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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瓦崗寨的斥候攀爬上了幾棵大樹,雖然一場森冷的秋風掃過之後,樹葉已經大部分都被撕落後鋪在了地上,但好在這片林子足夠密集,所以藏身在樹梢上的斥候藉助僞裝,不仔仔細細的去打量,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他們目不轉睛的盯着燕雲寨的輜重營人馬緩緩的在林邊的官道上經過,看着那一輛一輛的馬車碾着落葉向前行進。爲首的斥候是個刀疤臉的漢子,他叫李生,曾經也是裴仁基的親兵,裴仁基在去燕雲寨之前將他留在了瓦崗寨中,爲的就是日後能有個聯絡的人。
因爲裴仁基的關係,李生在瓦崗寨中雖然混的不算好,但好歹也已經升爲麾下有三百人的校尉了,比起在裴仁基身邊的時候只是個隊副來說,已經好的不能再好。
是個男人都有野心,包括閹人在內。
李生也是個有野心的,他想出人頭地。他不是世家大戶出身,雖然也自稱是飛將軍李廣的後人,可他和隴右李家沒有一個銅錢的關係。他初參軍的時候也是抱着功名但在馬上取的豪情壯志,可幾經大戰之後僥倖活下來他才發現,功名但在馬上取,不過是朝廷用來誆騙百姓爲之效力的一個極美好的謊言罷了。
他這樣寒門出身的子弟,除非運氣好的如同幽州大總管羅藝那樣,得到皇帝陛下的賞識,否則要想出頭無異於癡人說夢。裴仁基對他不錯,一直將他帶在身邊,但他姓李,不姓裴,所以即便論貢獻裴善,裴林都遠不如他,但還是比他爬的要快得多。
如果大隋的官場足夠公正的話,按照他的軍功就算升個別將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算是留在地方上,換一個縣丞的官職也還是可以的。
但九死一生之後,他終究只是個親兵隊副罷了。
裴仁基離開了瓦崗寨,把他留下,李密將其提拔爲斥候校尉,手下管着三百個身手都比他還要利落的斥候,這讓他對李密格外的尊敬。但他也明白,若不是因爲裴仁基的關係,自己在瓦崗寨照樣什麼都不是。
所以,爲了以後能爬的更高一些,他知道自己必須幫助裴仁基將今天這件大事做好。只要裴仁基立了大功,自己也會跟着飛黃騰達。如果裴仁基失敗了,只怕自己也一樣逃脫不了受到牽連的命運。
深知這一點的李生,記住剛纔裴仁基跟他說的每一個字。然後迅速的跑回去將這些話一字不差的轉述給王君可和李文相兩個人,王君可又把他派了回來監視燕雲寨的人馬。
李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官道上緩緩而行的車隊,他在等着車隊走盡的時候,只要燕雲寨的大隊人馬一出現,立刻就要派人到樹林深處去告訴王君可和李文相。
瓦崗寨派來此處埋伏的一萬人馬不敢靠官道太近,因爲他們深知燕雲寨的斥候也同樣的厲害,若是被他們發現了瓦崗寨的人馬在密林中埋伏的話,密公爲了今日所做的所有準備就都將功虧一簣。
王君可和李文相都知道,雖然李密看起來是個面貌俊朗和和氣氣的人,但真的出了什麼紕漏,李密下手殺人絕不會有一點遲疑。相對於瓦崗寨的上一個軍師徐世績而言,新軍師李密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心疼死幾個人,死幾萬人他也不會心疼。
在斥候沒有將消息傳回來之前,王君可和李文相絕對不敢有絲毫大意。士兵們嘴裡都叼着木棍,以保證不會發出一點聲音,雖然他們藏身的地方距離官道足夠遠,但他們還是儘量做到小心翼翼。因爲林子太密了些,所以他們這一萬人沒有騎兵,有一大半是弓箭手,一小半造價低廉但行動迅速的長矛手。
李生死死的盯着官道,他知道今日之戰看起來是密公親自在指揮,其實勝負成敗卻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這種至關重要的身份讓他感覺很自豪也很忐忑。正因爲他的注意力太集中了些,卻沒有看到就在距離他十幾米外的草叢中,有幾個人瞧瞧的擡起頭,然後那幾個人手中精緻的連弩對準了樹上的幾個瓦崗寨斥候。
抱着一根樹杈的李生忽然覺得小腿處疼了一下,隨即便沒了任何感覺。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卻發現自己腿上多了一支弩箭。明明深深的釘進了自己小腿裡,明明血已經順着褲子淌下去,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這讓他大驚失色,他立刻想喊出來,可卻發現自己的嗓子裡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飛虎五部二部檔頭獨孤銳志精製的毒藥,比五步蛇的毒素還要厲害上十倍,弩箭上的劇毒頃刻間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也失去了發聲呼喊的能力。
李生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再也保不住面前的樹杈。
在落地之前,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十幾個密諜衝過去,將掉在地上的幾個瓦崗寨斥候的屍體拖進草叢中掩蓋住,然後他們迅速的撤離了密林。
就在這個時候,燕雲寨的輜重營已經全部過去了。
……
……
裴仁基算計了一下時間,估摸着王啓年的輜重營已經差不多快走出松林湖,再往前走道路就變得開闊,阻擊就變得極難。所以他決定下手,他命令兩千新兵停止前進,後隊變作前隊,全軍調轉過來在官道上列陣集結。
雖然新兵們對這條軍令很不理解,但他們還是執行了將軍的命令。士兵們對於服從命令沒有任何怨言,經過一年的訓練,他們已經知道在戰場上,將軍的命令必須徹底的乾淨迅速的執行。
裴仁基帶着自己手下一百多個親兵到了後隊,站在官道中間等着輜重營的車隊上來。他率軍爲輜重營的車隊開路而行,兩支隊伍相隔不足二里,所以用不了等多久,第一輛馬車就能到達他們身前。
恰好堵在松林湖盡頭轉彎處,所以裴仁基能看到輜重營那連綿不盡如長蛇一般的隊伍。看着第一輛馬車已經到了三百步外,裴仁基笑了笑,很開心的笑了笑。
“胡三山,帶幾個人過去將第一輛馬車攔下來!”
