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青姨也上了桌,她並沒有因爲蕭瑾楓的身份而避諱些什麼,反而熱情地張羅着,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這讓公輸冉越來越摸不清她跟蕭瑾楓之間的關係了。
讓公輸冉意外的是,吃過飯,蕭瑾楓就離開了,就好像他大早上過來,就是爲了吃這麼一頓飯。
蕭家是沒有廚子嗎,他一個大將軍需要跑到青姨家蹭一頓早飯?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蕭瑾楓離開之後,公輸冉坐在桌子邊看長安在院子裡轉悠,青姨倒了杯茶走到她身邊,將茶盞遞給公輸冉,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接過茶盞,公輸冉衝青姨笑了笑,道了聲謝謝。
“多得青姨照顧,我睡得很好。”說話間公輸冉又將視線移到院子里長安的身上。
今兒的天氣不似往常那麼悶熱,長安自己在院子裡轉着,也不知是要做些什麼。
“小楓回老家去了,要過些日子纔回來,這些日子怕是要委屈姑娘了。”青姨自顧自的說着,完全忘了公輸冉並不知道她口中的小楓是什麼人。
自打三年前她搬到這裡,小楓就一直跟她住在一起,主子的意思是,她年紀大了,小楓是照顧她的人。可青姨原就是苦命之人,在搬到這裡之前只有她伺候別人的份,哪裡用得着小楓照顧。
但總不能拂了主子的意,於是青姨也沒有推辭,不過她跟小楓相處得模式,倒是像母女多些。許是自己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一見到小輩,青姨便覺得滿心歡喜。
“小楓?”公輸冉捧着手裡的茶,卻不喝,只是偏過頭去看青姨,疑惑的念道。
聽青姨如此說,公輸冉雖不知這小楓是何人,與青姨又是何關係,但她倒是知道了,這座宅子裡,原是住着一個叫小楓的人的,不久之後,那個叫小楓的人,就會回來。
那到時候,那個叫小楓的人回來之後,自己和長安呢?還要跟他們住在一塊嗎?公輸冉只覺得頭疼,還沒從蘇欽對她說的那個消息中緩過神來,就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事等着自己去做。
“瞧我這記性,果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姑娘哪裡會認識小楓。”青姨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仍舊是一臉慈祥。
“小楓是……”一時間青姨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楓的身份,說是照顧自己的下人,可她自己就是下人,哪裡還需要什麼人伺候。
“小楓是跟我一起住在這裡的女孩子,都承主子的恩,讓我這一把老骨頭能有個安身之所。”青姨言語間滿是尊敬,好似她真的承了她口中的“主子”的多大的恩情一樣。
“青姨口中的主子,是指蕭將軍嗎?”公輸冉明知故問。
下令將她和長安送到這裡來的人是蕭瑾楓,早上剛從這裡離開的人也是蕭瑾楓,青姨口中的主子不是蕭瑾楓還能是誰?
“那時候主子還不是將軍。”青姨看着公輸冉,似是在回憶着什麼。
她搬到這裡的時候,蕭瑾楓只是蕭家剛尋回來的幼子,還不是如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轉眼三年都已經過去了,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青姨爲何叫蕭將軍主子?”公輸冉此時不去看院子裡的長安,倒是對青姨說的話興趣大些。
從蕭瑾楓對青姨的態度來看,他並沒有把青姨當做下人來看,可是青姨又叫他主子,還很是恭敬的樣子,倆人究竟是什麼關係?蕭瑾楓爲什麼要把自己安排到這裡?
