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爲了照顧席雲芝,便下令慢行,無論席雲芝怎麼要求快一些,他都不同意。
所以,短短一段從幽州城外到平州的距離,他們足足走了一天才到。
平州城雖然也有齊昭的行宮,但齊昭覺得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安全,便就選了平州城內最大的客棧,要了七八間上房,準備讓席雲芝在客棧裡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早再出發。
晚上,齊昭抱着小安膩在席雲芝他們房裡不肯走,席雲芝很無奈,步覃只好拿出棋盤來跟這小舅子下一盤解解悶子。
“姐夫,論兵法我可不及你。”齊昭飛快的取了黑子盒:“說真的,若不是你成了廢人,我還真不敢就這樣跟你坐在一起。”
齊昭信口說話,也不管話語對步覃是否尊敬,說完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趕忙意圖挽回:
“哦,不是,我是說,你以前的戰功對我們齊國來說太可怕了,你要還是從前的你,我可不敢跟你這般親近。”
步覃看着他,斂眸一笑,光華內斂:“那你會如何對我?”
說話間,他落下兩子,齊昭也隨手放子,一邊老實回道:“當然是想方設法殺了你啊。”看了一眼正坐在牀鋪上叫小安認字的席雲芝,齊昭又神神秘秘的湊近步覃說道:“當然是揹着我姐姐,殺了你。然後再給她找一個比你好的男人。”
步覃挑眉,不動聲色封死了齊昭的一條生路,勾脣說道:
“你殺我可以,但是想讓你姐姐改嫁,怕是沒那麼容易。”
齊昭這話一聽就覺得不服:“喂,姐夫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自視過高了,你就能斷定,你死了之後,我姐姐會爲你守寡,不去改嫁?我反正不信。”
步覃看了一眼席雲芝,話語十分篤定:“她纔不會守寡,我要死了,她絕不會獨活的。”
齊昭一愣,沒想到步覃說的竟然是這個意思,腦中雖然對這個可能性相當的認可,但是嘴上,他卻不想就這樣承認了,依舊嘴硬道:
“那也不一定吧。我手下有個叫顧然的,跟我提了不止一次,說是隻要等你死了,就要來接手我姐姐,顧然那個人雖然粗了點,但也是條漢子,是個好男人。”
步覃擡眼看了看他,冷然道:“你答應他了?”
齊昭不解:“答應啥?”
“在我死後,把你姐姐嫁給他?”步覃縱觀全局,已經制定了一條穩勝之路,便決定好好跟小舅子來論論這件事情。
齊昭像是故意耍一耍他,便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說道:“答應啦。反正那是你死之後的事,也不算對不起你。”
步覃垂下目光沒有說話,齊昭卻越說越來勁:
“再說了,我覺得人家顧然還是很講道義的,你看你武功已經廢了,他要真想動手把我姐姐搶回去,你也攔不住他不是?可是他沒有對你動手,那說明他還是很尊重你的,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把我姐姐交到他手裡,我很放心。”
“……”步覃深吸一口氣,落下了最後一字,將齊昭殺的潰不成軍,幽幽說道:
“那你把你姐姐交到我手裡,就不放心了?”
齊昭趴在棋盤上,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不過十幾個回合他就給徹底幹掉了,難以置信的同時,也不忘回答步覃的問題:
“不放心。你個沒有武功的男人,反過來還要她照顧你,我怎麼會放心呢?”
“……”
步覃但笑不語,從棋盤前站了起來,對齊昭若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不管你放不放心,你都該回去了,記住千萬別睡得太死,最好讓你的侍衛都守在門外。”
齊昭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卻被步覃推着後背硬生生趕了出去。
席雲芝聽見齊昭在外頭氣得跳腳的聲音,不禁問道:
“他怎麼了?”
步覃也爬上了他們孃兒倆的牀鋪,搖頭說道:“輸了一盤棋,小舅子不開心了吧。”
席雲芝一聽,只覺得這個弟弟太孩子氣了,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
步覃接過席雲芝手中的書,指着其中的幾個字問小安,小安竟然全都答對了,賴在自家老爹的懷裡撒嬌不肯起來。
步覃被他纏的無奈,席雲芝想接過小安,卻被步覃制止了:“你如今身子重,別給這小子不知輕重挨着哪兒可不成算。”
席雲芝失笑:“這才幾個月呀,肚子都沒打起來,會挨着什麼呀?”
小安也知道了自家孃親肚子裡懷了一個小寶寶,煞有其事的從步覃身上翻下來,跪爬到席雲芝跟前兒,看着她平坦的小腹說道:
“小安想要妹妹。”
席雲芝摸着他的小臉,笑着說道:“只要妹妹嗎?那如果娘給你生了個弟弟,你怎麼辦?”
