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在雲中樓發生的事,無論是青姨還是長安都沒有問什麼,爲此公輸冉倒是鬆了一口氣。
在雲中樓的時候長安在公輸冉耳邊私語,說的便是蘇欽告訴長安,他認得長安的爹爹。回來的時候,公輸冉還擔心長安會再問起爹爹的事。
晚飯過後,青姨早早地就睡下了,公輸冉帶着長安,坐在院子裡的臺階上看星星。
今晚沒有月亮,只剩滿天的繁星。
“孃親,我們要在京城住到什麼時候啊?”長安雙手撐着自己的下巴,仰頭望着滿天繁星,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打他記事之後,公輸冉就一直在帶着他搬家,每次還等不到他熟悉新的環境,公輸冉又帶着他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長安那種“只有孃親”的感覺纔會格外強烈。搬了那麼多次家,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孃親。
“嗯?”公輸冉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長安會這麼問。想到這些年自己帶着長安搬過那麼多次家,從來沒有在哪個地方穩定過,公輸冉就格外心疼長安。
“長安喜歡京城嗎?”公輸冉習慣性的伸出手去摸長安的腦袋,等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之後,她就帶着長安,挑一個長安喜歡的地方,好好生活。
“長安喜歡青城。”長安側過頭看向公輸冉,眼底的光華比漫天繁星還要耀眼。聽到青城,公輸冉覺得鼻子發澀。
那片生她養她的土地,長安喜歡那裡,真是再好不過了。
“等孃親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就搬去青城,然後就再也不搬家了,好不好。”到時候,她一定將自己到過的每一寸土地,做過的每一件事,慢慢講給長安聽。
“好。”長安笑得眸子都忘了,就像是初生的月牙一般。
他知道孃親口中的事情是什麼事,他也知道,孃親一定不會想要他多問。
母子倆在臺階上一直坐到長安犯困,公輸冉將他送回房裡,給他也好被子之後才離開。
望着敞開的房門,公輸冉警惕起來,她出門的時候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房門敞着,肯定是什麼人後來打開的。莫不是她今天剛見了顧之讓,蘇欽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她。
將袖中的機關弩握緊,公輸冉小心翼翼的進了門。見到屋裡的人之後,她纔將袖中的機關弩收了回去——是蕭瑾楓。
“你回來了?長安睡下了嗎?”蕭瑾楓坐在桌子邊,單手扶額,隔老遠公輸冉都聞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想到昨晚也是如此像是的情景,公輸冉就覺得頭疼,她以前怎麼沒覺得蕭瑾楓有那麼喜歡喝酒呢。還有,喝了酒就往自己這裡來又是什麼壞毛病?
“睡了。”公輸冉只是站在門邊,沒有往裡面走,誰知道蕭瑾楓有沒有喝醉。
“公輸冉,我腦袋疼得厲害。”又是那種可憐巴巴的語氣,跟往常長安對公輸冉撒嬌時的語氣如出一轍。公輸冉甚至懷疑,蕭瑾楓是不是被掉了包。
又或者,這是長大後的長安。公輸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蕭瑾楓依舊坐在桌子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明知那是蕭瑾楓不是長安,公輸冉卻沒法狠下心來不去理會,只好走到蕭瑾楓身後,像昨晚那樣給他揉着額頭。
“好受些了嗎?”一邊揉着,公輸冉還不忘問一下蕭瑾楓感覺如何。公輸冉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正在慢慢慢慢被蕭瑾楓吃得死死的。
“你用點力。”蕭瑾楓倒是不客氣的發號施令,公輸冉沒有說話,只是乖乖照做。
她就知道蕭瑾楓不會這麼好心,幫她報仇,還給她提供住的地方。蕭瑾楓就是個酒鬼,要是他每次喝酒自己每次都要給他按摩,要不了多久,自己十指就會廢掉,就再也做不了機關。
真是歹毒的心思。公輸冉憤憤的想着,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加重。
“公輸冉。”片刻的沉默之後,蕭瑾楓突然開了口。
“啊……我輕一些。”公輸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蕭瑾楓這麼一喊倒是把她喊醒了,她還以爲是自己下手太狠了,便如此說道。
“白天那人,是不是你在青城時去見的那個人?”蕭瑾楓接着問道,他一直惦記着這件事,慶功宴上,他滿腦子都是白日裡那個男人抱着公輸冉的那一幕。
額頭上小手的動作停了下來,蕭瑾楓但心上人將手收回去,忙一把按住公輸冉的手。一直到公輸冉的手重新動了起來,蕭瑾楓這才收回自己的手。
“我那天不知道他也在。”沉默一會之後,公輸冉還是解釋道。
