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雲芝趕緊向旁邊退了兩步,慌忙的跪下行禮,隨着她的下跪,坤儀宮中所有妃子美人全都一一跪下行禮。
甄氏從鳳坐上走下對皇帝盈盈拜倒,將座位讓了出來,安寧順和的站在一旁。
“都平身吧。”
蕭絡穿着龍袍,一身貴氣,他原本生的就好,一雙桃花眼總是在不經意間勾的女人爲他心動,只見他掃過一圈之後,最後將目光落在低頭不語的席雲芝身上。
“步夫人,朕剛纔見你看的認真,便沒有打擾,嚇着你了嗎?”
席雲芝深吸一口氣,莞爾一笑,盡力讓自己表現得大方些:
“回皇上,沒有。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意外的差點讓她奪門而出。
蕭絡見她這般便不由自主的笑了,一邊撫弄着手上的扳指,一邊對席雲芝說道:
“夫人先前那般認真的在研究這尊玉雕觀音,覺得如何?”
席雲芝看了看甄氏,面上顯出猶豫,蕭絡見狀便揮手道:“夫人照實說就行了,朕絕不怪罪。”
甄氏也跟在蕭絡後面出聲附和:“是啊,雲芝,皇上讓你說,你便說吧。”
席雲芝只知這尊玉雕是皇后近來得到的,並不知它的來歷,怕說的重了,會不經意間得罪什麼人,幾經思量之後,才決定撿了一條最好的說了。
“是。”席雲芝低頭應承之後,便走到放在中央的玉雕觀音身旁,最後又確認了一遍之後,纔開口說都:“這尊玉雕,就……雕工而言確是一絕。”
甄氏坐在原本給席雲芝留的座位上,皇上則半倚在甄氏的鳳坐上,饒有興趣的盯着席雲芝看,聽她那般說後,蕭絡勾脣反問:
“那夫人的意思是,雕工一絕,用料卻不絕咯?這可是上好的油田薄玉,羊脂白雪也不過如此吧。”
席雲芝微笑着不說話,既然皇上已經對這玉雕進行了肯定,那麼她再說什麼都是贅言了,便就乾脆點頭默認。
怎料蕭絡卻不依不饒,從鳳坐上走下,去到玉雕觀音身邊,並從席雲芝手中拿過放大鏡,看了又看,然後才確定的說:
“不錯,朕看這就是油田薄玉,難道夫人還有所見解?但說無妨。”
席雲芝見他信心勃勃,又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他對這玉雕的喜愛,不禁搖頭說道:
“下婦才疏學淺,並沒有見過皇上所說的油田薄玉,但此玉料瑩潤如雪,光滑如鏡卻是事實,只不過,若讓下婦出價……”
蕭絡搶問:“出價多少?”
席雲芝看着玉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蕭絡逼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萬兩?”蕭絡試探的問。
席雲芝搖頭,揭曉答案:“三萬。至多三萬,就這個價格,有一半還是因爲它入過宮,被宮中貴人們賞玩過。”
“……”
蕭絡被席雲芝說的啞口無言,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甄氏也走過來替席雲芝打圓場說道:
“雲芝,這可是皇上親自從民間選回宮的東西,足足花了……”
怎料甄氏還沒說完,便被蕭絡打斷了。
“多嘴。”隨意掃了甄氏一眼,甄氏便識相的閉上了嘴,只聽蕭絡又對席雲芝問道:
“夫人何以判定這玉雕只值區區三萬?”
席雲芝總算明白了,這東西是皇帝親自買回來的,所以纔會它的評價特別高,而她稍有貶低,他就不依不饒,一定要問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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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了指玉雕,席雲芝勾脣說道:“這玉料就紋理手感而言確實不錯,但可惜不是整玉,這尊觀音絕不是一位名家雕刻而成,這衣裙裙襬上的紋理有些是雕刻的,有些是碎玉打磨拼接的,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便是觀音臉上的這塊玉,下婦所說的三萬兩中,一萬五千兩算作這尊玉雕的經歷,另外一萬兩,便是觀音的這張臉,其餘碎玉,頂多便是五千兩。”
蕭絡聽完席雲芝的分析,便真的用放大鏡湊近觀音的裙襬仔細看了一遍,再擡頭時,俊臉上現出一些尷尬:
“聽夫人這麼一說,確實是朕買貴了。”長嘆一聲,將放大鏡交給貼身太監,拍拍手,故作瀟灑的說:“得,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連個響兒都沒聽着。”
後宮衆妃和美人們看着皇帝這樣子,一個個想笑卻又不敢笑,她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然也有買賣被坑的時候,興師動衆的把小老婆們聚集在一起看他買回來的一尊假貨。
“夫人果然是生意好手,朕甘拜下風。”
蕭絡雖然知道自己吃了虧,但最起碼的風度還是有的,對席雲芝揭穿他的行爲並沒有覺得生氣,這一點令席雲芝鬆了一口氣,原來剛纔皇帝就是爲了顯擺他買回來的東西,纔會讓所有人噤聲,偷偷的走到她的身後,就爲了聽到真心的評價。
這麼一想,席雲芝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便安穩起來。
蕭絡又坐了一會兒,與衆妃美人說了會子話,便就回到中元殿批閱奏章去了。
衆妃見皇上已走,她們也沒了再待下去的興趣,一個個都拿出人困馬乏的姿態,跟甄氏告了罪,請安退下。
席雲芝走出坤儀宮,在狹長的宮道上,被席雲彤喊住了。
“長姐,多年不見,你過的可好?”
