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明星稀,晚風習習。
這樣的夜晚公輸冉總能想到許多類似的詞。
她剛剛從長安的房裡出來,長安已經睡着了,自從長安稍稍懂事之後,公輸冉從沒見過他什麼時候有今天這麼開心。
剛回來沒多久長安就醒了,吃過飯又去找蕭瑾楓,這整天兩人幾乎是一直黏在一起,從同到尾,公輸冉更像一個多餘的人。
她也從一開始的生氣嫉妒變成了後面的坦然接受,最後見長安一整天都那麼開心,公輸冉也就可以什麼都不計較了。
如今長安已經睡下,院子裡另外一間房裡的蕭瑾楓已經熄了燈,整個小院都靜悄悄的。
整整一天,除了白及之外,蕭瑾楓的那些隨從都沒有出現過,公輸冉不知道蕭瑾楓把它們都派到哪裡去了,她也懶得去問。
不過這倒是爲她現在的行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如果這座宅子裡有人重重把守者,公輸冉不覺得自己能夠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座宅子。
當蕭瑾楓說要在青城待兩天時,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公輸家看一看,剛剛回來的時候,蕭瑾楓跟她提過,明天就要離開青城。
白天有蕭瑾楓和長安在,公輸冉根本就抽不出身過去,再說了,她要是白天帶着個面紗就過去了的話,肯定會被別人注意到的。
從長安的房裡出來之後,公輸冉順着遊廊來到院門口,輕手輕腳的開了院門,然後離開了院子,接着又穿過影壁,出了這座宅子。
已經入了夜,街上行人稀疏,公輸冉依舊帶着面紗,她走得極快,那些還在街上閒逛的人偶爾朝她偷來好奇的目光,但在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行色匆匆的人時,公輸冉就已經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裡。
對公輸冉來說,去往公輸家的那條路,她就是閉着眼都能找得到。
從如今他們暫住的那座宅子,到公輸家,不過隔了兩條街,公輸冉幾乎是小跑着過去。
以往公輸家風光的時候,每天停在公輸家大門口的馬車能把路給堵住,而如今,這裡一片荒涼,即使是在六月這樣炎熱的天氣裡,這裡能讓人感受到的,只有透骨的寒意。
藉着月光,公輸冉看到了貼在公輸家大門上的封條。民不與官鬥,說來可笑,公輸冉給朝廷輸送了那麼多攻城用得到的各種機關和武器。
爲了避嫌,公輸家沒有人在朝爲官,但最後,也是朝廷給公輸家的大門貼上的封條。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事情就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公輸家拼盡所有,就只護住了公輸冉一個人。
有時候公輸冉在想,要是公輸家有人在朝廷上擔任要職的話,那些賊人會不會有所忌憚,或者說,公輸家會不會早些察覺到有什麼不對,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只是哪有那麼多或許。
大門被封了,公輸冉也沒有想要從大門走進去,沿着牆壁向左走了大概百來步,最後果然在那裡見到了她想要見的——狗洞。
她自幼就喜歡跟着爹爹學公輸家的機關術,性子也比尋常人家的女兒要野一些。孃親不許她總往外跑,爲了偷偷跑出家門,公輸冉什麼法子都試過。
公輸家的牆之所以會這麼高,就是爲了防止公輸冉翻牆出去,才特意加這麼高的。
不過既然她翻不了牆,那鑽洞總該是可以的吧。
只要能出去,公輸冉並不在意用什麼方式。
撥開掩蓋着的洞口的雜草,公輸冉俯下身去,將身子放低,從洞口鑽了進去。她沒有看到,在她鑽進去的那一瞬間,有人站在離她身後不到五步的地方,朝着她的那個方向笑了笑。
鑽進去之後,公輸冉站起身來,她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不過許是老天爺都在幫她,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接着月光,公輸冉就能看清這裡的情形。
這裡原是公輸冉住的院子,以往被下人打掃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好多次,下人都想將這個洞口給堵了,但都被公輸冉攔了下來。
笑話,圍牆已經加高了,要是連這個小小的洞口都給堵了,她以後還怎麼溜出家門。
“我回來了。”公輸冉喃喃道。
她素日裡就同下人交好,下人對她從洞口鑽出去的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那日誰若是瞧見公輸冉從洞口轉出去,到了晚上,就會到公輸冉的院子裡,求見這位大小姐。
若是見到了公輸冉,便證明公輸冉平安歸來,不必擔憂,若是沒有見着公輸冉,他們下一個要去的,就是公輸硯的院子了。
如今院子裡雜草叢生,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一晃過了這麼多年,公輸冉覺得自己似乎想不起這院子原本的模樣了。
用手撥開雜草,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你們怎麼又偷懶了,看我怎麼罰你們。”公輸冉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只是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人迴應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