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的人羣裡三層外三層,將老姚記圍得水泄不通。花千夜和他的十餘個手下,宛若汪洋裡的一艘小船,淹沒在憤怒的驚濤駭浪裡。
這些人,分明都沒有絲毫修爲,甚至連粗拳陋腿也不會。但只是那個夥計喊了一嗓子,他們便不分男女老幼,不顧一切地聚集到一處。
難道他們僅憑血肉和勇氣,就可以來捍衛他們心中的大哥麼?
什麼是老大,他就是老大;什麼是兄弟,這就是兄弟!
花纖盈的眼睛前所未有地發亮,剎那間,姚人北在她心底的形象起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半城人馬,一呼而至。花千夜的眉頭擰成了一堆,他縱然再心狠手辣,也無法一口氣斬下這麼多的人頭。
原來,萬千平民匯聚成的洪流,竟可以如此驚人,如此浩大!
姚人北緩緩道:“你是花小姐的三叔公,我不爲難你。趕緊離開這兒,今後我也不想再見到閣下。”
“姚人北,算你狠!”花千夜沙啞道:“不過,今天這些幫過你的人,老夫遲早都會把他們的腦袋送到閣下的府上!”
姚人北冷冷道:“你要挾我?那姚某隻好先把你們全部留下!”
花千夜哈哈笑道:“你有這本事留下老夫麼?就算你可以,這事也會很快傳到青木宮。到時候死的,就不止這麼點人了。”
“格老子的,敢威脅姚大哥!”一個上身赤裸肥肉發顫的屠夫,揮動斬肉刀叫道:“老子今天非把你個龜兒子給剁了!”
“對,剁了他!”周圍羣情激憤,連算命的瞎子都睜開眼睛大聲叫嚷。
花千夜理都不理,微微冷笑望着姚人北。
姚人北緩緩道:“你我對決一場。贏了,姚某不問小鮑主的事;輸了,把人留下!”
“老夫爲什麼要答應你?”花千夜回答道:“不想牽累別人,就讓盈兒跟我走!”
“三爺爺,”花纖盈從楚凌宇的身後走出,說道:“盈兒和你回去!”
花千夜點點頭道:“楚公子,姚老闆,盈兒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還想阻攔麼?”
楚凌宇第一次向花纖盈露出讚許親切的微笑,因爲他明白,花纖盈這麼做是爲了不讓自己和姚人北爲難,更不願拖累這些無辜的平民。
他說道:“如果妳不願意,楚某一劍在手,定能把妳帶出這裡!”
花纖盈搖頭笑了笑,道:“謝謝你,楚大哥。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盈兒真的很開心。我原本想陪你去金陽堡找黎姐姐,如今是不成了。你說得對,離家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免得讓爹爹和孃親擔心。”
楚凌宇點點頭,道:“以後妳有什麼事,只要傳信過來,我一定替妳辦成!”
花纖盈甜甜一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只楚大哥往後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小妹子就好。我雖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可都不是故意的。”
楚凌宇沉聲道:“我不會忘,妳是天底下楚某認識的最可愛善良的小妹子。”
“還有我,姚大哥。”姚人北說道:“妳是青木宮的小鮑主,平時也缺不了什麼。但萬一有了難事,就來找我!”
“姚大哥,我記住了。”花纖盈道:“我還會來看你的!”
“盈兒,該走了。”花千夜一刻也不願在這鬼地方停留,出言催促道。
“等一等,”花纖盈從袖裡取出一個瓷瓶,走到姚人北身前道:“這裡面是七顆枯木逢春丹,把它碾成粉,半敷半服。一個月後,你的腿就能肉骨重生,斷裂的經脈也能續長。到時候,便不用擔心別人再取笑你啦。”
姚人北接過瓷瓶,道:“妹子,姚大哥也送妳一件東西。”取出一方玉玦低聲說道:“如果想找我,就默運真氣喚醒玉玦,把想說的話輸入裡頭。然後把它拋入水中,我很快就會知道。”
花纖盈展顏淺笑道:“這麼有趣,那我就不客氣啦,姚大哥。”
花千夜上前一把抓住花纖盈道:“話都說完了,還不走磨蹭什麼?”
