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王闌冬是世爵的王爺,自不比皇子尊貴,聽到帳外傳來這聲通傳,也不得不到門口去迎接。
席雲芝帶着小安退到一邊,只見一個穿着華麗貂絨金線披風,姿容絕麗,尊貴不凡的男子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在衆將士跪拜行禮中,氣勢萬鈞走了進來。
令席雲芝趕到震驚的倒不是這個皇子的氣勢和容貌,而是因爲他身後跟着的一個人——顧然!
他穿着齊國軍士的衣服,跟在三皇子身後,走入了營帳。
三皇子在孝明王身旁站定,面色有些冷漠,等着孝明王跟他行禮之後,才傲氣凌霜的走到了主帥案後坐下。
“姐夫免禮,坐吧。”
原來孝明王竟是三皇子的姐夫,也就是齊國駙馬。
只見三皇子坐定之後,瀲灩的瞳眸便就掃向了局促站在一旁的席雲芝母子,但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倒是顧然對席雲芝挑了挑眉,席雲芝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連眼神都沒敢和顧然對上。
“三皇子大駕光臨,怎的不事前派人知會一聲,我也好整頓全軍,列陣歡迎一番。”
三皇子對他勾脣一笑,端的是傾國傾城,聲音也如泉水般凜冽清澈:“姐夫是在說本王不請自來,沒規矩嗎?”
孝明王闌冬聽三皇子語氣強硬,便趕緊低頭說道:
“不敢不敢。”
三皇子見闌冬主動低頭,便也不再糾纏,另起話頭:
“本王聽說姐夫最近出兵蕭國邊境,朝中大局未定,父皇還未下令主戰,你倒是出手快了,我是來替父皇問一問你,這一切是不是大皇姐的意思?”
闌冬聽三皇子提起此事,面上一驚,然後轉眸想了想後,便趕忙單膝跪地說道:
“臣絕無此意,只是日前我兗州士兵入蕭國境打探軍情,卻被這邊境上的獵民擊殺過半,臣這纔出動兵馬,絕無影響朝局之意,更加沒有大公主私下授意之事,還請殿下明察。”
三皇子端起了士兵奉上的熱茶,墨玉般的瞳眸一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席雲芝和抱着她腿的小不點,對闌冬問道:
“是不是擅自做主,父皇自有定奪,不過……這兗州主帥帳中,如何會有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莫不是姐夫被子我大皇姐私藏的吧。”
闌冬看了看一旁的席雲芝,剛纔事出突然,他忘記了要人把這對母子送走,但既然已經被三皇子問起,那麼他就也不能隱瞞了,畢竟私藏女人這種事情,他還是不敢承擔的。
“她只是這回被俘虜的鄂溫克族人,因爲在我軍俘虜中未見鄂溫克族首領,因此,纔會傳她來問一問。臣下立刻就便將她送走,來人……”
闌冬大聲傳呼侍衛,卻被三皇子打斷了:
“既是鄂溫克族人,那便不需送走了,本王正好也有問題要問她。”
闌冬臉色再變,對先前被他召喚進來的兩名侍衛使了個眼色,兩人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只見三皇子從主帥案後走出,倨傲着一張臉,走到了席雲芝面前,席雲芝不禁擡眼看了看他,只覺這三皇子長得着實好看,好看的不像一個男人,那雙墨玉般的丹鳳眼總覺得那麼點似曾相識,從前也有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將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如今再見,恍如隔世。
三皇子像是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麼,脣角微微勾起,便迅速轉身,往帳外走去:
“顧然,將這個女人和這個孩子都帶走,本王要親自審問一番,看看我的好姐夫是真的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爲之。”
顧然一本正經的領命,對孝明王抱拳行了下禮之後,便就要去拉席雲芝的臂膀,只見孝明王闌冬率先拉住了顧然,顧然看着他的手,冷麪說道:
“孝明王這是做什麼?難道這個女人不是鄂溫克族的俘虜嗎?”
闌冬強忍着怒火,對顧然揚了揚嘴角,說道:
“當然不是。顧將軍請便。”
顧然這才收回了手臂,將心神不定的席雲芝推出了帳外,與他一同坐上了馬背,三皇子一行人一如來時那般,風風火火的絕塵而去。只留孝明王闌冬站在帳前,咬牙泄憤。
席雲芝僵直着身子,坐在顧然的馬背上,眼睛盯着三皇子的馬車,懷中抱着小安,怎麼都不肯靠在顧然身上。
“你要再這樣,咱們連馬都不能騎了,往後靠一點。”
顧然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席雲芝不禁更僵了,反射性的便要脫離,誰知馬背不穩,她和小安差點就掉下馬去,幸好被顧然大手撈了回來,強硬的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敞開他的披風,想要包住席雲芝冰冷的身子,卻被她閃躲拒絕,顧然從未見過這麼倔的女人,正一籌莫展,卻見三皇子的馬車走着走着,突然慢了下來,不一會兒便跟顧然的馬平行了。
只見三皇子掀開車簾,對席雲芝說道:
“讓孩子坐馬車吧。”
席雲芝看着他不說話,三皇子讓人將馬車停了下來,自己親自走下馬車,來到顧然的馬前,對小安張開了雙臂,勾脣笑道:
“小傢伙,你敢不敢跟我去坐馬車?”
