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月裡,席家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撇開債務問題集中爆發,變賣了店鋪都不足以還清被那些掌櫃虧空的債款,最後,就連祖宅都不得不賣掉還債。
西城的一間四合院裡,席老太拄着柺杖在院子裡撒潑訓話,她自嫁進門開始,就是平妻的身份,雖然沒有子嗣,但一直掌管着席家的後院大權,心高氣傲了一輩子,自以爲機關算盡,謀略通天,沒想到一朝大意,竟敗得如此徹底。
“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席家敗了?席家好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是老爺,少爺,如今席家落敗了,你們是什麼?你們什麼都不是!從前的鼎盛都是我這個老婆子在養你們,養了這麼一大家子的廢物!”
席老太氣的不行,用柺杖直在地面上敲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襯托着她盛怒中的嚴厲面容,對席家的子孫來說,還是有點餘威的。
如今院中站着二十來人,席家的兒子和兒媳如今也只剩下二房的席濤和董氏,其餘的都是之前幾房的庶子庶女,平日裡都入不了席老太的眼,如今更是越看他們越生氣。
“雲春呢?席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雲春就不站出來說說話?她那個通判夫人是怎麼來的,難道她忘記了嗎?”
席老太像是一副想起救命稻草般的神情,拉着董氏就要往門外推:“你現在就去找雲春,讓她趕緊過來見我,我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席雲芝那個臭丫頭,你讓雲春過來幫我,我們一起再殺回去。”
董氏低着頭不說話,被席老太推攘她也維持那副半死不活的姿態,席老太見她無動於衷,一個巴掌就打在她臉上:
“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讓你去找雲春過來,我要見她,我要她去幫我剷除了席雲芝!我要把我們席家的產業全都奪回來。”
董氏捂着發熱的臉頰,看着席老太的目光中滿是憤怒,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你現在知道要找雲春了?我當初求你幫幫雲春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把雲萍和雲水那兩個丫頭給我轉送到了通判府做小,如今,通判大人就連雲春的房都不踏入了,你現在還有臉讓我去找雲春幫忙?你這老太婆還要不要臉?你憑什麼讓雲春過來幫你?”
之前董氏跟席老太提起讓她用席家的聲勢幫雲春敲打一番楊大人,讓他對雲春上心些,沒想到這老太婆竟絲毫不顧祖孫情分,將雲萍和雲水刻意打扮一番送去了楊大人經常出沒的青樓門前,讓她們將楊大人的魂兒都勾了去,從此再也不去理會刁蠻任性的雲春了。
如今席家遭逢大難,這老太婆倒知道找人幫忙了?簡直太可笑了。
席老太聽了董氏的話,突然笑了:“對,對,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云萍和雲水,她們兩個如今正得寵,只要她們肯幫我就行了,你去呀!”
董氏捂着臉對席老太恨恨的啐了一口,便轉到一邊去了,席老太氣得想用柺杖去打她,卻想着還有比教訓人更重要的事情,便就着席濤的手,頤指氣使道:
“你去!你是她們親爹,她們肯定聽你的。你跟她們說,就說我說的,讓她們給楊大人吹吹枕邊風,讓楊大人派兵封了席雲芝的店,抄了她的家,把她的腿給我打斷了,讓她流離失所,讓她無家可歸,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席濤對這個老女人簡直煩透了,從前她掌握着席家大權,人人都怕她,沒想到如今沒落了,她還把自己當做那個高高在上的老太太,自私貪婪噁心的本性暴露無疑,簡直噁心。
甩開席老太的手,大聲說了一句:“別胡鬧了。讓席家留點最後的尊嚴吧。”
席老太聽這個木訥的兒子發這麼大火,先是一愣,然後竟然爆發的比剛纔更家激烈了:
“什麼尊嚴?席家如今被逼得住這種狗都嫌臭的屋子就有尊嚴了?我不是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你呢?你以爲你還是席家的老爺嗎?你個讀了半輩子書,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的孬種,你怎麼好意思開口說話的?跟你那個死去的娘是一個賤胚子。”
董氏聽席老太如此埋汰自家相公,想衝上去跟她拼了,卻被席濤從後頭拉住,這纔沒引發更大矛盾,席老太在一衆孫子孫女間看了幾眼後,突然又指着五房留下的兩個庶女席雲錦和席雲露說道:
“把她們給我送去知州府,去告訴知州老爺,我們席家總歸能幫他生一個兒子出來,去呀,把她們送去,別穿衣服,裹着被子送去,男人都喜歡這一套。”
被她點名的兩個庶女嚇得臉都白了,她們的親母立刻跪在席老太面前求饒,卻被席老太用柺杖打破了頭,鮮血直流後,兩個女孩扶着母親躲到了一邊,哀嘆自己的命運。
就在這是,只聽四合院的大門被人踢開了,三四十個壯漢闖入,震懾了一院子的人。
席雲芝披着素雅薄氈,淡定從容的走了進來,容貌清麗潤澤,早已不復當年灰頭土臉的狼狽,沒想到從前的醜小鴨竟變成如今這般脫俗的樣貌,人們面面相窺,都有點不敢相信的意思。
席雲芝脣角勾着笑,走到了席老太面前,故意環顧了一番院子,從腰間抽出一塊乾淨的帕子掩在鼻下,語氣嫌棄的很刻意:
“真是委屈老太太了,這麼髒,這麼破,這麼難聞的院子,也虧得你待得下去,可是沒有錢了?沒有錢可以跟我說,孫女手上如今就只剩下錢了。”
趙逸不知道從哪裡給席雲芝搬了一張椅子來,韓峰似模似樣的將椅子擦乾淨了,這才請席雲芝入座。
“老太太見諒,孫女如今身子有些重,站不得,便就坐下與你說話說吧。”
席老太掃了一眼席雲芝帶來的壯漢,知道她是有備而來,也不敢太放肆,但經年脾氣一來,總歸有些忍耐不住,便就指着她說道:
“我倒是沒瞧出來,你這野丫頭的狼子野心。席家哪裡虧欠了你,你要下此毒手?”