姚人北眉宇一揚,銳利的眼神射入花千夜心底,漠然道:“閣下今日結下的樑子,他日姚某必有厚報!”
花千夜避開視線低喝道:“走!”拽着花纖盈擠出人羣。
花纖盈邊走邊回頭,向楚凌宇和姚人北招手道:“再見。以後再見!”
姚人北手握瓷瓶,低低道:“真是個好女孩,可惜了,生錯人家。”
楚凌宇嘆息道:“是啊,她總算走了,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花纖盈被拽出人羣,嘟起小嘴再不說話。
花千夜明顯可以感覺到背後無數敵視的目光,他加快腳步回返暫居的客棧,只想儘早離開。
誰知花纖盈進了屋卻不肯走了,嚷嚷道:“我要洗澡!”
這時花千夜也終於有了與楚凌宇一樣頭大的感覺,皺眉道:“大白天的洗什麼澡?等回到青木宮,妳愛在香泉溫浴裡洗多久,就洗多久。”
“我不幹!”花纖盈拿出撒嬌絕技,晃着花千夜的大手道:“人家剛剛在老姚記待了那麼久,現在身上一股肥腸粉的味道,不信你聞聞。這讓我怎麼好意思回宮見我爹、我娘?”
“那種地方是妳該去的嗎?”花千夜無奈道:“好吧,我這就要店小二給妳燒熱水洗澡,總可以了吧?但妳別乘機耍花樣,想偷偷溜走再去找那個楚凌宇。”
“人家哪有你那麼多心眼?”花纖盈嬌嗔道:“就是想洗得乾乾淨淨,別讓爹媽和爺爺見了心疼嘛。”
拿出花千迭這柄尚方寶劍,花千夜徹底失語。但他對這個孫女不可謂不知,搬了把椅子親自守在浴室外,心裡恨恨道:“臭丫頭,妳幾世修來的福氣,居然讓三爺爺替妳看門。再要逃跑,對得起誰?”
片刻後,屋裡響起水聲,花千夜心安稍閉目養神。可這水聲不停,過了一會兒從門坎裡滲出一灘水漬,似是漫出了屋子。
花千夜隱隱感到不妙。然而裡面既然是女孩兒家在洗澡,就算他是長輩也不能功透雙目肆意往裡打量。趕緊起身叫道:“來人,快找個老媽子來!”
偏巧這客棧的老闆娘外出買菜,等了半天,衆人才從街上強拉來一箇中年婦人。
花千夜心急如焚,運功震斷門閂,道:“妳趕緊進去瞧瞧,裡面發生什麼事了?”
婦人戰戰兢兢推門進屋,尋摸半晌,出來莫名其妙地道:“裡面什麼都沒有啊。”
花千夜大驚,推開婦人,衝進屋子。
大多半人高的澡盆,果然空蕩蕩不見花纖盈的蹤影。
在浴盆側面離地不到兩寸的地方,被人用指力鑿出一個小孔,水聲就由此發出。
浴室裡別無出口,花纖盈又是從哪兒逃走?
花千夜急切搜索,終於發現燒水的竈臺上,有一條管道直通屋頂的煙囪。雖然狹小,但憑花纖盈嬌小的身軀卻足以鑽出。
他禁不住扼腕懊喪,千防萬防卻還是被這丫頭算計了,眼睜睜讓她從眼皮底下溜走,自己回頭如何向花千迭交代?
花千夜又怒又驚,顧不得驚世駭俗施展御風身法,掠出客棧直奔老姚記。
這會兒日上三竿,食客漸少。
姚人北蹺着二郎腿,坐在一張躺椅裡正閉目假寐。
花千夜飄身落到躺椅前,喝問道:“姚人北,花纖盈呢?”
姚人北瞇開一條縫,瞅了瞅花千夜的臉色道:“她不是纔跟你回青木宮去了麼?”
花千夜老臉一熱,哼道:“她剛纔在客棧趁老夫不留神偷偷溜走,是不是找你和楚凌宇來了?”
