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樣子,就曉得不會想許多,也不用擔心未來的事情。只要做好保護主子的事情便好,對不對。”姜瑾言着,眯着眼睛,就要昏昏欲睡。
“不對。”即墨道。
“不對什麼?你又知曉什麼是對錯?”她不滿的嘀咕反駁道。
他抿嘴,沒有再回應她。
“你又不說話了。你看,我當初應該選擇景的。他一定很會喝酒,話也很多。也不至於像你這樣悶悶的,無人陪我喝酒,無人陪我作樂。”姜瑾說着,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趴着。
即墨心中悶悶,自行倒了一杯酒,忍着不適感,一口飲下。
再接着又是一杯,快速的飲下,一杯又一杯,直至面色緋紅。
他又開始說話,自言自語道:“我很會喝酒,很會說話。”
姜瑾笑他,“不算。你不會喝酒,不會說話。不算,不算。”
即墨也醉了,他道:“即便,即便我不飲酒,不會陪你作樂。但我至少,至少可以陪你,一同宿醉。”
言完,便不省人事的醉了過去。
她瞧着瞧着,也跟着睡了。
一陣陣的涼風拂過,醉醺醺的二人似知己一般,相互飲酒,相互醉酒。
不知睡到什麼時辰,直到丫鬟阿俏端着晚膳進院子裡來的時候,便遠遠的瞧見那亭子裡有二人,狐疑的走過去一瞧,壞事!
大小姐怎的同即侍衛一併昏了,看着樣子,好像是醉了。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怎的會喝酒呢!”阿俏急切的將晚膳放下,而後搖着她。
她再去即墨身旁,拍着他道:“即侍衛,即侍衛,你醒醒啊!”
天啦,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爲何即侍衛也跟着小姐一塊胡鬧啊!
阿俏對天無言,很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她使勁的將姜瑾扛着,拖着,一路極其艱難的扶回了房裡。
“小姐,你行行好吧,下回可不要再喝酒了,倒黴的是奴婢啊!”阿俏唉聲嘆氣的,將被褥給她蓋蓋好。
想着即侍衛該咋辦呢,她一人也擡不動。
罷了罷了,即侍衛身體肯定很好,比較是習武之人,就這樣晾在外頭一夜也沒什麼事的吧。
讓他醒醒酒也好,阿俏這麼想着,心底到底是良心難安的。
她再死命的喊叫,即墨還是沒反應。
於是她便沒轍了,去取了毛毯給即侍衛披上,她這是上輩子造孽了吧,這輩子要服侍一個侍衛。
唉,昨晚一切後,阿俏將涼掉的晚膳端了下去。
院子裡寂靜無聲,房內也寂靜無聲。
兩個醉醺醺的人共同,在這一夜醉過去了。
半夜姜瑾覺得很是口渴,半直起身子覺得頭疼難忍,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了。
待她在牀榻上想了好久之後,腦子才反應過來。
她今天白日裡好似同即墨在喝酒來着,而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起了榻,她去倒水喝,一杯下肚忽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想吐,於是便迅速拉開了房門,吐了出來。
好生難受。她爲什麼要去飲酒了,真是想不開。
好端端的,偏偏還要拉着即墨一起飲。
就在此刻,姜瑾忽的想起來,好似他不會喝酒的,還被自己硬逼着喝。
依稀的有幾個片段閃過,她覺得自己十分的罪惡,撫了撫腦袋錶示十分無奈。
她朝着亭中走去,想瞧瞧即墨酒醒了沒有,還在不在那兒。
卻見那石桌上,依舊睡着一絲不動的人影,還有一毛毯披着。
姜瑾有些疑惑,不知是誰給他披的,但想想,約莫是阿俏了。
她輕聲喚道:“即墨,酒可醒了?”
沒有聲響,她再問:“即墨?”
