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竟然下起雨來。

早晨起來以後, 簡單給葉允墨打電話。

“起來了嗎?”簡單問,休息的時候她會起得這麼早倒是很難得。

“起來一會兒了。”葉允墨淡淡地回答她。

“外面下雨了,你們出來的時候記得要帶傘。”簡單囑咐道。

“這事不用我管, 小劉會負責。”葉允墨倒是很省心。

簡單一直心神不寧的, 葉允墨應該就要到了, 剛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 他說他們已經出發了。簡單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場面, 得到的會是怎樣的結果。

今天一早爸爸因爲單位裡突然有事所以臨時去加班了,不過走之前他說一定會騰出時間回家來吃午飯,當然午飯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自然是見葉允墨。

現在家裡就只有簡單和她媽媽兩個人在,簡單負責收拾房間, 而媽媽負責準備飯菜。

“簡單, 過來把桌子擦一下。”媽媽舉着鏟子叫她。

簡單應了一聲, 然後找來抹布擦桌子,擦的過程中卻一直心不在焉, 她只是來回來去擦着面前的一小塊桌面,別的地方卻一下都沒有擦過。她現在的心情就和小時候揹着媽媽把藥片藏起來的時候一樣忐忑不安,她想了一下,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抹布, 叫了媽媽一聲。

“幹什麼?”媽媽正忙着應付剛剛倒入鍋裡的菜, 根本無暇回頭看簡單, 只是草草地應了一聲。

“媽, ”簡單又叫了一聲, 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着, 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如果,等一下他有什麼地方讓你不太滿意,你能不能包涵一下?”

“他會有什麼地方讓我不滿意?”簡媽媽依舊沒有回頭,手上不停地翻炒着鍋裡的菜。

簡單一時語塞,一笑帶過。

門鈴一響,簡單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起來。

打開門看到手上拎着禮物筆直地站在那裡的葉允墨的時候,簡單覺得自己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微微安定了一點兒,葉允墨和她是同盟,有人和她一起面對即將要到來的情況了,她的心裡有了一些底。

“很準時。”簡單小聲地說。

“路上沒有堵車。”葉允墨說完停頓了幾秒鐘,也很小聲地問:“我看起來怎麼樣?”

簡單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花了一些功夫打扮的,他今天穿了一件淺黃色的襯衫,襯衫熨的剛剛好,既沒有褶皺,也沒有很死板,看來小劉也花了不少心思。

“很不錯。”

“這顏色怎麼樣?”葉允墨用空着的那隻手指了指身上的襯衫。

“很襯你。”簡單微笑着回答,“小劉選的?”

葉允墨點點頭。

“你該給小劉加獎金了。”簡單說着又朝葉允墨的身後找了一圈兒,沒有看到小劉的身影,於是又問:“小劉呢?”

“他把我帶到這兒就下樓去了。”

簡單側了側身,然後把他拉進來,“進來吧,只有我媽在家呢,我爸過一會兒纔回來。”

葉允墨微微一頷首算是迴應。

“媽,他來了。”簡單和葉允墨並排站在玄關處,她拉着葉允墨的手叫道。

因爲葉允墨是第一次到她家裡來,對這裡的環境完全摸不着頭腦,簡單跟在一旁爲他帶路,走了兩步後,她又小聲地提醒道:“有一個小臺階,小心。”

簡單的媽媽聽到簡單說要來的人已經來了,連忙擦了手解下了圍裙,末了還沒忘大致理了理頭髮,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纔出了廚房,一出去剛好就看到簡單拉着一個男人的手,邊走邊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着什麼。

簡媽媽一眼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等到他們走近了,她才發現那個人的眼睛微垂着,不知道看向了哪裡,簡單和他兩個人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

“媽,他來了。”簡單和他一起站定,簡單開口,然後又偏過頭對着那個人說:“葉允墨,我媽。”

那個人聞言馬上鬆開了簡單的手,站直身子,“阿姨,您好,我叫葉允墨。”說完擡起頭來。

他一擡起頭,簡單的媽媽才終於看到他的眼睛裡竟然是一片茫然,毫無焦距,明明是面對着她,眼神卻飄到了另外的地方。

她頓時怔住,一時間忘了要回話,只是下意識地扭頭緊緊地盯着簡單,問道:“簡單,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刻終於來了,簡單這才覺得就算是之前再怎麼忐忑,等到真的面對這一刻的時候竟然無比的平靜了,所有不知名的不安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呼出來,緊接着拉起葉允墨的手,看起來很輕鬆地一笑,頗爲若無其事地說:“媽,他叫葉允墨,是我喜歡的人。”她頓了頓,又開口:“允墨,你帶的禮物呢?”

雖然看不見在場的人的表情葉允墨也已經知道了現在的情況,很顯然,簡單的媽媽並不知道他的女兒要帶到家裡來的是他這樣的一個人,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被嚇到了。

很奇怪,葉允墨覺得忽然之間大腦好像停止了工作一樣,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裡,完全沒有任何的情緒和感情,直到簡單用親暱過頭的聲音叫他的時候,他的大腦好像才終於回覆了運作。

允墨,平常簡單都會連名帶姓地叫他,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乾脆連名字都很少叫,一開口就是直奔主題,她現在這個親暱的稱呼只怕是叫給她媽媽聽的。

一直沒有聽到簡單的媽媽開口,葉允墨開始有些無措起來,可是遲疑了一秒鐘之後,終於還是把手上拿着的禮物遞了出去,現在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才合適,於是乾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等着簡單的媽媽接過去。

好像過了很久,葉允墨才聽到了一個對他來說還很陌生的聲音傳來。

“這位先生,我覺得我沒有理由收你的禮物。”

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明擺着就是不認同他們的關係,要他拿着東西走人。

葉允墨頓時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團火苗慢慢地被水澆熄了,熄滅了之後,在心裡留下了一堆死灰。

他早就知道不會那麼容易,這樣的場面也在他的預料之後,但是卻還是會不自覺的埋怨,禮物是他花了心思準備的,她怎麼可以看都不看就讓他拿回去呢?

