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黑影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不去找她,她倒自己找上門來了,看我去教訓她。”
如意一如既往的潑辣性子,撩起袖子就要往外衝,幸好被席雲芝叫住,對那傳話太監說道:
“請。”
不管這公主是個什麼意思,總要見一下才是。
太監又跑出去傳話,不一會兒,便見一個異裝華服的美豔女子步履優雅的走了進來,席雲芝高坐鳳椅之上,姿態清冷端莊,美子公主來到堂下,便禮儀熟練的向席雲芝行后妃見皇后之禮,看樣子顯然是在琉球國經過訓練的。
“皇后娘娘萬福。”
沒想到這公主的漢語也說的很不錯,席雲芝提起一口氣,對美子公主微笑以對道:
“公主免禮,賜坐。”
兩個小太監給這公主擡來了一張檀木椅子,那公主謝過席雲芝的恩典,便盈盈而坐,寬大華美的禮服在她腳邊完美鋪開,使她看起來像是坐在一尊金蓮上的菩薩。
這是席雲芝內心的想法,表面上卻是笑眯眯的說話:“公主舟車勞頓,怎的不在宮中多歇息一番呢。”
美子公主對席雲芝又是彎腰一禮,然後才用她那標準的,嬌滴滴的嗓音說道:
“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美子怎敢怠慢,特帶來我琉球國的賀禮,敬獻給皇后娘娘。”
說着,只見那菩薩便擡了擡手,外頭便走入一名雙手捧着盒子的隨從,恭恭敬敬的在席雲芝面前跪下,將盒子舉過頭頂。
美子公主親自站起,優雅的走到隨從身旁,將盒子打開,露出盒子裡那一對閃着金光的瓷娃娃,美子指着這對瓷娃娃介紹道:
“這是安神娃娃,是我國皇室至寶,特敬獻給皇后娘娘。”
席雲芝推辭一番,便在美子公主的堅持之下,將東西收了在旁,只聽那美子公主又道:“皇后娘娘若是不嫌棄,大可將這安神娃娃放在寢宮加以安神。”
席雲芝看了一眼那娃娃,笑着點頭說道:“美子公主費心了,此物既能安神,本宮自會放在寢宮之中加以利用。”
又與她說道了些寧國的風土人情,美子公主便提出了告辭,席雲芝也秉着一國之母的姿態將人送到了門邊,兩相氣氛和樂融融。
回到廳中,如意問席雲芝:“夫人,這東西真要擺去寢殿啊,奴婢看着怪滲人的。”
席雲芝的目光又一次在那閃着金光的娃娃身上流連一番,然後才說道:
“這是安神用的,我又不失眠,放在寢殿幹什麼呢?收起來吧。”
如意拿着東西正要下去,卻又被突然想到什麼的席雲芝叫住:“等等。把東西拿來我再看看。”
“……”
如意將東西交到了席雲芝手上,席雲芝便將它拿着去了書房。
步覃派人來傳話,說今晚不來坤寧宮了,讓席雲芝早點睡別等他。
席雲芝站在門邊愣了一會兒,該來的總會來,席雲芝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努力平復下來。晚飯後,將小安和宜安安頓好之後,自己便也覺得有些乏力,早早便就歇下了。
夢中,她彷彿回到了與步覃認識之初,他冷漠的眸子靜靜的盯着她,就像寒冬中的一潭冰泉,凍得她冷徹心扉。
她有時候也在想,當年的步覃對自己那樣冷漠,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難道憑的就是一腔孤勇嗎?想來想去,還是因爲成親之初,不僅步覃沒有愛上她,她其實也沒有愛上步覃。
但凡在成親之初,她對步覃動了真情,都不會忍受的了他當初的冷漠,就好像現在,她後來愛上這個叫做步覃的男子,所有的心緒都會爲他牽動,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再大的苦她都不怕,就怕他終有一天對她會產生厭倦,繼而又對她恢復了淡漠。
從前的她也許覺得素未謀面的夫君對自己淡漠一些沒什麼,可是若真是放到現在,她想她一定會受不了的,她會發瘋,會心死。
沒想到步覃只是一夜沒來她這,她就心慌至此,真的很難想象,若是步覃納妃之後,她失寵了,那會是怎樣淒涼的光景。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席雲芝睡得昏昏沉沉,迷糊間,她彷彿覺得身邊有人,猛地張開雙眼,左右看了看,哪裡有什麼人啊,她實在是太敏感了。
從牀上坐起,席雲芝正要下牀去喝些水,突然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她總覺得今晚這宮裡有些不對,好像在她不知道的黑暗中,有一雙奇怪的眼睛正盯着她似的。
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席雲芝拿起牀頭的茶壺與杯子,正要倒茶,忽然一道黑影自她面前掠過,嚇得她大叫一聲,將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那黑影離開的方向,那是一堵牆,可是她明明就看見那黑影往牆壁上撞去,然後消失不見……
她的驚呼聲喚來了侍衛,如意如月因爲有了家室,所以,席雲芝特別允許她們晚上不用伺候,殿外輪值的四名宮女匆忙跑入,就看到席雲芝腳邊的碎片,四人慌忙跑過去,將地上的碎片火速清理乾淨。
“娘娘,您沒事吧?”其中一個伺候的宮女如是問道。
席雲芝盯着牆壁的眼睛終於回過神來,看了看她那張樸實無華的臉,搖了搖頭,說道:
“沒事。”
那宮女見她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便又問道:“娘娘,要不要去養心殿通知萬歲爺一聲,還有需要喊太醫來一趟嗎?”
