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天佑元年六月二十。
在濟水之南,河北軍與江東軍近十萬大軍已經靡戰多日,屍身遍地、血流成河,江東軍雖佔有裝備和訓練上的優勢,但袁軍據寨而守,佔有地利,也給江東軍造成了不少的傷亡。
濟水浮浮沉沉,滾滾東去,將這裡的血腥氣傳出去十餘里,便是兩岸棲息的水鳥也耐不住這濃厚的味道,盡數飛走。
袁紹在濟水之南設立的前營,就像是一處要塞,兩軍皆圍繞此地而血戰。江東軍畢竟精銳,特別是高順的陷陣營,在激戰關頭,僅以八百死士,結陣衝殺,便破了呂曠呂翔的營寨,太史慈趁勢猛攻,斬殺呂曠,殺散河北軍,呂翔僅帶百餘殘兵敗將倉皇逃到蔣奇的營寨。
蔣奇、張郃二部自是領兵來援,卻被關羽所部死死擋住。蔣奇、張郃雖悍勇,卻也顧忌自家營寨,怕被江東軍偷襲了後路,只使出五成力量,哪裡能攻得破關羽設下的軍陣?
尤其是關羽親領千名牌刀手,左手盾牌,右手厚背砍刀,皆是劉備帳下最爲精銳武勇之士,在戰鬥的關鍵時刻逆襲一番,便令河北軍人仰馬翻,倉皇后退。
呂翔跪在袁紹帳中,負荊請罪,這次袁紹再難忍耐,白馬之戰便是這兄弟二人折了大軍銳氣,死傷半數,如今卻連自家的營寨也守不住,還要此等人何用?
“啪~”袁紹擲出令箭,臉色沉似水,“來人,將呂翔給我拖出去斬了!作戰不力,就是此下場!”
呂翔忙苦苦求饒,並用目光哀求帳中衆人,衆人卻知袁紹的脾性,平日裡有些勸諫倒也罷了,一旦他動了真怒,便是他最親近最腹心之人,也無法阻攔。
當呂翔那血淋淋的人頭置於銅盤中呈現在袁紹面前時,袁紹的情緒方平復了些,他揮揮手,語氣有些低沉,“拿下去好生安葬吧……呂氏兄弟畢竟跟隨某一場,也曾經出生入死,戰敗受罰,這是軍法,某亦沒有辦法。私下裡……某自會厚撫其家人……”
郭圖眉頭一動,適時地上前施禮道:“主公公私分明,當再無憾。當下最緊迫之事,便是派出得力人馬,反攻濟水之南,恢復呂氏兄弟之營寨,否則,蔣奇、張郃二位將軍所部危矣。”
袁紹沉吟道:“公則之言有理。我軍楔於濟水南岸,讓江東軍如鯁在喉,其若是不懼,又怎會發力猛攻,拔我營寨?我軍須得牢牢守住這塊突前陣地,待大軍整備完畢,便可趁敵露出破綻之機,傾全力而攻,擊敗周瑜!”
辛評上前幾步,朗聲道:“稟主公,如今我軍糧道頻頻被襲,軍中存量日益減少,進攻之事宜早不宜遲。還請主公速做決斷!”
袁紹臉色不變,呵呵笑道:“襲擾糧道之策,古已有之,敵軍畢竟兵少,何懼之有?這幾日我令岑壁、吳敦兩位將軍各領一萬軍馬,將糧草輜重集中起來護送,敵軍輕騎兵再來襲擾已不足懼。二十萬大軍發起進攻,各軍各部配合需得完善,方可破敵。何況周瑜機警,目前尚未露出破綻,我軍若是強攻,勝負也在兩可。還是慎重爲好。”
袁紹既如此說,辛評也不便再說什麼,施禮退下,辛毗隨後又稟道:“主公已決定將黎陽作爲我軍糧草囤積、中轉之地,此乃重鎮,淳于瓊將軍只有一萬人馬,一旦有敵來襲,恐難以保全。黎陽,需增派兵馬。”
袁紹眼中閃過幾絲不耐,他點點頭道:“此事我自有考慮。目前官渡戰事正緊,還要抽調兵馬固守濟水南之營寨,可傳快馬,黎陽附近郡縣,能戰之兵都徵集起來,交給淳于瓊將軍統領。”
說罷,袁紹自帥案上的竹筒中取出一支令箭,沉聲道:“焦觸聽令!”
焦觸抱拳施禮,高聲道:“末將在!”
“令你率本部一萬五千人馬,迅速渡河,在張郃、蔣奇所部協助下,恢復呂氏兄弟之營寨,未得軍令,不得後退一步!”
第二日,焦觸領一萬五千幽州兵渡過濟水,直趨呂曠呂翔原先的營寨,張郃與蔣奇皆派兵在兩側掩護,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江東軍並沒有派出兵馬來側襲。原先的營寨並沒有被江東軍焚燬,主體仍在,焦觸順利重佔營寨,在派出警戒部隊之後,全軍便開始使用攜帶來的各種材料,對營寨進行加固。
周瑜得知此訊,笑對賈詡道:“焦觸的幽州兵又渡河南來,袁本初中我計矣。”
賈詡用右手一捋鬍鬚,嘿嘿笑道:“此計可稱爲添油之計,我軍憑藉地利,不斷消耗河北軍的實力,高啊,實在是高!”
“自白馬始,河北軍一路損兵折將,減員至少四萬人,呂曠呂翔也算是河北勇將,也已命歸黃泉。傳令下去,令董襲、黃蓋、朱治三位將軍,各率所部,集中攻打張郃的營寨!”周瑜輕搖羽扇,神色輕鬆,自信滿滿。
張郃所部原有兩萬人,裝備精良,可謂是兵強馬壯,在河北征戰多年,立下了赫赫戰功。可自從南下以來,其部在白馬折損了數千人馬,這些日子在濟水之南大大小小的戰鬥中也損失了兩千餘人,現今在營寨中也只餘下了一萬出頭的精壯漢子。
這樣的戰績令張郃心中鬱結,他清楚地知道,從表面上看,河北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黎陽、白馬、延津數個重鎮皆很快攻下,如今二十餘萬大軍駐紮在濟水南北,破江東軍似乎就在眼前。然則,張郃總覺河北軍處處被動,大軍蝟集在此,卻無破敵之良策。江東軍人數雖少,但裝備較之河北軍更爲精良,士氣高昂,將士的戰鬥力也強過河北軍。若是硬攻江東軍大營,只怕是己軍死傷無數,也未必能勝。若是這般僵持下去,糧道頻繁被襲,軍中存糧支撐不了一個月,且聽聞陳宮所部在青州擊敗了大公子袁譚,若是其部直入冀州,抄襲己軍後路,只恐河北軍之軍心必將散亂,想要全身而退,絕非易事。
此刻,心頭鬱郁的張郃只想狠狠地廝殺一番,以泄鬱結。當他得知江東軍又派出一支部隊前來攻營時,精神倒是一振。此番大戰之結局如何,是主公和那幫心腹謀士所操心之事,自己身爲一軍主將,只需率部血戰即可,哪怕是死於亂軍之中。
自古以來,武人的命運不就是馬革裹屍還?
“擡槍~~備馬~~隨我出營廝殺!”張郃厲聲下令,不管今日江東軍來的是誰,都要叫他有來無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