那日她是偷偷跑到公輸家去了,但她卻是不知道顧之讓也在,要是知道顧之讓也在,或許她就不會去了。既然蕭瑾楓說了會幫她報仇,她也總該有些誠意。
反正,她跟顧之讓之間再沒有什麼可能,除了長安的事,其他的,她也沒什麼好瞞着蕭瑾楓的。
只要公輸家的大仇能報,只要沒有人跟她搶長安。
“你爲何叫他顧哥哥?”蕭瑾楓有些彆扭的問道。叫什麼顧哥哥,就不能叫顧公子嗎?再不濟,叫名字也行啊。
想到公輸冉對自己一口一個蕭將軍,蕭瑾楓就更加厭煩“顧哥哥”這三個字。
“不然叫什麼?”公輸冉反問道。
從她見顧之讓的第一面,叫的便是“顧哥哥”,除了“顧哥哥”公輸冉也不知道自己能叫顧之讓什麼。就好像只有叫“顧哥哥”,她才覺得年少時的那段事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再說了,她叫顧之讓什麼,跟蕭瑾楓有什麼關係?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叫的顧哥哥?”蕭瑾楓又接着問道,他只當將公輸冉帶進京之後,公輸冉就只剩他這麼一個依靠,沒想到冒出一個顧哥哥。
“蕭將軍問這麼多做什麼?”公輸冉有些不悅的道。她如今倒是覺得自己跟顧之讓的那段往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蕭瑾楓這麼一問,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又是蕭將軍,蕭瑾楓連帶着這三個字一起討厭起來。
“你答便是,我說過會幫你報仇。”壓下心中的不快,蕭瑾楓勉強的說道。
他這麼一說,公輸冉倒也不再問。又是,如果真是爲了公輸家的仇,蕭瑾楓問自己這些事倒也無可厚非,總好過他揹着自己調查。
“他與我有過婚約。”公輸冉最終還是將這句話說出口了。這一次,輪到蕭瑾楓愣住。
他還以爲不過是舊情人,倒是沒想到公輸冉和顧之讓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這一步。
“長安……”蕭瑾楓想起初見時公輸冉真是帶着長安去找長安的爹爹。
“他跟長安沒有關係。”一聽到長安,公輸冉不由得緊張起來。“長安跟公輸家的仇沒有任何關係,他跟那些人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不管問什麼,都不要再帶上長安了。
“嗯。”蕭瑾楓按住公輸冉的手,示意她停下來。
頭疼也是個幌子,要是真是累着公輸冉,反倒不好。
“你坐罷。”既然顧之讓跟她有過婚約,長安又不是顧之讓的孩子,那長安的父親又是誰?是不是還活着?蕭瑾楓覺得自己有一連串問題要問公輸冉。
收回自己的手,公輸冉走到蕭瑾楓對面坐下。
“在離我跟顧哥哥的婚期還有半年的時候,公輸家就被滅門了,那樁親事也就不了了之。”公輸冉將自己和顧之讓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只是她並沒有說顧之讓住在青城的那段日子,沒有說當年她喜歡顧之讓喜歡到了哪種地步。
“嗯。”蕭瑾楓假意揉着自己的額頭,擡眸望了一眼公輸冉,示意她接着說下去,公輸冉卻不再說話。
“你該離你那個未婚夫遠些纔是。”蕭瑾楓放下自己的手說道。
“什麼?”公輸冉眉頭緊皺。“我跟顧哥哥已經沒有關係了。”
“他可未必是這麼想的。”蕭瑾楓輕哼一聲。從白日裡顧之讓看公輸冉的眼神,他就知道顧之讓想的可跟公輸冉不一樣。
“這跟我報仇有什麼關係?”公輸冉這才發現話題被蕭瑾楓帶偏了。倆人在討論的是公輸家滅門的事,這根顧之讓有什麼關係。
“那日你不是問我幫你報仇有什麼條件嗎?”
“你不是說……”
“我改變主意了。”蕭瑾楓無奈的說道,在見到顧之讓的時候,他就改變主意了。
之前不知道顧之讓和公輸冉的往事,蕭瑾楓便覺得只要將公輸冉放到自己眼皮底下那就夠了。可如今突然冒出這麼一個顧哥哥,蕭瑾楓意識到,即使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他也不一定看得住公輸冉。
“蕭將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公輸冉冷眼望着蕭瑾楓,雖然她也覺得昨晚蕭瑾楓說的要求都不算要求,但總歸對她沒有壞處。
堂堂大將軍,總得說話算話,臨時變卦算什麼?要是明天他又改變主意了呢?這分明是把自己當猴耍。
“我不稀罕做那君子。”蕭瑾楓毫不在乎的說。
當初他便想着,要是公輸冉不願意跟他進京,就將母子倆強行帶走。之後又用長安威脅公輸冉。他纔不稀罕在公輸冉面前做什麼君子呢。
面對如此無賴的人,公輸冉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一個大將軍告訴她,他不稀罕做君子,她該說什麼,昭告天下嗎?
“說說你的條件?”公輸冉咬牙切齒的道。
如今顧之讓已經知道了她在京城的事,要是不同蕭瑾楓做交易,顧之讓也會插手公輸家的事,就像蘇欽說的那樣,她該離公輸冉遠一些纔是。
“跟你的顧哥哥斷絕關係。”似是害怕公輸冉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蕭瑾楓一字一頓的道。
只有公輸冉主動跟顧之讓斷絕關係,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