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山西總兵
營地的風氣因爲琴哥兒的那回壯舉而變得青春洋溢起來,連琴哥兒那樣的女漢子都春、心萌動了,大家彷彿又都開始相信愛情了。
席雲芝和劉媽正在營地後方的空地上篩檢土豆,趕在臘月前,收穫了一批,可以在冬日糧食短缺時,用來攙和着臨時抵一抵飢。
席雲芝正躬身看着士兵過秤,只覺身後被人碰了一下,席雲芝回頭一看,只見琴哥兒一臉扭捏傲嬌的看着她,席雲芝站直了身子,對琴哥兒笑了笑,劉媽立刻便給她遞來了溫熱的帕子給她擦手,席雲芝一邊擦手一邊對琴哥兒發笑,卻是不開聲說話。
琴哥兒正在等席雲芝開口問她做什麼,可是這個女人卻只是看着她啥也不說,最後,還是她被看的無可奈何,這才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對她說道:
“我想學女工,陶冶性情,你教我。”
“……”
琴哥兒這番話說了出來,席雲芝倒還好,倒是把空地上的士兵們全都嚇得愣住了,過秤的忘記過秤,搬運的忘記裝框,洗土豆泥的忘記拿刷子……那場景,就好像他們聽見的是什麼能夠勾魂攝魄的事情一般。
席雲芝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靜,揚眉點了點頭,對琴哥兒彎起了秀美的嘴角,平常心的說道:
“好啊。”
琴哥兒原本在心裡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就是爲了應對席雲芝難以置信的發問,可是,這個女人的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吧,沒有得到意想中的反應,琴哥兒覺得有些失落,但還不至於震驚,乾咳了一聲後,琴哥兒這才僵硬着身子,故作鎮定的轉身走了。
席雲芝看着她幾乎同手同腳的步伐,覺得有些好笑,不禁搖了搖頭,劉媽拿着兩隻土豆,走到席雲芝身旁,吶吶的問道:
“夫人,步總領想幹什麼呀?她瘋了嗎?”
席雲芝看了她一眼,便就淡定自若的笑道:“她不過是想亂了,看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罷了。”
“……”
劉媽還想再問些什麼,席雲芝就被奶孃喊回去了,說是小姐快醒了,讓她回去餵奶。
席雲芝離開曬穀場之後,一衆士兵就開始了熱烈且放肆的猜測……
晚上步覃回到主帥府的時候,席雲芝正好將宜安哄騙入睡了,兩人相攜回到了房間。
席雲芝替他除下外衣,整齊的掛在屏風上,步覃暫時還不想洗漱,席雲芝就沏了一壺茶,拿出兩碟白日裡忙裡偷閒做出來的小點心,供步覃消遣着吃。
步覃咬了一口頗和他口味的甜酥餅,對席雲芝說道:
“今天下午,琴哥兒突然來找我,要辭去總領一職。”
席雲芝正在沏茶,聽步覃這麼說了一句,手裡的動作也愣了愣,片刻後便失笑着搖頭了,步覃見她如此,不禁問道:
“怎麼?”
席雲芝搖頭;“沒什麼,琴哥兒只是心血來潮吧。”
步覃點頭贊同:“沒錯,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當場就駁回了她的要求。”
席雲芝嘴角含笑,將茶杯送到步覃面前後,說道:“如果你同意了她的請求,我敢打賭,至多十日,她就會後悔。”
步覃不懂席雲芝爲何會這麼說,席雲芝便將琴哥兒今日去曬穀場找她的事情對步覃說了一番,步覃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丫頭想幹什麼呀?都做男人二十多年了,突然想做回女人了?”
席雲芝嬌嗔的橫了他一眼:“琴哥兒本來就是女人,她如今正處在迷茫時期,不知道自己今後該怎樣去做。”
步覃將甜酥餅吃入口中,聳肩道:“她能怎麼做,現在學女人未免也太遲了。”
“不管遲不遲,她總要嘗試一下才會死心啊。沒事的,只要過個幾天不讓她動刀動槍,她就自然會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步覃對席雲芝的話不置可否,看她的樣子,似乎對此事早已有了計較,那他也不必多問,直接等着看最後的結果就是了,他對自家夫人調、教人的手段還是比較信服的。
臘月初十,由山西總兵陳寧那兒發來一封書函,令鐵血城營地都蒙上了一層難以置信的喜氣。
陳寧主動寫函投誠,說願帶着山西八萬精兵,盡數投至步覃麾下,任憑調遣。
營裡的將領們都在說,如果陳寧這支軍隊爲他們所用的話,那步家軍就是如虎添翼了。
步覃拿着這封書信,左看右看,總覺得放心不下:
“陳寧與朝廷並無瓜葛,此時投誠未免太過蹊蹺。”
魯副帥在之前韓峰他們帶回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調查過了,此時正好拿出來與大家說道:
“陳寧這個人雖然看起來跟朝廷無甚瓜葛,忠君愛國,可是,我在私下調查出了,他前幾年動用軍餉私購武器,朝廷一直想找他的晦氣,若是將他逼急了,他投誠我們也並不是難以解釋的事。”
步覃也聽過暗衛的這些彙報,聽魯副帥在會議上提出,不禁說道:
“陳寧當年私購武器的目的尚未查清,朝廷的確是在查他,可是也未必是證據確鑿的,我們決不可掉以輕心,引狼入室,此案壓下再議吧。”
步覃身爲主帥,他既然說壓下再議,那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有其他異議,魯副帥一臉可惜的問他,說道:
“那……陳寧那裡如何回覆?”
