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凌天背靠車廂壁,不知不覺昏睡過去,也不知道過了過久,他才感到背後一陣冰冷,從夢中驚醒。他沒有看到漆黑不見五指的狹小空間,卻看到一座面積很大的地下空間,看樣子應該是個車庫。所有車輛全都整齊停放着,歹徒們正把昏睡的學生們一個個從車廂裡拖出來,往電梯裡搬運。
身着紅袍的德魯賓遜船長正翹着二郎腿,在兩名只用輕紗罩身、身姿曼妙的侍女的服侍下,坐在精美的乳白色歐式餐桌邊悠閒地品茶,手指上的一枚碩大戒指上的藍寶石閃耀着攝人心魄的光芒。面色蒼白的朱麗亞老師被兩個荷槍實彈的人押着,來到魯賓遜船長的面前。看到學生們被搬運上電梯,她顫抖着質問道:“你要對他們做什麼?!”
船長一笑:“別生氣嘛!生氣會有損嬌美容顏的。爲何不坐下來陪我喝杯茶?我慢慢告訴你。”說着,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呸!鬼才喝你的臭茶!”朱麗亞老師呸道。
“哈哈哈,憤怒的玫瑰,刺兒還真扎手呢!不過我喜歡。”船長倒也不惱,啜了一口香濃的紅茶,然後慢悠悠地說道:“我會先將他們送入割喉島——我在小行星上設立的基地,那裡會有最好的醫生爲他們做個小手術——不切除任何器官,僅僅是在大腦中植入一塊小小的芯片而已,這樣他們就會忘掉原來的一切,成爲對主人俯首帖耳的忠實奴僕。在此期間,我會把他們分爲不同用途,定出價格,然後用拍賣的形式找到買主。當然,有些客人會提出額外的需求,比如不會說話的啞奴、可以送入後宮閨房的閹奴,或是長着可愛貓耳的奴隸,我們也會盡可能滿足他們。請您放心,我會等他們完全康復才把他們送到買主手中,魯賓遜船長的貨物從來都是質量可靠的,從沒人因不滿意而退貨。”
“卑鄙!無恥!你幹這麼傷天害理的事,難道不怕神的懲罰嗎?”朱麗亞老師怒道,要是能有把刀,她真想衝上去拼命。
“您愛怎麼說都好,反正什麼神罰我是不怕的。”船長得意地捋着鬍鬚一笑,“你不是在培養人才嗎?其實我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啊!我並不只抓學生,事實上,對女傭和苦力的需求會更大。我爲需要服務的人輸送人才,也爲這些人安排好衣食無憂的未來。您要知道,在宇宙的許多角落,並不是人人都能有這樣的生活的。對於那些終日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而言,我或許是使他們脫離苦海的救星。”
“一派胡言!你剝奪了他們的理想、他們的未來,還有臉自詡爲救星!如果你是救星,那麼魔鬼都是仁慈的上帝了!你這純粹是
徹頭徹尾的強盜邏輯!”朱麗亞老師漲紅了臉道。
“好一個強盜邏輯!”魯賓遜船長鼓掌道,“小姐,您要知道,您的祖先就是憑藉同樣的邏輯並將其付諸實現,才使身爲後代的你得到今天的生活的!從有歷史開始,人類就不斷通過侵略壯大自己的勢力,如果沒有支配、佔有、奴役、壓迫,怎麼能讓一部分最優秀的人獲得最好的資源、過上最優越的生活?平等,只是一個虛幻的理想罷了,下等人根本不配擁有同等待遇!”船長越說越激動,最後索性佔了起來,走向朱麗亞老師。他拉起朱麗亞那因爲驚恐而有些冰冷的手,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道:“小姐,您是我選中的人,應該能理解我所說的話。我們應該心安理得地享受該享受的一切,不是嗎?因爲我們血管裡流淌着高人一等的尊貴血液,生來就比其他人優秀,我們是貴族!”