似是有人在他耳邊不斷的喚着,片刻有極其寒冷的風拂過。
她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冷,心道阿俏這丫頭還是個細心的。
這麼想着,人兒就忽然緩緩直起了身子,在這三更半夜裡頭,還是十分驚悚的。
讓她着實駭了一跳,詢問道:“你,酒醒了?”
即墨沒有吭聲,感受到自己身上披着的毛毯,以爲是身旁的人兒所披,心頭有些暖。
“你就算睡着,也要戴面具嗎?會不會硌着?”姜瑾詢問。
“不會,習慣了。”他道。
而後起身,將毛毯從自己身上拿下來,見她在風中凌亂,便給她披了上去。
有見過披外衣,披披風的,但就是沒見過有人給她披毛毯的。
但是很冷不是,將就着點吧,左右他是習武之人,也不怕這點冷的。
“你酒醒了吧,還是回房去睡吧。”姜瑾道。
即墨點頭,道:“你也早睡。”
她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瞧着他將劍提起,準備回廂房。
她努力的想着,就是想不起白日裡頭同他喝酒都說了些啥。
罷了,不想了,頭疼。
三更半夜的,還是回去睡吧。
姜瑾便回到了房中,左右也睡不着了,偏偏頭又很疼。
她的房間同即墨睡的房間是相鄰的,所以較大的聲音也能聽見。
就在她頭疼難忍,翻來覆去狠狠的以手敲打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他道:“是我。”
姜瑾懸着的心落了下去,她也是想多了,有即墨在,誰敢翻她將軍府來呢。
“你來做什麼,不去睡麼。”她半直起身子,將燈火點了點。
房間內亮了一些,只見即墨的面具在夜晚顯得有些明亮。
“大人素日裡有頭疾,便是用的這藥。我只是拿來防着,不想今日就能用着了。”他走了過來,將藥瓶欲遞給她。
卻瞧見她正側着身子,一頭如墨的青絲垂下,露出半身。
他便迅速的轉過身,將藥瓶背對着她遞給她。
姜瑾將被褥提高,將自己裹得嚴實,道:“你有心了。”
然後她等了片刻,發現他還沒走,便詢問道:“你不用去睡覺麼?”
即墨怔了怔,道:“確實,我該回去睡覺了。”
於是便頭也不回的輕輕將門掩上,又聽得另一間房門打開掩門的聲音,便迴歸到了平靜。
姜瑾唉聲嘆氣了一瞬,瞧着藥瓶子,自言自語道:“即墨什麼都好,就是腦子有點不好使。”
隔壁房裡的人聽到了這聲嘆息,險些在黑暗中跌了。
將藥生生嚥了下去後,她便躺下睡了。
再之後,小痛了一會兒,便沒什麼感覺了,一夜就這樣睡過去了。
次日早上,姜瑾聞聲醒了過來。
是丫鬟阿俏正將面盆水端了進來,擱置在桌上。
“幾時了。”她深了個懶腰,打了哈欠問道。
“日上三竿了。小姐還真是貪睡。”她笑着道。
“這樣晚了,你怎的不叫我呢?”姜瑾利索的穿好衣裳與鞋,迅速的洗漱完,坐在銅鏡前等候梳妝。
阿俏無奈嘆息道:“奴婢私心,昨夜小姐飲酒醉成那樣。也是不忍心喚你起來的,好讓你多睡一會兒。”
她也沒說什麼,對着銅鏡問道:“即墨呢?”
丫鬟阿俏的眼睛眨了眨,而後道:“即侍衛一大早就在院子裡練功呢。看起來可有精神勁的。男子也就在這點比女子強呢。”
姜瑾狐疑的眼光過去。
“怎麼啦小姐。”她將最後一枚釵子嵌入固定。
“這穩重的話不似你說的,是誰教你說的。”她問道。
阿俏道:“沒有啦,是奴婢自己想到要說的。有這樣穩重嗎?”