席雲芝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席家哪裡虧欠了我,老太太還不知道嗎?”
席老太眼神閃爍,下意識的便就抓了抓領口,領口中有一條珍珠翠玉鏈,是她爭了一輩子的東西。
“你娘是咎由自取,她不守婦道,勾引男人,我以家法處置她,哪裡做錯了?難道要我明知你娘做了那些醜事,還包庇她嗎?”
席雲芝斂下笑容,盯着席老太看了一會兒後,這纔開口說道:
“事實是什麼,你心裡清楚,商素娥和我娘是宅院間的爭鬥手段,她給我娘下藥,你怎會不知,你明知我娘是冤枉的,卻還是順着商素娥的話將計就計,將我娘亂棍打死,你爲了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
席老太被席雲芝看的有些心虛:“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什麼下藥,明明就是你娘與人私通,我家法處置了她,哪有什麼冤枉?你別胡說八道。”
席雲芝深吸一口氣,對趙逸揮了揮手,趙逸便領命走向席老太,將對方嚇得直往後退,趙逸長手一探,便將席老太脖子上的一根珍珠翠玉鏈扯了下來,交到了席雲芝手中。
席雲芝拿着鏈子看了好久,這才起身,不想再與他們多說廢話,邊走邊交代跟她一同進來的壯漢,心平氣和的說道:
“席老太太爲老不尊,一把年紀竟與年輕男人肌膚相親,唉,也便家法伺候吧。”
席老太聽了席雲芝的當衆誣陷之言,簡直就要昏厥,指着席雲芝就想撲上去打她,卻被趙逸和韓峰強勢擋住了去路。
“你個不肖子孫,你胡說八道什麼?老祖宗的清白也容你這黃毛丫頭玷污嗎?”
席雲芝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邊走還邊涼涼的說道:
“是事實還是冤枉誰又在乎呢?給我打,打到她承認‘爲老不尊偷情年輕男人’的錯爲止,其他人若想幫忙,那就一併打了。”
“是。”
整齊的回答震天響,震得席家人目瞪口呆,只見一羣大漢拿起手中的木棍,便毫不留情的打在席老太身上。
衆人眼前彷彿出現了從前席家後院的那一幕,曾經也有一個女人被這個老太婆就這樣活活的打死了,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如今天道輪迴,惡報卻是報在了當初的劊子手身上。
席老太哀嚎叫罵了好幾聲,見席家也沒半個人站出來救她,頓時絕望了,縮在地上打滾,求饒聲響徹了整間院落。
院子外頭,席雲芝一隻低頭看着手中的那條珍珠翠玉鏈,趙逸見她看了很久之後,還在繼續看,不禁開口問道:
“夫人,你幹嘛不等打完了那個老太婆再走啊?難道你費這麼多勁,就是爲了這條鏈子嗎?”
席雲芝摸了摸肚子,淡淡的說道:
“打人有什麼可看的。這條鏈子原是我孃的,我娘不是蕭國人,輾轉流落蕭國,無家可歸到席府做丫鬟,老太爺就是看中了這條鏈子,才讓我爹娶了我娘,並對我娘禮遇有加,誰知老太爺去世之後,那個老女人嫉妒成性,竟然爲了得到這條鏈子,將計就計把我娘打死。”
趙逸聽後氣憤的不得了,指着後頭罵道:“那個惡毒的老女人,也該被活活打死!不,是應該被打死一百次。”
“……”
席雲芝沒去理會趙逸的氣憤之言,將鏈子妥善收入了襟中,這才迎着晚霞,走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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