裴仁基大聲的下令道。
他手下親信胡三山立刻帶了兩個人迎着第一輛馬車走了過去,胡三山刻意放慢了步伐,等走到第一輛馬車前的時候,馬車距離裴仁基麾下人馬的距離大概在百步之內。這個距離,羽箭拋射毫無問題。
“怎麼停下來了?”
趕車的輜重營士兵從馬車上跳下來,皺着眉頭問道。
胡三山笑了笑道:“前面到了岔路,我們將軍讓我過來問問王將軍,你們是向左轉還是向右轉?”
“難道裴將軍不知道往哪兒走?”
趕車的士兵警覺的問道。
“自然是知道的!”
胡三山微笑着說道:“我們裴將軍讓我問的,是你們輜重營往哪邊走。裴將軍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要往那邊走?怪我剛纔沒說清楚,這樣吧,前面左轉是陰曹地府,右轉還是陰曹地府,你們打算怎麼走?”
那輜重營的士兵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你們要造反!”
他的手下意識的摸向自己腰畔的刀柄,只是胡三山的動作比他卻要快了一分。
“造反?老子本來就不是燕雲寨的人,算個屁的造反!”
胡三山抽出刀,比那輜重營士兵抽刀要快了不少。在輜重營的士兵纔將刀抽出來一半的時候,胡三山的刀子已經擎在手裡。他惡狠狠的笑了笑,卻沒有砍向那輜重營士兵,而是猛的回身一刀一個將他帶去的兩個士兵砍翻,然後快速的往回跑。
這一下太突兀,太不可思議,那輜重營的士兵看的傻了眼,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胡三山殺的竟然是他帶來的兩個手下。這完全不符合常理,這到底是爲什麼?
這輜重營的士兵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胡三山的喊聲已經響了起來。
“輜重營謀反殺人了!不好啦!輜重營王啓年造反了!他殺了咱們的人,要帶着糧草投靠瓦崗寨!”
他的嗓門極大,喊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
……
裴仁基知道,要讓手下的這些親兵隊輜重營動手,說難極難,說簡單也極簡單。新兵們有着比一種盲從性,只要有人帶頭做一件事,新兵們會下意識的跟着別人去做,帶過不少士兵的裴仁基對這一點很確定,所以他早就想好了怎麼做。
那兩個被胡三山砍死的親兵,就是必要的犧牲。爲了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犧牲是難免的。
裴仁基絕不會因爲死了兩個親兵而生出悲傷來,作爲一個有野心的人,一個領兵多年的人,他的心早就變得又冷又硬。
“輜重營王啓年造反!”
裴仁基大聲喊了一遍,然後回身吩咐道:“所有人上馬,準備迎戰!弓箭手,聽我的命令,用布將箭頭綁上點燃,準備阻攔輜重營人馬進攻!”
他對氣喘吁吁跑回來的胡三山點了點頭,胡三山立刻將背後的硬弓取了下來,他箭壺裡的羽箭已經用油布包了,一點就燃,隨着他的動作,一百多名親兵立刻將包了油布的羽箭從箭壺中抽出來,然後掏出火摺子將羽箭點燃。
裴仁基舉起手然後猛的往下一壓:“放箭!”
噗噗噗的聲音不絕於耳,羽箭密集的覆蓋了過來。
輜重營的馬車沒有起火,因爲火箭根本就沒有射出去。
隨着噗噗的聲音,裴仁基身後的一百多名親兵如被鐮刀放倒了的小麥一樣一層一層的倒了下去,站在裴仁基身邊的胡三山後背上中了四箭,有一箭直接從後心扎進去射穿了他的心臟。
胡三山嗓子裡發出一連串嘶啞的呻吟,手裡的弓箭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裴仁基猛的回頭去看,於是看到了那些之前還緊張的新兵們已經將羽箭再次搭在了弓弦上,扇面形排列的密集軍陣分開一條縫隙,兩個騎馬的穿着普通士兵服飾的人從軍陣中緩緩走了出來。當看到第一個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裴仁基感覺自己的心死了。當第二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死了的心被撕成了兩半。
第一個騎馬而出面容冷峻的盯着看他的人,正是燕雲寨虎牙將軍秦瓊。
第二個騎馬而出滿臉淚痕的盯着看他的人,正是他的兒子,燕雲寨武賁郎將裴行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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