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華南的審訊,一直持續了一夜,但也只是完成了蕎麥山槍案的詢問,而他這次被捕,是因爲一系列的涉黑案件,所以捋清線索,需要很長時間,最終只能按照正常程序,簽了刑事拘留,接下來的案件,需要不斷的在看守所提審,進行補充訊問。
次日上午八點多鐘,柴華南被送往公安醫院做了體檢,又在看守所做了二次複檢以後,送往了看守所羈押。
一直折騰到了上午九點多鐘,柴華南才被送到了監室當中,而他進門的時候,監室裡面,是空無一人的。
柴華南羈押的監室,並非是二十人居住的那種大通鋪,而是四人一間的“高監”,這種監室,對外的說法是給那些不能與人接觸,或者身體患有嚴重疾病的犯人居住的,而實際上,能住在這裡的,都是一些不差錢,而且有關係的犯人,高監的環境要比普通監室強了不少,而且伙食質量也能強上許多,但每個月的消費,也是一筆不菲的數字。
“踏踏!”
柴華南進了監室之後,一名管教微微擺手,讓身邊的幾名警察微微往後退了一些,將一包煙和打火機塞進了柴華南身上的馬甲口袋裡,站在監控死角開口道:“這煙,是老李給你的。”
“呵呵,替我謝謝他。”柴華南聽見這話,莞爾一笑,沒有多說。
“午飯過後,我來提你,老李要跟你通個電話。”管教扔下一句話,轉身離開,隨即將監室落鎖。
“呼——”
柴華南等監室的鐵門關閉之後,一個人在空曠的房間裡,順着狹小的透氣窗盯着外面湛藍色的一方天空站了許久,最終緩緩坐在了一張牀邊,並不避諱監控的點燃了一支菸。
大約半小時以後,監室外面的走廊裡再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後監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也被管教送了進來。
“柴總,你好。”中年等管教離去以後,坐在柴華南對面,跟他開口打了個招呼。
“姓白?”柴華南挑眉看了中年一眼,開口問道。
“不姓白,但是吃白家飯。”中年大大方方的點點頭,隨後脫下鞋,盤腿坐在了對面的鋪板上:“小白說,你既然能把自己送進來,就說明你能我和談,所以,我就進來陪你做個伴,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董源。”
“刷!”
柴華南聽完董源的話,把打火機插進煙盒裡扔了過去。
“李俊茹,我們可以放出去。”董源結果柴華南扔來的煙盒,在裡面抽出了一支菸,點燃之後迴應了一句。
柴華南吸菸不語。
“手下的人,你保不住了,但是能保家人。”董源知道柴華南在沒聽到滿意答案之前,是不會開口的,繼續裹着煙補充道:“我們明白,吳定遠能陪你一起被捕,是因爲他身上有事,不過你想用兩個人的命,保其他人的平安,沒戲!聚鼎涉黑的事,雖然是小白運作的,可是他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做到把控每一個環節,現在你的聚鼎集團,已經是一個萬衆矚目的涉黑團伙了,僅有兩個主犯落網,不足以平民憤。”
“是平民憤,還是平白家人的心?”柴華南反問一句。
“你這個問題,有些爲難我,畢竟我只是小白的一張嘴,而不是他的腦子,所以他是怎麼想的,我猜不到,也不能猜。”董源一語雙關的迴應道。
“看來,咱們沒的聊了,既然我的人你全都保不住,那麼參與槍戰的二駱駝和吳坤,我都得咬。”柴華南把菸頭往地上一扔,將牀上的鋪蓋整理好,躺在牀上看向了天花板。
“你該知道,這種時候,就算小白真想要保你的人,也保不住他們,我們能做出最大的讓步,只能讓你手下還沒走的人離開大L,至於他們什麼時候被捕,會怎麼宣判,誰也保證不了。”董源沉吟片刻,語氣鬆動了一些。
“楊東的身上得乾淨,我需要他幫我照顧家人。”柴華南聽完董源的話,聲音不大的迴應道。
“我說了……”
“如果我的人,你們一個都保不住,咱們之間的交涉,還有意義嗎?”柴華拿微微轉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董源:“聚鼎集團內部,高管、核心,你們抓了至少二十幾人,只放走一個底子最乾淨的楊東,困難嗎?”