她俏皮無辜的眨眨眼。
姜瑾翻了翻眼,沒有再說什麼。
拉開房門,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很是愜意。
一片空曠之下,即墨在習着武。
她走了過去,他便停了下來。
“你練的很好。”而後她繼續道:“你想回去瞧瞧你的舊主和同僚麼。”
即墨頓了頓,沒什麼反應。
姜瑾道:“過會兒用完早膳,去府門等我。”
他諾了一聲,她便去讓人準備好車馬。
去一趟他那裡,着實有些麻煩,但沒辦法,再遠她都要去,一日不見他,好似許久未見過他一般想念。
昨日,他來尋自己,沒尋到。她想到這裡,便能想象他失落的神情。
“小姐,你何時才能嫁入王侯府呢?若是早些嫁過去了,也不用日日這樣過去呀。可省了一大段的路呢。”丫鬟阿俏調侃她道。
“那我若是想回將軍府,豈不是也一樣來回跑?一個理罷了!”姜瑾反駁。
阿俏砸了砸吧嘴,左右說不過大小姐,她還是去準備馬車吧。
推開了姜樂的房門,見她正在牀榻上對着香囊發呆。
“阿妹,可好些了?”她走了進來道。
“是阿姐。你來啦。”她立即將香囊迅速收好。
“這些下人伺候的,可週到?”姜瑾瞟了一眼他們。
姜樂連忙道:“甚好,他們都對我很是細心照料,還要多謝阿姐了。”
“阿姐,是要出去嗎?”她見她今日穿的甚是好看打扮的也很精心。
姜瑾不打算瞞她,便道:“去一趟王侯府。”
她黯淡了眼神,“哦”了一聲。
“這傷,相信很快便能癒合。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休息。你們好生照料着二小姐,等我回來有賞。”她吩咐道。
下人們諾了一聲,道謝。
“阿姐,我不想你過去,你能不能陪陪我呀,你已經好久沒有陪阿妹了。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姜樂楚楚可憐道。
她有些爲難。
這時候丫鬟阿俏進來催促道:“大小姐,馬車已經備好了,即侍衛也在外面等着您呢,還是快些過去吧。”
她不希望二小姐阻攔大小姐去見王侯大人。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姜瑾微笑道:“阿妹好生歇息,等我回來再來看你。”
“阿姐。”姜樂心中有氣,不想讓她去見王侯大人。
但還是乾脆的起身離開了。
走在路上,阿俏不滿道:“二小姐怕是故意如此。”
她起先覺得二小姐人也挺好的,而且也很可憐同情她,但不知怎的,她就變了,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真讓她覺得大小姐對她的好都有些不值得。
誰瞧不出來呢?真當她大小姐是傻子不是,若不去,就這樣陪着她一日了。
姜瑾嘆息道:“別說了。”
於是便走到了府門口,道:“你回去吧,同我母親說一聲。有即墨在,沒事的。”
阿俏點了點頭,道:“那小姐你一路小心。即侍衛,小姐就麻煩你了。”
即墨應聲,表示自己會保護好她的。
馬車裡,她算了算,顧遜之離開西謨,已有幾日了,相信也快到北疆了吧。
也不知他路途上與竹苓姑娘,有沒有安好呢。
“即墨,我想問你。”姜瑾轉頭道。
“請講。”他道。
“你與景,是一同來王侯府的麼?怎的投於王侯麾下的?”她好奇道。
她沒什麼別的意思,也就是突如其來的心血來潮。
即墨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與景,曾在落魄之時,受過大人的相助,所以便一直跟着大人了。”
那這樣,算是一份恩情了。
“你跟了我,可惜麼。”姜瑾鄭重問道。
在她這裡,他也就只能做個貼身侍衛保護她的安危。
或許在君無弦那兒,他還可以得到一些重任。
即墨緩緩搖了搖頭。