“我……我……我……”不知怎的,被他這麼望着,朱麗亞老師心裡慌亂極了,思維也變得遲鈍起來。
“啊哈,我看到了,我的眼光果然沒錯!”船長仔細端詳着朱麗亞老師戴在手上的戒指,嚴重閃爍着欣喜的光芒,“這是阿特雷德家族的徽章,您真是貴族,怪不得您高貴的氣質從一開就打動了我!來吧,讓我們攜手重拾昔日的輝煌吧!您要知道,我並不是宇宙海盜,而是享有特權的貴族和廣受愛戴的著名商人,在我的身後,有無數有權有勢、志同道合的同伴在。”
“貴族……”朱麗亞老師的眼神開始迷離起來,嘴裡只是毫無意義地重複着“貴族”這個詞。
船長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他一揮手,一名侍女立即識趣地播放起他平素最喜愛的《女武神的飛馳》,然後,他挽起朱麗亞老師的手,伴隨着逐漸走向激昂的樂曲翩翩起舞。
沒想到,剛跳了兩三步,那邊忽然有一個歹徒慌慌張張跑過來,立正一敬禮:“報告船長,少、少了兩個!”
船長停下舞步,不快地問:“什麼少了兩個?”
“人、人少了兩個!”
“飯桶!區區幾十個人,還能少兩個?!你確定沒數錯?”
“絕對沒數錯!裝車時都是經過三道手續清點數目的。”
船長眉頭微皺,把朱麗亞老師的手放開,捋着鬍鬚埋頭沉思,侍女見狀也暫停了樂曲。
這時,電梯裡突然傳來慘叫,接着就是槍聲、爆炸聲和更多慘叫。
在瀰漫着火藥味的煙霧中,有一雙金色眼睛射出兇光,接着,一個可怕的身影闖入了船長的視線。
金色的鎧甲、鷹型頭盔,那就是傳聞中的死神,不,比死神還要可怕的傢伙。死神只是奪去生命,而他還要給死者留下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血,在地上肆意流淌。他踏着死屍、趟着血水,穩穩地前進,所到之處不留任何活口。
“鷹!該死的鷹!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魯賓遜船長狠狠一拳捶在餐桌上,餐桌頓時散架。
鷹的鎧甲能彈開炮火,無論是實體彈藥還是光束武器都是無效,而裝備在他手腕的三連裝機關炮則提供了足以壓制敵人的強大火力。也有敢死隊嘗試過用利刃向他刺去,但是還沒出手就已經被他一掌砍斷了脖子。他那同樣覆蓋着鎧甲的手掌,連堅硬的合金都能劈開,更別提人那脆弱的脖子。無論是人還是武器,都逃不開他的一擊。儘管如此,歹徒還是有組織、有秩序地邊抵抗邊退卻,看得出平素的訓練是多麼嚴格。
見形勢危機,身爲最高決策者的船長再也不能耽擱,連忙對身後的侍女說:“叫屠夫蓋瑞(Geri)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是他出力的時候了!”