小安天真的瞪了瞪雙眼,神情堅定的說道:
“把他送給舅舅養。”
席雲芝和步覃都失笑,這個齊昭竟然把心思都用到了小安身上了。
步覃堅持讓席雲芝和小安睡在裡牀,席雲芝問他爲什麼,他也沒說,就讓他們早些睡了。
客棧裡也從白日的喧囂聲中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夜深人靜,針落可聞。
幾聲微乎其微的腳步聲自屋頂傳來,步覃在黑暗中睜開雙眼,靜靜聆聽着。
腳步正在屋脊上一間一間的查探,在查到他們東面房間的時候,腳步便停止了,步覃知道,這就說明,這些人要找的目標,就是住在他們東邊的那個人——齊昭。
他預想中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闌冬出城追擊他們,爲的是報私仇,齊芮真正想殺的是齊昭,她利用這次事情,將齊昭引出了都城,爲的就是讓齊昭再也回不去都城。
從牀鋪上翻身而起,步覃淡定的穿好了衣物,走到門邊,只見韓峰和趙逸正矮着身子想敲門,步覃對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走出房門。
趙逸連忙湊上來說:“爺,上頭有人。”
步覃點頭:“我知道了,他們的目標是齊昭,你們保護好夫人,我去看看。”
韓峰他們自然知道步覃的功夫大勝從前,沒什麼好擔心的,便領下了步覃的命令,守在門邊。
步覃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讓自己隱藏入了黑暗之中,如鬼似魅。
齊昭原本就沒睡着,腦中總是在回想着步覃晚上跟他說的話,突然鼻尖聞到了一股很可疑的花香味,齊昭警戒大氣,大叫了一聲:
“什麼人!來人吶!”
隨着齊昭的一聲驚叫之後,他房間的們突然就被一羣黑衣人給踹了開來,齊昭從牀上掀被而起,摸出他習慣性藏在枕頭底下的一把長劍,與那些蒙面黑衣人展開了搏鬥。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可疑花香起了反應,齊昭只覺得眼前晃悠的厲害,一個不小心,胳膊上就被刀劃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終於眼前一昏,倒在了地上。
蒙面黑衣人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爲首那人說道:
“擡出去,別在客棧殺人。”
他們只是想偷偷的將三皇子殺掉,不想在客棧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動手,便想將中了迷香的齊昭擡出去解決。
可是在他們還未將手碰到倒在地上的齊昭時,便被一道出手如電的身影給制服了。
一眨眼的功夫,他們手中的兵器就全都到了對方手上。
十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看着那個從黑暗中走出的男人,爲首那人像是認識他,瞪大了雙眼,指着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出來,就被步覃飛身過去割斷了咽喉。
只見步覃手起刀落,將黑衣人盡數解決,從前到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客棧的房間內,就倒滿了人。
步覃將齊昭扛上了肩頭,讓趙逸和韓峰擡着去車裡,然後步覃便回到房間,輕柔的將席雲芝和小安叫了起來。
一羣人連夜從客棧跑了出去。
齊昭第二天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席雲芝他們的馬車裡,胳膊上纏着繃帶,小安正趴在他身旁,撐着下巴看他。
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怎麼會在這裡?”
席雲芝正要說話,卻見齊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昨天我們不是在客棧嗎?晚上大家都睡了之後,我遇到刺客了,他們好卑鄙,對我用了迷香……”
席雲芝挑眉:“然後呢?你還記得然後發生了什麼嗎?”
齊昭努力在腦中回想了一番,然後還是決定搖頭:“我不記得了。是不是護衛們衝進去救了我,然後才連夜逃出了客棧,是不是?”
步覃正坐在一旁看書,聽齊昭這麼說,便也就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護衛們衝進去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了。他們將敵人全都殺退之後,就把我們一起叫醒,跑出了客棧。”
齊昭一拍大腿,卻牽動了自己傷口:“我平時總說這些護衛沒用,這次回去一定要多多賞賜他們纔對得起他們的救命之恩啊。”
“……”
對於這個弟弟的後知後覺,席雲芝覺得十分的無奈,看着他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她就覺得好笑,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齊昭喝了一口水之後,突然又說道:
“那些刺客,肯定都是齊芮安排的。”看了一眼步覃,齊昭又問道:“姐夫,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所以,纔會讓我晚上小心一點。”
他就是因爲步覃的這句話,晚上纔不至於沉睡過去,逃過了一劫。
步覃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那個女人向來很會抓時機。難得你這個心腹大患離開了京城,她怎麼可能不對你動手呢?”
齊昭的臉色變得凝重:“糟了,她對我動手,那就說明,她打算孤注一擲,對父皇動手了……”
步覃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要回去也不能是現在。最起碼要到雍州,你以皇子身份,去接管雍州的駐紮軍隊,然後才能趕回京城去救駕。”
齊昭也知道步覃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孤身出來,身邊攏共不過十幾個護衛,若是真想排除萬難,殺回京城去營救皇上,那就勢必要先取得一定的兵力相助才行。
所以,步覃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齊昭這才忍下了心中的擔憂,隨着大隊一同往雍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