“你是心甘情願的?爲什麼。”她很早就想問了,她這樣強迫的將他帶過來,成爲自己的貼身侍衛。
姜瑾有私心,私心在於,她也怕自己會再次經歷一次被人陷害,讓自己面臨於危險之中的時候。
所以她也正想要一個,可以時時護她周全,爲她免於爲難的人,甚至關鍵時候,還能夠替她死一死的。
雖然有點心狠,但這就是她的初衷,她養貼身侍衛絕非什麼癖好或者其他,純粹是爲了性命。
姜瑾想要一個聽話的,十分聽她話的。
她初次見到即墨,就看得出來,他爲人較爲沉穩,也很聽話,寡言沉默。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成爲自己的貼身侍衛,就向君無弦將他要了過來。
但她的抉擇是對的,她確實用的很得心應手。
然,他的想法,她從未問過,所以方纔的時候纔會想着問一問。
即墨沒有迴應她,爲什麼會心甘情願做她的貼身侍衛,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隨心罷了。
姜瑾也不再追問,知曉他不是很喜歡說話,她也正是看中了他的這一點。
若換做了景,她大概時常要忍不住發脾氣的吧,有了一個聒噪的丫鬟阿俏,也就不再需要其他了。
現在也是,有了即墨,也就不需要景了。
畢竟他二人曾經同僚過,又這樣輕而易舉的換了個新的主子,恰好昨日君無弦來她府邸尋她,她也很想見見他,今日便來了。
姜瑾這日子過的也是有些渾噩,她忽的詢問道:“現在是什麼日子了?”
即墨很愣,因爲他也不知道。
但外頭的馬伕聽見了,便笑哈哈道:“大小姐竟忘了,今日是初七啦。”
她“噢”了一聲,算算月份,冬月過去了,現在已經是臘月了。
臘月都來了,那麼開春也是不久了。
這麼說來,今日初七,明日初八,豈不是臘八了?
這是他們西謨的習俗,但她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這個習俗。
臘八節當日會比較熱鬧,還有臘八粥喝,好不喜慶。
“大小姐可想起了,明兒是臘八節呢。”外頭的馬伕傳來聲音道。
“想起了,想起了。”姜瑾道。
即墨皺了皺眉,遲疑着,還是詢問出聲道:“何爲臘八節?”
她木然一瞬,極爲震撼的扭頭過去瞧他。
外頭的馬伕也是噤了聲,無言。
“何爲臘八節?”他以爲她沒聽清,便再次開口問道。
於是姜瑾便趁着這個空檔同他說了說這臘八節。
一番言語說完,她有些口乾舌燥。
“就是吃臘八粥的節日麼。”即墨採取重點說道。
行吧,這樣說也行。
“你未曾吃過臘八粥?”姜瑾問道。
他想着,緩緩搖頭,道:“無。”
“那你明日可有口福了。”她微笑着道。
即墨微愣的瞧着她。
“不用如此看我,明日你便好好嚐嚐吧。”姜瑾約莫也能猜測到,即墨的母國怕不是在西謨。
“謝謝。”面具之下,他的眼神極其誠懇。
她點了點頭,坐直了直身子,開始回憶着臘八粥的做法。
即墨不經意的,笑了笑,心中有些高興。
到了王侯府,馬車停落了下來。
“大小姐,到了。”馬伕掀開簾子提醒道。
即墨先迅速的下了馬車,再朝她伸出手。
姜瑾習慣的搭過去,而後借力跳了下來。
這一幕,恰巧被君無弦瞧見,他眼神漆黑流轉了一番。
“姜兒來了。”他淡淡的走了過來相迎。
“我聽阿俏說你昨日去我府上尋我,我那時不在府裡,在宮中陪着公主,讓你吃了閉門羹。遂我今日來瞧你了。”姜瑾微微笑着道。
“你來了便好。”君無弦擡手,將她面上的細發輕輕捋開。
“嗯,進去吧。”她下意識的拉過他的手,走在了前頭。
即墨候在一旁,待二人走上了前,再跟在了後頭。
雪已經不下了,但天氣卻一直沒有變暖,依舊冷的讓人裡三層外三層的穿了許多。
但此間進了他的房中,卻是暖烘烘的。
“你知道我今日要來?”姜瑾坐下,對着暖爐搓着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