姚人北眼皮朝上一翻,道:“奇怪了,人都給你帶走了,還找我做甚麼。難不成姚某有義務要替你們青木宮看管小鮑主?”
花千夜怒道:“你少說風涼話,楚凌宇呢,他去了哪裡?”
“早走了,”姚人北迴答道:“吃過肥腸粉不走幹什麼,這兒又不是客棧。”
“盈兒真的沒來過?”花千夜問道:“還是你有意隱藏包庇?”
姚人北手一指攤了道:“這麼一點大的地方,你鼓着一對金魚眼不會自己看麼?”
花千夜憋了一肚子的火終於爆發,一爪抓向姚人北道:“你找死!”
姚人北身形一晃,花千夜的手爪落在躺椅上,“呼”地燃起青煙,“喀喇”碎裂。
姚人北站到一根支起帳篷的竹竿底下,寒聲道:“花千夜,不要欺人太甚。”
花千夜一爪抓落,怒氣稍消,也清楚姚人北絕非好惹的善茬。況且他急於找回花纖盈,也無心和對方糾纏,說道:“老夫只想找到盈兒,你究竟有沒有見到過她?”
姚人北悠悠道:“我要是你,與其在這兒瞎折騰,不如趕緊出城去追。她溜出客棧,不用問就是找小楚去了。”
花千夜一省,道:“最好你沒說謊,否則異日老夫有得跟你算這筆帳!”說罷一點一飄,身影消失在斜對面的巷口中。
姚人北不知從哪兒又搬來一把躺椅,接着再睡。
在老姚記對面的一家茶樓裡,兩名青木宮的部屬暗中監視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見他有什麼異動。
到中午的時候,姚人北才收了攤和幾個夥計有說有笑也進了茶樓。
大堂裡的客人見着姚人北,紛紛起身上前打招呼,把幾個人圍在了中間。可等人羣散開,姚人北卻已不見。
兩人大驚失色,衝下樓梯揪起一個夥計問道:“姚人北呢?”
夥計道:“你問姚大哥麼,他不巧剛走,早來半步就能撞上了。”
“他去哪兒了?”其中一人滿頭冷汗地追問道。
跟丟了姚人北,花千夜不把他們的屁股踢爆了纔是怪事。
“這可難說,”那夥計想了想道:“也許是出西城門去了新買的莊園,也許是到東城的綢緞莊去清帳,說不定往南去了狀元樓找孫掌櫃喝下午茶。
“當然,直接回了在北城的家裡睡午覺也大有可能。”
旁邊另一個夥計搖頭嘆道:“沒辦法,咱們姚大哥的朋友和生意太多,忙不過來。朋友要是有急事,也只好等明天趕早到老姚記等他。”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明曉得這幾個夥計沒一句實話,兩名青木宮的部屬也不好發作。何況經過早上的場面,他們也不敢硬來,只得粗聲道:“不用了!”匆匆忙忙出了茶樓,去找花千夜報信。
等他們走遠,姚人北才從一堆客人裡鑽出來,笑呵呵道:“跟我耍心眼,等下輩子吧。”施施然從後門溜出,沿着青石小巷轉了兩道彎,進了一戶人家。
花纖盈正坐在裡屋的炕上百無聊賴,看到姚人北進來一躍而起道:“姚大哥,怎麼這麼久纔回來,我三爺爺他們是不是走了?”
“妳的三叔公也算是條老狐狸,哪那麼容易上當?”姚人北微笑道:“我剛把兩條尾巴甩了,便馬上過來找妳。”
“姚大哥,我等你回來是想和你說上一聲,”花纖盈道:“我這就要去金陽堡找楚大哥和黎姐姐。今天的事,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原來,她已經從姚人北這兒曉得了黎仙子離奇失蹤,楚凌宇正趕往金陽堡的消息。
“哪兒的話?”姚人北故作不悅道:“自家妹子的事情,怎能說是麻煩?不過妳現在還走不得。花千夜已命人暗中四處監視,妳一露面還得被他逮回去。”
“那怎麼辦呀?”花纖盈急道:“我總不能一直耗着,誰曉得他們什麼時候會走。”
“沒關係,”姚人北胸有成竹道:“等天一黑,會有一隊糞車出城,妳就能走了。”
“啊?”花纖盈花容失色,囁嚅道:“大哥,你不會要我鑽到那裡面吧?”