小安看着這個長得比他娘還要漂亮的叔叔,竟然破天荒的點點頭,對三皇子張開了雙臂,三皇子屏退了其他要上前幫忙的人,親自將小安接到了懷裡,然後,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席雲芝之後,這纔回到了馬車上。
席雲芝看着他們上了馬車,只覺得鼻頭有些酸楚,心亂如麻,便就失魂落魄的低頭看着不住前行的雪地,卻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用顧及小安之後,顧然對席雲芝也就勝算大了,強勢的將她摟入了懷,用自己的披風將席雲芝裹了起來,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頭,席雲芝羞赧不已,顧然爲了化解她的尷尬,開口說道:
“你倒放心把孩子交給三皇子。”
“……”
席雲芝又擡頭看了一眼馬車,聲若蚊蠅的說道:“若是他的話,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顧然聽後不禁失笑:“我從前不相信什麼血緣關係,認爲那都是無稽之談,如今卻不得不服了。”
席雲芝想起他在蕭國假扮席云然接近她,不禁問道:“是他讓你假扮的嗎?所以,你纔會對云然的事情瞭如指掌,是不是?”
顧然沉默一會兒後,才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確是受三皇子密令前往蕭國,不過不是爲了接近你,而是爲了把你帶回來。”
“把我帶回來幹什麼?我在蕭國有我的夫君,有我的家,爲何要把我帶來這個陌生的地方?”
席雲芝這段日子早已看透了生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難在她心頭掀起波瀾。
顧然不以爲然,酸溜溜的說道:“什麼夫君,什麼家?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值得你這樣守着嗎?”
席雲芝堅定的點頭:“值得。他做了一切他應該做的事情,對我毫無虧欠,對任何人都毫無虧欠,我們會遭受如今的下場,並不是因爲他的保護不利,而是時局所迫,換做任何一個人,遭遇了這樣的朝廷,這樣的時局,都逃不過這樣的下場。”
顧然緊抿着脣瓣沒有說話,而是夾緊馬腹,讓馬跑的快一些,席雲芝一個沒坐穩,就慣性的貼入他的懷抱,顧然看着懷中女人驚魂未定又羞赧不已的神色,心情這纔好了一些。
“不管你怎麼想,你如今都已經回來了,就忘了那個男人,忘了那個已經被毀掉的家吧。留在齊國,好好過日子。”
顧然逼迫自己不去嫉妒,傲嬌的撅着嘴說道。
席雲芝連跟他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從來就不知道家是什麼意思。”
顧然不以爲意:“誰會不知道家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沒有家嗎?”
席雲芝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天際幽幽說道:
“對我來說,家就是兒子和夫君,只要他們還在,我的家就永遠不會被毀掉。”
“……”
顧然看着她的後腦,良久都沒有說話。
富麗堂皇的馬車裡,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小安大大的眼睛盯着三皇子美麗的瞳眸,最後是三皇子敗下陣來,尷尬的輕咳一聲,拿起小桌上的一疊糕點,對小安說道:
“想吃嗎?”
小安看着那盤糕點,他早已盯了好幾眼了,說不想吃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
靜靜的點了點頭,三皇子便故意將盤子又拿得遠了些,說道:“那你是不是應該先叫人?”
小安看着他,又看了看那盤糕點,又靜靜的搖了搖頭。
三皇子繼續引、誘:“那你不想吃了?”
小安又繼續搖頭。
三皇子無計可施,將糕點放在桌上,把小安一把抱到了腿上,讓他站在自己的錦衣之上,與他面對面對視:
“小子,你娘沒教你要叫人嗎?”
小安看着他的模樣,絲毫不懼怕:“娘沒教,你是誰?”
三皇子看着這個小子,已經很久都沒有挫敗的感覺,但現在……他感覺到了一股重重的挫敗感侵襲而來。
“你可以叫我……舅舅。”
小安大奇:“原來你的名字叫舅舅。”
“……”
三皇子無語。
只聽小安又轉頭看了一眼誘、人的糕點,然後又看了看這個漂亮的人,經過一番心理鬥爭之後,終於奶聲奶氣的對三皇子喊出了兩個字:
“舅舅。”
這一聲軟糯的‘舅舅’把三皇子的心都萌化了,抱着小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纔將桌子上的所有糕點,都拉到了小安面前,讓他站在自己腿上一塊一塊的抓着吃。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好啦好啦,虐的地方已經過去,接着就是一起過好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