“姑娘這話問的,主子便是主子,哪裡有什麼別的理由。”青姨也是楞了一下,隨後就笑了起來。她倒是沒有料到公輸冉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她哪裡有想過這些問題,主子對她有愧,於是便把她安排在這裡,吃穿不愁,照顧有加。但時不時,青姨還會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該是另外一個年輕人。
“青姨也是蕭家的人嗎?“公輸冉特意把下人的“下”字去掉。如今她早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了,身份跟青姨比起來,也高不到那裡去。
更何況論年紀,青姨是她的長輩,公輸冉始終沒法對青姨說出“下人”這個詞。
“我哪裡是什麼蕭家的人,不過是主子見我一把年紀,無兒無女,主子心善,便把我安排在這裡罷了。”青姨始終是笑着的,只不過說到“無兒無女”這個詞的時候,她還是停頓了一下。
對於她說的話,公輸冉並不完全認同,或許青姨的確是蕭瑾楓安排在這裡的,但是心善這個原因,在公輸冉看來,完全站不住腳。
這偌大的京城,鰥寡老人,乞丐孤兒,大街上比比皆是,蕭瑾楓若真是像青姨說的那樣,出於心善才把她安置得這麼好,那這京城裡,約莫不會有流落街頭之人了。
如果對每個無兒無女的人蕭瑾楓都會對他們施以援手,那蕭家就是有萬貫家財,也不夠蕭瑾楓敗的。
再說了,在她看來,蕭瑾楓可不是什麼心善之人。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拿長安要挾她。
“他可不是什麼心善之人。”公輸冉心裡想的滿是跟蕭瑾楓重逢之後蕭瑾楓的各種惡劣行徑,下意識的就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意識到坐在自己身邊的青姨對蕭瑾楓的態度很是尊敬,公輸冉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要是青姨把自己說的話跟蕭瑾楓說了,誰知道他又會想出什麼法子捉弄自己。
如今自己不僅是在京城生活要依賴蕭瑾楓,就連公輸家的血海深仇,都要藉助蕭瑾楓的力量。不管她願不願意跟蕭瑾楓有交集,她都免不了要跟蕭瑾楓打交道。
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內,蕭瑾楓都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之後,公輸冉側過頭去看青姨的反應,青姨倒是沒有她想象中的不滿,倒是衝着公輸冉笑出聲來,這一笑,她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了。
“姑娘這是在跟主子置氣呢。”青姨用慈愛的語氣說道。
對於蕭瑾楓是不是心善之人這件事,青姨覺得自己是有切身體會之人,如果蕭瑾楓不是心善之人,自己就不會在這裡了。
“啊……”公輸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置氣?自己跟蕭瑾楓有什麼好置氣的。
“長安跟主子長得真像。”青姨望着蹲在院子中央的長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驚得公輸冉將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
茶水濺了公輸冉一身,蹲在院子中央的長安聽到杯子摔碎的聲音之後,連忙站起身來,跑到門口朝裡面望了望。
“孃親,怎麼了?”長安望扶着門框,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而他的孃親,坐在桌子邊,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張。
“沒……沒事,你接着玩你的,孃親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聽到長安的聲音之後,公輸冉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朝着門外的長安揮了揮手,示意他接着玩自己的。
長安倒是乖巧,在聽到公輸冉這麼說之後,就離開門邊,又接着到院子中央蹲了下去,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現在公輸冉倒是不關心這些。
她關心的是,剛剛青姨說的那句話,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在自己進京之前,在住進青姨家之前,蕭瑾楓對她說了什麼?
“青姨,你誤會了。”公輸冉佯裝鎮靜,臉上清淺的笑意不變,但其實她的心早就是七上八下的了。青姨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說出這種話來。
“蕭將軍的卻是心善之人,如果不是他,我跟長安也沒法進京。不過我們跟蕭將軍並沒有什麼關係。”公輸冉解釋道,語氣不急不緩。
她雙手握住自己的衣角,生怕青姨說出什麼反駁自己的話來。
“啊……”青姨驚呼一聲,轉頭看向蹲在院子中央的長安,看清來顯然有些驚訝。“是老奴唐突了,希望沒有冒犯到姑娘。”青姨連忙解釋道。
她還以爲長安是主子的孩子,而眼前的公輸冉,是主子養在外面的女人。畢竟院子裡的長安,除了那雙眼睛跟公輸冉長得像之外,其他的,她怎麼看都覺得像蕭瑾楓。
不過也許是她先入爲主,覺得既然公輸冉和長安是蕭瑾楓命人送到自己這裡來的,還大早上的趕過來陪人家吃早飯,那麼母子倆對蕭瑾楓來說就是特別的。
既然公輸冉都否認了,興許她剛剛的話已經冒犯到公輸冉了,還有長安的父親。
“我叫公輸冉。”解釋完之後,公輸冉連忙將話題扯開,她可不想一直跟青姨談論長安跟蕭瑾楓究竟有沒有關係的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她希望,長安跟蕭瑾楓的名字永遠不會並列出現。
“公輸姑娘。”青姨仍舊沒有改口,只是在姑娘面前加了個姓。不管長安是不是主子的孩子,公輸冉和長安始終是主子的客人,雖然主子對她不同於旁人,但她也不能越矩。
“姑娘先坐着,我把這裡收拾一下。”青姨從凳子上起身去拿掃帚。
“青姨。”在青姨走到門口的時候公輸冉突然開口叫住她,公輸冉攥緊衣角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青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她。
“姑娘有什麼吩咐嗎?”青姨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
“長安……真的像蕭將軍嗎?”猶豫一會之後,公輸冉還是試探的問道,如果青姨都覺得像,那其他人會怎麼想呢?
聽了她的問題,青姨明顯的楞了一下,最後還是笑道:“那是老奴隨口一說罷了,老奴也不知道主子小時候長什麼樣。姑娘別往心裡去。”
既然已經否認長安跟主子的關係,還問這樣的問題。在青姨看來,不過是公輸冉孤兒寡母,搬進京城,無依無靠,長安又是個討喜的孩子。
要是長安長得像主子,即使不是他的孩子,主子興許也會待他比常人好,公輸冉不過是想借此讓自己和長安在京城的日子好過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