董源舔着嘴脣沒吱聲。
“如果你們連一個小崽子都要防備,我該用什麼去相信你們?”柴華南語氣凌厲的追問道。
“我們放過楊東,你能做什麼?”董源琢磨了一下柴華南的話,開口反問了一句。
“警方給我扣上的一切罪名,我不反駁!法律對我的一切審判,我無異議!聚鼎集團所有的經濟犯罪,我全部否決!”柴華南語氣果決,已經決定背上一切黑鍋。
“你如果是這個思路,我可以跟小白溝通一下,我相信,他應該會很感興趣。”董源聽完柴華南的一番迴應,微微點頭,露出了一個笑容:“李俊茹被釋放以後,我會想辦法讓她跟你通個電話。”
……
當天中午,市局專案組的民警吃過午飯以後,就來到了看守所,在提審室等着對柴華南進行二次審問,而柴華南也在被管教帶往提審室的路上,於一處沒有監控的路段,跟老李產生了短暫通話。
“喂?”柴華南戴着手銬,嘴裡叼着管教給的一支菸,在樹蔭下接通了電話。
“老柴,你在裡面,都說了什麼?”老李聽見柴華南的聲音,情緒略顯激動地問道。
“你怕我咬你啊,哈哈!”柴華南聽見這話,笑聲爽朗。
“我還能幫你很多!我能幫你照顧家人!”老李感覺柴華南的笑聲十分瘮人,呼吸急促的迴應道。
“老李,你把我想的太狗了。”柴華南聽見老李慌張的聲音,語氣低沉不少,但也十分認真的回了一句。
“……”老李沒有吱聲。
“如果我真想搞你,早在你跟白沐陽達成合作的時候,那份賬本就已經遞出去了,不是嗎?”柴華南輕聲問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李仍舊感覺十分不安。
“在你眼裡,我柴華南就是一個避Y套,你爽的時候,我很重要,你爽完了,我就變得噁心了,你於我棄之敝履,而我,卻始終記着你拉過我一把的恩情,自始至終,我都沒把那份東西,當成要挾你的籌碼,那份東西的威脅程度,不在於我,而在於你自己,不是嗎?”柴華南看着周遭的高牆電網,輕聲問道。
“即便站在我這個角度的人是你,你也會這麼選擇的,相信我,在這個環境裡,沒人可以堅守自己的底線,我跟你身處的世界不同,在你的世界裡,感情很值錢,但是在我的人生觀當中,理性勝於一切。”老李沉吟許久,第一次發自本心的跟柴華南對了一句話。
“東西在楊東手裡,那個賬本,本來就是他拿回來的,所以,也該屬於他。”柴華南笑着開口。
“咱們倆,終究還是沒繞開這個話題,你終究還是想保他。”老李聽完柴華南的回答,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挫敗感。
“你退了,我也落寞了,咱們相識一場,就當幫我最後一個忙吧,保住一個孩子,對你來說,不難。”柴華南撣了撣菸灰,語氣平和。
“……我曾經說過,你這個人,是個莽夫,但不論是非成敗,你的人品,我服!倘若我再年輕十歲的話,你不會死!”老李沉默了接近半分鐘的時間,給出了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
“掛了!”柴華南莞爾一笑,按下掛斷鍵之後,十分灑脫的起身,消失在了看守所的林蔭小路上。
……
電話另外一端,老李跟柴華南通過電話之後,做個深呼吸,撥通了白沐陽的電話號碼:“小白,只要這件案子不牽涉到楊東,我隨時可以把聚鼎集團的股份過給你……”
“……”
……
一連五天,柴華南幾乎每天都要接受四五次的提審,而專案組那邊,因爲工作量太大,還特意在看守所借了一間辦公室,專門用來處理柴華南團伙的案情。
這天晚上七點多鐘,柴華南離開提審室之後,剛一回到監室,董源就看着他笑了笑,指着牀頭櫃上的一盒泡麪:“知道你沒吃飯,先墊吧一口吧!”
“哈哈,我還真有點餓了。”柴華南穿着一套寬鬆的睡衣,腳上踩着老北京布鞋,坐在牀邊端起了泡麪。
“李俊茹的事,小白同意了,楊東身上的案子,也可以儘量淡化,但他如果想一點責任沒有,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判個緩刑,應該問題不大。”董源趁着柴華南吃飯的時候,開口插了一句。
“不行。”柴華南吃着東西,毫不猶豫的拒絕道:“我的家人,不可能留在大L,楊東判了緩兒,短時間內離不開,我不可能讓他冒這個風險,留在你們眼皮子底下。”
“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小白的意思。”董源認真迴應了一句。
“我不管這是誰的意思,但它絕對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聚鼎集團真正有風險的案子,我從頭至尾都沒讓楊東參加過,小白想保他,很容易。”柴華南繼續吃麪:“你告訴小白,不用這麼謹慎,我留下一個楊東,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他不用特意找藉口把楊東留下,如果楊東沒有自由身,我不會安心。”
“呵呵。”董源聽完柴華南的一番話,無奈一笑:“如果真想把楊東摘乾淨,那麼李俊茹名下的財產,必須沒收,小白說了,財富和自由,他只能給你一個選擇,如果錢和人都留下,他也同樣不會安心。”
“只要日子能過得踏實,窮點,也挺好。”柴華南幾口吃完了一桶泡麪,隨手將包裝桶扔進了垃圾簍裡。
“你這個人,拿得起放得下,局氣!”董源聽見這話,認真的看了柴華南一眼,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