步覃斂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函,沉吟片刻後,簡潔的說了兩個字:
“婉拒。”
最起碼在他徹底將陳寧調查完之前,他絕不能輕易的動用此人。
在這一片疑團密佈的時候,席雲芝迎來了在軍營中的第一個新年。
在臘月前她就已經準備好了,從年三十到大年初八,她都讓後廚多做了兩葷兩素,然後,每人發放一件禦寒棉衣,各賞兩袋果子,雖然沒有壓歲錢,但只是這些,就已經讓士兵們覺得很開心了,個個都在稱讚主帥夫人大方。
席雲芝坐在後院裡,懷裡抱着粉嘟嘟的宜安,小安吵着要給宜安喂肉吃,劉媽正在跟他講道理,新年期間,按照步覃的吩咐,宴請營裡各位將領過來團聚,大家酒過三旬,開始胡天海地的吹山海經。
席雲芝由着他們鬧去,便早早帶着宜安和小安去了後宅。
幾個探子突然出現,讓宴會的氣氛稍微冷卻。
探子帶回來一個重大的消息:
“主帥,朝廷派兵抄了陳寧的家,皇上親自下旨,要將陳寧滿門抄斬。”
步覃蹙眉立起:“什麼?抄家?滿門抄斬?”
魯副帥醒了醒酒也走了過來,對步覃說道:“你看,我就說這個陳寧真是想反了朝廷的,如今家都被人抄了,還有假嗎?”
步覃深吸一口氣,讓腦子稍微冷靜了一番,對探子問道:“那他的家人呢?都被殺了嗎?”
探子盡職回報:“還沒有,只是家裡的家僕被盡數屠盡,陳寧因爲事先得知了朝廷這一舉動,便暗中將他的家人全都送往外地,如今正被朝廷追捕中。”
魯副帥聽了之後,立刻急道:
“追捕?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派兵相助吧,要過了這個村兒,可真就沒這個店兒了。等到陳寧揭竿而起,自成一路,那對咱們可沒什麼好處啊。”
步覃眉頭深鎖,魯副帥先聲奪人,不顧步覃反對,便去了營地安排人手,前往搭救陳寧。
兩日之後,魯平將狼狽的陳寧救回了營地,步覃在主帥帳中接見了他。
陳寧一見步覃,便就跪了下來,對他磕頭叫道:“步將軍大義,陳寧這條命是你們救得,今後便供將軍驅使,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轟!”
步覃讓他起來說話,讓人給他安排了一張太師椅,將深受重傷的他安置坐下,這纔對他說道:
“陳總兵不必多禮,救你的人不是我步覃,是魯平魯副帥,你要謝便謝謝他罷。”
陳寧捂着手上的肩頭,有些迷茫的轉頭看了一眼魯平,只見後者立刻粗獷的對他揮了揮手,說道:
“嗨,用不着,大家都是受朝廷迫害的,談不上誰救的誰,不必客氣。”
陳寧忍着傷痛,對魯平抱拳致謝。
步覃看着他的傷處,不禁問道:“陳總兵是如何與朝廷結怨?使得朝廷在用兵之際,仍舊要將你抄家滅門?”
陳寧大大嘆了口氣:“唉,皇帝殘暴,我早有反心,實不相瞞,我早在兩年前就有了反叛之心,因此纔會動用軍餉,向東瀛私購武器,爲的就是有朝一日揭竿而起,將那昏君斬殺於我劍下。”
步覃靠在主帥椅中,好整以暇看着激憤的陳寧,問道:“陳總兵與皇帝有何深仇大恨,非要揭竿而起?”
陳寧聽步覃這般問了,才決定不做隱瞞:
“皇帝與我,並無深仇大恨,不過,我深受先帝恩澤,在得知先帝之死過於蹊蹺之後,便私下派人去江南調查,才讓我得知了一個驚天的真相,先帝根本不是暴斃而亡,而是被當今皇上蕭絡弒父而死,如此不孝不義之人,我陳寧又爲何要替他賣命?”
魯平聽了陳寧的話,覺得深有同感,他之前也從旁的渠道,隱約知道一些關於皇帝弒父殺君的傳言,如今得到陳寧證實,心中更是疑慮大減,對陳寧的不屈大義,更爲佩服。
步覃聽陳寧說出這個原因,也不禁愣了一愣,再加上魯平竭力維護,他便默許下了陳寧留在鐵血城中養傷,但卻必須派上人手強加看管。
魯平對步覃的執着很是不解,但卻礙於步覃主帥的身份,不好說什麼,只能將陳寧安排在他營帳附近的帳中,便於他就近關照。
步覃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眸中不禁升起一抹冷然,這個陳寧……怕不會是個簡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