,我是……算了,這些不是你該關心的,你還是好好關心一下你的朋友吧!如果不及時救治,輕傷也會演變成重傷,重傷則會演變到不治的!”說罷,那人身體周圍出現了五個魔法陣,隨着魔法陣全部重疊到他身上,他的身形消失於空中。

“別了,我的兄弟們,我們的誕生之地最終竟變成了你們的墳場……”在那白銀的面具之下,一顆淚珠悄然滑落。

“別跑!可惡!”蘭德爾撩過去一道黑炎,雖然他知道並不會起什麼作用,但起碼抒發一下胸中的鬱悶。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鷹,不免大驚失色,原來鷹的傷不算太重,卻傷得不是時候!現在鷹已經接近變身極限,修復功能衰弱到了極點,如果再拖延下去,一旦變身解除,就會在本體上造成足以致命的重傷!而且,還有白色諾亞的危機……蘭德爾只得狠狠瞪了喬達摩和拉美西斯零世一眼,然後尋找愛娜的座標,開始空間跳躍。

“老師,你多撐一陣,我會把你平安送回去的!”喬達摩帶着哭腔輕輕說着,也開始施展傳送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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