“不用叫,我已經來了!”轟隆一聲,牆壁上倒下一個輪廓爲人形的斷片,一個身着繡滿宗教紋飾的棕色皮大衣,右眼上下眼瞼有一道垂直刀疤、生着絡腮鬍子的大漢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肩上扛着一柄外形似劍的兵刃,只是劍身是角度極小的直角三角形,只在一面開刃,而且外表黑黝黝的,看上去並沒有鋒利的感覺。但剛纔如切豆腐般輕描淡寫地切開內置金屬夾層的牆壁的就是它,要不說不可貌相呢!當然,如果是蒐集情報的行家的話,更會知道這件名爲“月夜的救贖”的武器的可怕。
只從氣勢上感覺,船長都不用扭頭去看就知道是他沒錯,點頭笑道:“那就好好施展你的才華吧,不要讓我失望。”
“那是當然!”屠夫比爾哼笑一聲,眼中閃爍起寒光。說着,他從肩頭撂下兵刃,倒拖着,衝了出去。
別看他的身形龐大,行動起來卻快如疾風。“月夜的救贖”在地面上劃出的刺耳“吱呀”聲未絕,他便來到鷹的面前,從下往上一撩,便將鷹狠狠磕了出去。鷹以左臂護甲撐開重力波護盾,並未受傷,不過所受震盪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預計,不由“咦”了一聲。但屠夫蓋瑞的攻擊還沒完,他順勢伸直兵刃,一道耀眼的紅光從前端射出,饒是護盾卸去了大部分邪惡能量,巨大的衝擊還是將準備反擊的鷹重重推到牆上,撞出個大洞。
槍刃,這纔是“月夜的救贖”的真面目。許多魯莽的英雄就是擋住了第一擊,卻大意地倒在了補射的第二擊下。
“不壞,不過你的猖狂也就到此爲止了!”鷹從瓦礫中爬起,雖然看上去沒受什麼傷,但顯然有些惱怒。他也從腰間掣出兵刃,是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起初還在空氣中微微抖動,轉瞬間便增厚變硬。
“是嗎?”蓋瑞輕蔑地一哼,身子一閃,突然消失在空氣中。鷹一愣,就在這時,蓋瑞出現在他面前,“月夜的救贖”劈頭砍下。鷹下意識地橫劍封擋,兩人再次衝入牆壁上的破洞。
趁此機會,魯賓遜船長叫人扛起失神的朱麗亞老師送入另外的電梯,然後威嚴地下達命令:“留下第08小隊防衛,其餘人全部登上奧丁(Odin)號,五分鐘後發射!”
“是!”所有人齊聲應道。他們立即散開,有條不紊地清理出同伴的屍體,並將學生搬運到別的電梯。
魯賓遜船長特地把第08小隊的小隊長叫到跟前,將手按在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斷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准許你們使用基地內的一切武器,務必要保護奧丁安全升空!我可以信任的,就只有你們了!”
小隊長挺直身子,敬禮道:“是,船長!您就放心好了,吾等誓死護衛奧丁號!”
船長拍了拍他,煽情地說道:“記住,我並沒叫你們白白送死,儘可能留住性命,在這裡忍耐些時日,我們終有重逢的一日,到時候我會爲你們舉行盛大的請功宴,讓世人看到我選擇的高貴戰士的英勇身姿!”
“是,船長!”小隊長已經激動得熱淚盈眶了。
目送第08小隊散開佈防,魯賓遜船長對一直陪伴左右的兩名侍女說:“休金(Hugin)、繆妮(Munin),我們也該上船了。”
“主人,難道您覺得以蓋瑞的實力,也不夠擋住那個鷹嗎?”名叫休金的侍女忍不住問道。
船長用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道:“以防萬一啊!凡事小心點總是沒壞處的,不是嗎?而且,我看那鷹並非徒有虛名的傢伙呢!”
“主人英明!”兩名侍女齊聲道。
主僕三人從容地撤入最後一部專用電梯。
另一邊,鷹和屠夫蓋瑞的戰鬥還在繼續。
“噠噠噠噠噠噠……”火光四射,搭載在鷹腕部的三連裝機關炮怒吼了。蓋瑞一面後躍,一面揮劍撥打子彈。不料,鷹的肩頭張開,射出兩枚小型導彈,很快就追上他,在他周圍斬放開絢爛的焰火之花。
“該死!”斷線的風箏一般,蓋瑞跌落塵埃。
“月夜的救贖”旋轉着,插在地上。
鷹沒有大意,收回三連裝機關炮,在雙腕加載榴彈。一共四枚榴彈呼嘯而出,全數轟在蓋瑞身上,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機械,也會被炸得稀爛。
面對滾滾煙塵,鷹自言自語道:“這本來就不是公平比試,不要怪我藉助強大火力強行突破。”
他轉身剛要走,沒想到,瓦礫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着,一隻憤怒的拳頭從碎片衝了出來。
“我還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