席雲芝深吸一口氣,見她眸中映着擔憂,便又說道:“算了,夜深了,皇上估計也乏了,明日反正有例行請脈的太醫過來,到時候再看吧。”
宮女應聲之後,席雲芝便也叫她們回去休息了。又看了一眼那黑影消失的牆壁,席雲芝便也不再糾結,又回到了牀鋪之上。
步覃下了朝之後,就直接來了坤寧宮。
將昨夜情況問了一問,席雲芝見他面露緊張,心中着實寬慰不少,牽着他的手不肯放開,說道:
“太醫說沒什麼,懷孕之人本就情緒波動,很正常的。”
昨夜,席雲芝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黑影,但是,這件事她誰都沒說過,一來不想引起宮內恐慌,二來也是怕打草驚蛇。
那黑影絕不是幻覺,這一點她可以肯定,但至於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若說是鬼,那爲何之前未曾出現過,若說不是鬼,那又是什麼?什麼人可以如鬼似魅般,在她面前一閃而過,然後穿牆而入呢?
步覃見她眉頭微鎖,便知她有事相瞞,便屏退了所有宮人,夫妻二人在殿中對視。
席雲芝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於是被他的執着折服,深嘆一口氣後,才說出了實情:
“原不想說的,但……昨夜我分明看到了一個黑影在我面前一閃而過,然後,就穿牆而出了。”
步覃蹙眉:“黑影?穿牆而出?”
席雲芝點頭,從軟榻上走下,拉着步覃的手去到了寢殿,指着房屋南面的那面牆壁說道:“就是那裡,那黑影從帳後竄出,撞牆而出,很快,不知道是什麼。”
步覃去到席雲芝指示的帳後看了看,又擡頭在她寢殿的上方看了一圈,都未發現異樣,與席雲芝一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你這兩日且住到養心殿去,最近積累了很多摺子,我晚上都不能來你這,你去我身邊睡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席雲芝聽他這麼說,只覺得昨夜的擔憂全都煙消雲散了,不管怎麼樣,夫君待她的心還沒有變,那一切就好辦了。
她不怕萬人攻擊,萬人唾罵,唯獨怕他袖手而去,兩情分離。
只要他的心還在她的身上,那就算接下來的是狂風暴雨,或是冰雹風霜,她都敢去面對,都不會懼怕分毫。
“不用了,養心殿自古沒有後妃入住,我也不想破例。”
步覃卻十分堅持:“規矩都是人定的,我讓你去住,誰敢說個不字?這分明就是有人想加害於你,他既能委身你宮中,第一回他可以只是嚇你一嚇,若是第二回他想殺你或害你,你又如何能避開呢?”
席雲芝看着他真摯的眸子,微微一笑,湊近他的耳廓旁,輕聲說了幾句話,步覃開始的時候一臉拒絕,後來席雲芝又說了幾句,他才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就在衆人在腦中猜測,皇上皇后大白天的在宮裡做什麼這麼神秘的時候,坤寧宮的大門突然打開,只見步覃怒氣洶洶的指着殿內大聲說道:
“朕念你是皇后,說出這番駭人聽聞的鬼怪之言,是想引起宮內動亂嗎?簡直混賬,朕不想再聽到第二次!擺駕。”
“……”
步覃自上位以來,對席雲芝向來都是千依百順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大聲說話的場景,衆人都覺得一愣,然後才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衆所周知,皇上昨晚沒有來坤寧宮歇息,皇后定是急了,這纔想用鬼神之說挽回皇上的憐愛,沒想到卻戳了帝王的忌諱,一句引起宮內人心動亂就足以說明皇上對皇后的態度。
衆人有的同情皇后即將失寵,有的則幸災樂禍,有的則是真的相信,這宮裡不乾淨……
一時間,非議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