“怎會?”姚人北笑道:“妳若是把這事告訴小楚,下回他還不找我拼命?”
花纖盈心裡甜絲絲的受用,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把我送出去?”
“我到時安排十幾部水車和他們一起出城,把妳藏在水車裡不就成了?”姚人北道:“這就叫魚目混珠,瞞天過海。”
花纖盈鬆口氣讚道:“好主意,他們見了又臭又髒的運糞車,一定不會仔細盤查。姚大哥,你這法子真好!”
“所以,妳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姚人北說道:“等天一黑,我就送妳出城。保證教妳三叔公捉不到半點裙角。”
將花纖盈安排妥當,姚人北在蜘蛛網似的巷子裡駕輕就熟一陣穿梭,又進了一家賭場。
這家賭場的門面上,掛的雖是“孫記”招牌,可實際上又是他的一處產業。
下午賭場裡已經人頭攢動,許多有錢沒事的閒人呼朋引伴在此揮金如土。
姚人北點着頭和每個人打着招呼,腳下不停進了二樓的一間包房。
包間裡,一個年輕人雙腳勾在橫樑上,倒吊身子,手裡拿着一壺酒正往嘴裡小心翼翼的灌入,一副心無旁騖的認真勁頭,竟是恢復本來面目的林熠。
一口酒倒嗆入鼻子裡,林熠連聲咳嗽。
姚人北搖頭大笑道:“早跟你說過,絕活絕活,別人學不會的才叫絕活。這一下,你該信了吧?”
林熠掛在橫樑上身子一晃一蕩,嘆道:“奇怪,我明明閉氣了,怎麼還是嗆着?”
“好吧,我就破例再給你演示一次,看清楚了!”姚人北縱身盤上橫樑,掛到林熠身邊,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酒壺張嘴“咕嘟咕嘟”一氣不停灌進嘴去。看得林熠眼睛發直,連連搖頭道:“只有像你這麼無聊的傢伙,纔會想起用這種姿勢喝酒。”
姚人北得意道:“狐狸吃不着葡萄纔會說葡萄酸,你學不會就別說風涼話。”
林熠嘿然道:“我就不信這個邪了!”一探手從底下的桌上凌空抓過第二壺酒。
姚人北以行家口吻自居道:“慢工出細活。好兄弟,這兒酒有的是,你就好好練吧。”
林熠又嗆了一口,似乎眼淚都咳出來了,姚人北的笑聲不覺更響。
“大哥,今晚我住你這兒,沒問題吧?”林熠問道。
“當然有問題,”姚人北板着臉說道:“好不容易來你姚大哥家做客,怎麼住一晚就急着要走?這回你說什麼也得給我待個十天半月,不然往後別叫我大哥!”
林熠苦笑道:“這次我來豐州真的是有事,自己也說不準到底能住多久。等下回有機會,別說半個月,三個月都成。饒過兄弟這回,行不行?”
姚人北道:“你小子說實話,和花千夜他們有沒有關係?”
“差不多吧,”林熠回答道:“我聽說,今天早上他還到你的老姚記去鬧了一通?”
姚人北哼道:“若非我有所顧忌,憑這老傢伙的那點斤兩,今晚就剁了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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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道:“大哥,你是不是有幾位老弟兄被青木宮關進了血動巖?”
姚人北問道:“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莫非真的打算去找青木宮的麻煩?”