席雲芝見她這麼些年了,還是這副天真面貌,不知該爲她慶幸,還是爲她不幸。
微微一笑:“我挺好的。你入宮前,有去慈雲寺看過三嬸孃嗎?”
席雲芝最擔心的就是三嬸孃,只見席雲彤提起母親,神色有些黯淡,無奈說道:
“看過了,只是她不肯見我。老太太年前便修書回了洛陽,席家是徹底破落了,我若不聽她們安排入宮伴駕,怕是也沒有好日子過。”
席雲芝見她說這般話,不禁握住她的手,說道:“難爲你了。你去慈雲寺時,三嬸孃就沒有跟你說什麼嗎?”
席雲彤不解:“沒有啊。我娘應該跟我說什麼嗎?”
“……”
席雲芝看着這天真無邪的姑娘好一會兒,才淡淡的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三嬸孃應該要見一見你纔是。宮裡人多口雜,你處處小心,沒事儘量低調些。”
席雲彤乖乖巧巧的對席雲芝福下了身子,說道:“多謝長姐提點,彤兒自會小心的。”
席雲芝又在她的肩頭拍了拍,這才轉身離去,若有所思,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她纔將手攤開,看着手指上沾染的厚厚水粉,總覺得連從前最嬌憨可愛的彤兒都變了。
她在離開洛陽之前,特意去了慈雲寺,給三嬸孃留下了一筆不小的財產,其中也言明有部分可以給席雲彤,如果彤兒真在入宮之前曾去慈雲寺求見過三嬸孃,想必三嬸孃定會將財產交給彤兒,不會忍心看這個唯一的女兒因爲家族落魄,走投無路做他人手中棋子的。
所以,由此斷定……彤兒在對她說謊。
回來的路上,席雲芝想起了小安跟她說要吃鼎豐齋的八寶醬鴨,便讓趕車的去了鼎豐齋買了讓她帶回去。
因爲她穿着寬袍大袖的禮服,不便下車,趕車的便替她進去買,席雲芝便坐在車裡等待。
無聊掀開車簾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從鼎豐齋後院鬼鬼祟祟竄了出來。
敬王妃穿着一身平民的衣服,臉上的傷已經沒之前那麼嚴重了,若不是她身穿素衣,頭上卻戴着一支金光閃閃的髮簪,就她這造型,還真引不起席雲芝的主意。
只見跟隨在她身後出來一位婦人,那位婦人席雲芝也認識,正是從前內務府撥給將軍府的三十人裡的一位,好像叫什麼三福,聽說從前在宮裡是專門管主子們衣物細軟的,來到將軍府之後,席雲芝只讓她去管了廚房。
怎的她會跟敬王妃走在一起?
趕車的買來了醬鴨,席雲芝纔將車簾放下,一路回到了將軍府。
門房老陸告訴她說,將軍也剛剛回來,席雲芝一聽,心中欣喜,便也顧不上身份,便拎着裙襬,一路跑回了小院。
步覃正在換衣服,見她氣喘吁吁,便知她是跑過來的,不禁勾脣笑道:“我又不會消失,你跑過來幹嘛?”
席雲芝將八寶醬鴨放到桌上,兀自平定了氣息,沒好氣的與他唱反調道:
“人家又不是爲了見你才跑過來的。”
步覃見她語帶嬌嗔,覺得可愛極了,不禁環住了她,挑眉問道:“不是爲了見我,那是爲了見誰啊?快說!不說我可要……哈你癢癢了。”
席雲芝大義凜然,誓死不屈,步覃也沒對她客氣,一手摟住她,一手以飛快猛烈的動作在席雲芝上上下下的敏、感處輕抓,惹得席雲芝像條魚般跳來跳去,卻又怎麼都跳不開步覃這片水潭。
兩人胡鬧了紅一會兒之後,才雙雙換了衣物,調整心態,步履正經的走出了房門,叫人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兩人先前在房間胡鬧的模樣。
席雲芝買回來的八寶醬鴨深受小安的喜愛,他一個人就包辦了兩隻鴨腿和若干鴨肉,吃的小嘴周圍全是油光,席雲芝將他強勢抓到身上,用帕子給他擦嘴的時候,廚房又送來了羹湯。
而送湯之人,正是席雲芝白日裡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女人……她和敬王妃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