一想到這兒,葉允墨差一點兒就把禮物摔了走人了,幸虧他還存留着的一絲理智告訴他要忍耐,絕對不能這麼做,這是在簡單的家裡,面前的人是簡單的媽媽,他最愛的女人的媽媽,這裡沒有他耍脾氣的份兒,如果他一衝動,事情就徹底的完蛋了。

就這樣他硬生生的把怒氣壓了下去,耐着性子道:“阿姨,我和簡單......”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這位先生,什麼都別說了,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你請回吧。”

有些時候,越是客氣的態度就越是冷漠。

葉允墨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嘆了口氣之後才幽幽地開口:“阿姨,我先回去了,今天不好意思打擾了。”

說完就一扭頭順着來時的路往外走。

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的心裡很緊張,所以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記住是怎麼進來的,一般這個時候都要有人過來扶他帶着他走,可是今天必須他一個人走出去,說不定還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讓他自己走出去。

才走了兩步,腳下就被什麼絆到了,他差一點摔倒,還好這時有人扶住了他。

平時他並不覺得被簡單扶着有什麼難爲情,現在卻不一樣,在她媽媽面前,他不想被她媽媽看到他是一個連走路都要人扶的瞎子。

想到這兒,他果斷地掙開了簡單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扶他。

很神奇,他居然很順利地沒有摔跟頭,只是在一個小臺階那裡踉蹌了一下,然後他沒有胡亂摸索,閉着眼睛一伸手就一下子摸到了門把手,他不由得苦笑一下,今天真的很幸運地讓他這隻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只是一個瞎了眼還要被逼着自己出去捉耗子的貓真的是幸運的嗎?

簡單一直都跟在葉允墨身後,和他隔着一步的距離,她怕他會不小心摔倒。

眼看着葉允墨打開門離開,簡單想都沒想就要跟出去,卻在剛一邁步的時候被叫住了。

“簡單,你給我站住。”

簡單不聽,還是往外走。

“你敢邁出這個家門一步,以後就別想再進來。”媽媽的語氣更加的堅決。

簡單壓抑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一下子都涌了出來,想收都收不住,其實簡單一點兒都不想哭,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一哭就證明她失敗了,她很懊惱地罵自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越是罵眼淚卻流的越兇。

加班回來的簡爸爸一進門只是看到簡媽媽沉着臉坐在沙發上。

沒有看到簡單要帶回來的人,他有些失望,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他一直期待着等一下的見面,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寶貝女兒要帶回來的人是什麼樣子的人。

“人呢?”他放下鑰匙,邊換鞋邊問,在這之前他已經往家裡瞄了一圈,卻什麼人都沒有見到。

沒有人理他。

氣氛有些詭異。 換好了鞋進屋以後,他又站到廚房的門口往裡面忘,也沒有人,桌上放着一盤失了溫度的菜,菜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香蔥。

氣氛更加詭異了。

“怎麼了?”他又問,耳邊隱隱地傳來了哭聲,好像是從簡單的房間裡傳來的。

“發生什麼事了?”他只好又問了一遍。

“去問你的寶貝女兒。”

這句話之後,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記悶悶的關門聲,然後客廳裡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於是他只好又無奈地去敲簡單的房門。

一見到簡單,他吃了一驚,這個孩子的眼睛居然腫成了兩個大桃子,他忙不迭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沒有回答他,只是帶着哭腔抱怨道:“爸,媽她怎麼可以這樣,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媽是這麼狠心的一個人。”說完,她又忍不住抽噎了起來。 簡爸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又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狠心?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好。”原來簡媽媽不知什麼時候也進來了。

簡單一抹眼淚,嚷道:“那你也不能就這麼把他趕走,連他帶來的禮物都讓他帶走了,你怎麼可以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他,讓他這麼難堪。”她頓了頓,又抽噎了幾聲,復又開口:“連我想去送送他你都不讓,萬一他下樓的時候摔了怎麼辦。”

說到後面,簡單的聲音越來越小,哭聲卻大了起來,她真的很擔心葉允墨,葉允墨一出門她就第一時間給小劉發了一個短信,讓他馬上上來接葉允墨,可是卻還是免不了擔心,小劉到現在都沒有給他回信兒,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了吧?

她這麼哭着哭着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如果她就這麼哭死了該有多好,那樣就能讓媽媽內疚,讓她知道自己做的有多過分。

“你還好意思說,我一直以爲你是一個挺聰明的孩子,沒想到你這麼傻,世界上有那麼多人,你怎麼就偏偏把這樣的一個人帶回家?找這麼一個人你一輩子都安生不了。”

簡單揚着頭毫不示弱,“我沒覺得葉允墨有什麼不好,世界上那麼多人,我就覺得他是最好的。”

“他那樣的人也能算好,你和他在一起就得跟在他後面伺候他一輩子,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到時候就晚了,我是你媽,不能眼見着你往火坑裡跳還由着你。”

“你又不是我,怎麼就知道我會後悔?”簡單反問着,眼神裡透出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媽,我不能說一輩子都不後悔,可是現在我不會嫁給葉允墨之外的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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