林熠道:“百餘年來,血動巖不知斷送了多少條無辜生命,也該讓它壽終正寢了。”
姚人北正色道:“兄弟,你別說是大哥膽小,最好放棄這個念頭。血動巖的存在是青木宮的絕密,這麼多年更沒一個人能活着從裡面走出。要是容易,老子早去把它砸了。”
林熠微笑道:“大哥放心,要是沒幾分把握,我怎敢提這事?你只管告訴我那幾位老弟兄的名字,或許能用得上。”
姚人北沉吟片刻,說道:“我知道的,有三個人。一個曾是神霄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丁淮安;第二個是妙手空空的偷兒,叫瞿稻;最後一個名叫朱武,早年在北地頗有名氣,也因得罪了青木宮被打入血動巖。”
林熠把三個人的名字重複一遍,牢牢記下,說道:“這三位老兄的名字我都聽說過,沒想到全給關進了血動巖。青木宮的本事不小,膽量更是夠大。”
“因此我才勸你不要去,”姚人北道:“就算你想做幾件壯舉,來改變正道各派對你的誤解偏見,也不必冒險去挑血動巖。”
“我爲的不是這個,”林熠搖頭道:“我曾親眼見過另一座人間煉獄,卻動不了它。這次,我有機會搗毀血動巖,順便讓青木宮吃上一個大虧!何樂而不爲?”
姚人北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再勸你。不過,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怕的就是這個,”林熠嘆道:“你擔心我進去了就出不來麼?”
姚人北道:“至少,那裡頭也關了我的三個老弟兄。你沒有理由阻止我去救他們。”
林熠說道:“假如我另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拜託大哥呢?”
姚人北悠然道:“那就要看是什麼事了,想敷衍打發我,門都沒有。”
林熠笑道:“我哪裡敢敷衍大哥?”他話音一頓,門開處藕荷走了進來。
她擡頭瞧見兩個瘦男人,一長一短,腳碰腳倒掛在橫樑上,驚訝地張大口道:“公子─”
林熠笑嘻嘻道:“我正在練功夫呢。妳這麼着急趕來,是不是已有了鄧宣的消息?”
藕荷頷首道:“他已率六風衛和爆蜂弩隊離開龍首山,隨行的是裘一展。青木宮的俘虜,包括花千重在內,已緊隨其後押往青木宮。”
“我們知道了,花千夜也會很快知道。”林熠微笑道:“今晚就緊盯着他,可別讓他輕輕鬆鬆打劫。”
藕荷抿嘴一笑,道:“公子放心,有人看着他呢,他跑不了。”又施一禮笑吟吟道:“兩位繼續練功夫吧,奴婢不打擾了。”
緩步倒退出包間。
“這個丫頭真不錯,”姚人北一翹大拇指豔羨道:“兄弟,你從哪兒騙來的?”
林熠道:“你當我只會坑蒙拐騙麼?”一擡手,把大半壺酒一滴不漏喝進嘴裡。
姚人北愣道:“你小子耍我,其實早就學會了?”
林熠呵呵笑道:“我這麼做,不是想讓你多得意一會兒麼?”
姚人北無可奈何搖搖頭,翻身跳下,道:“說吧,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林熠飄落到他身旁,神秘一笑道:“法不傳六耳,請大哥附耳過來。”
姚人北笑罵道:“你這小子,又故弄玄虛。”
林熠在他耳邊一陣嘀咕,姚人北笑容漸漸收起,待他說完後才道:“好,這事包在我身上。不過,你小子出的招,爲什麼總是這麼損?”
林熠道:“說不準將來還有人謝我呢?”
“謝你個大頭鬼,”姚人北呸道:“真讓他們曉得是你在搞鬼,連我一塊跑不了。”
林熠笑而不答,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道:“上午趕了幾百裡的路累得不行,現在總算可以歇上一會兒了。”
“不行,”姚人北一把逮住他道:“還沒去見過你嫂子呢,要睡也上我家睡。”
林熠被他拽到門口,愁眉苦臉道:“大哥,我這模樣走出去,不用到天黑,就會有一窩蜂的正道高手上你家砍人去。你總得讓我換換裝吧。”
姚人北鬆開手道:“好,你慢慢換,我等着。”
林熠道:“不用,轉眼就成。”伸手往臉上一抹,赫然多了張人皮面具,連帶着一把濃密的絡腮鬍,轉眼就變成了箇中年大漢。再一轉身,變戲法似的換上一套土布衣裳,緊接着頭上的髮飾也改了。
姚人北瞪着林熠,似是怔住了,半天才一本正經地道:“交換!小子,你剛剛學到手是我的絕活,現在要是不把你的絕活教會你大哥,就別出這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