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知道,這對玉水滴纔到他身上,便引來入許多人追殺和追討。如果只是單純的玉件,不會引起這麼多風波。彼時染成業方纔意識到,自己得到的這對玉水滴,可能有什麼不平凡之處。他在夜裡挑燈觀看,但並沒有看出端倪。他開始追溯這玉水滴的歷史,害怕兩個玉水滴都在自己身邊會帶來更多不測,所以將其中一個交給了曉霜。不久之後他失足落下了山涯——掉下山涯不是造假,而是果然有這件事。
再後來,他所知道的就是,染家已經被抄了家。這讓他更爲明白這玉水滴的重要性,一邊死死護住,一邊尋找據說逃亡了的妻兒。
“後來怎麼到了遼國?”染曉霜靜靜地問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爲三不五時還有人在追殺我,我只好往遼國逃。”他嘆了口氣,“早知如此,在他們追我索要玉水滴的時候,我就應該將東西給他們,也不會毀了一家人。”說到這裡,他抹了把臉,曉霜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拭淚。
“可是,那時就是鬼迷心竅,別人想要的東西,想必是極重要的,所以拼了命將它護在身邊。”
曉霜問道,“那找到了玉水滴的秘密了嗎?”
“十之八九。”染成業道,“不過你那個玉水滴不在了也不重要,還好我這個還在。到遼國後,我曾被古毅風抓走一段時間,好在他沒有爲難我。、”
“古毅風說你會在城外的馬場等我,爲什麼沒有等?”
“因爲我被人擄走了。一夥山賊。”染成業嘆了口氣,“他們看我身上穿得還像模像樣,以爲我是個有錢的主兒。還好我一直將玉水滴藏在最貼身的地方,否則它早被人拿走了。”
“你在山賊那裡一直困到前一陣嗎?”
“是。他們似乎幹成了一大票,賺了不少錢,所以全寨喝酒慶祝,趁他們喝東倒西歪,我趕緊就下山來了。後來是嚴沁珠在草地上救了我。”
“她?”怎麼會……嚴沁珠看起來不像有那麼好的心地。
“是。她看到我戴回脖子上的玉水滴說很眼熟,我想她說不定見過你,所以就跟着到將軍府來了,恰巧這兒的管事說要招幾個長工做粗活,我就混進來,想看看能不能再見到你。沒想到真的能見到。可見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叫我找到了你……只可惜你娘……”他的聲音哽咽。
曉霜眼中泛出淚光,“那究竟那玉水滴拿來做什麼用,要被這麼多爭搶。”
“據我找到的記載,這個應該是春秋時期的著名方士祝慶春所有物品。據說他在死前將畢生絕學都鑄進了玉水滴裡。”
“怎麼可能,玉水滴裡什麼也沒有。”
“有。要在陽光折射下才看得到。但是卻是個地形圖,我看不出來它究竟是哪裡。但我想,想要它的人必定知道。因爲他們有完整的史料。”
染曉霜皺了皺眉:“既然是方士的所有物,那……是不是炸藥?”
“大約是炸藥配方和劑量。大概藏在什麼秘密地方,不想讓後人知道罷。”
“既然不想,何必弄出這個東西來讓大家爭搶,害得我們……”
染成業嘆氣道:“都是爹不好。是爹鬼迷心竅。”
曉霜頓了頓,忽然道:“既然那東西是藏着炸藥秘方,那落入遼國皇帝手裡……”
“只有一個玉水滴,他們看不出來地形。而且他們也並不知道只有在特定的折射角度,才能看得到地圖啊。若不是偶然滲透,也許我們一輩子都找不到它的秘密。”
染曉霜皺着眉:“這樣也不是辦法。怎麼辦,爹,它若再留在你身邊,遲早是後患。不如將它埋了,誰也得不到,豈不很好?”
染成業默默沒有言語。曉霜急道,“這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東西,爲了它我們已經家破人亡,這樣還不夠嗎?爹!~~不要再執念,讓它歸於塵土,這樣對誰都好。”
染成業還是沒有說話。曉霜有些急了:“爹啊。”
“好,我知道了。”染成業拍拍她的手,“你別急。爹聽你的。”
曉霜這才點頭。沒想到玉水滴竟然有這樣的秘密,怪不得耶律沅一直想要它。火藥無疑是最強力的武器,在戰爭中可以無往不利,所向披靡。但,終於宋朝纔是他們的國家,雖然她嫁給了耶律赦,她也不想看到兩國開戰,而遼國還是贏的那一方。
聽到爹答應她,她的心放才落下。她輕輕拍着爹粗糙的手:“爹,你就只管在這裡住下來就好。耶律赦只是外面看起來很冷漠,其實人還是挺好的。”
染成業只笑笑,“只要他對你好,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爹現在什麼也不要,只要看到你幸福。”
曉霜點了點頭,拉起他:“走,咱們去吃早餐。說了這麼久,肚子也餓了吧?”
染成業由她牽着。他們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曉霜的眉頭皺了起來。嚴沁珠……她剛剛,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倘若她使壞和耶律沅說玉水滴在爹爹身上,那……那會怎麼樣?
她帶着僥倖心理。他們剛剛說的話不是很大聲,也許嚴沁珠沒聽到。更或者……她甩了甩頭,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甚至最好都不要告訴耶律赦。倘若他知道這麼個東西,也許會讓爹交出來,然後送給耶律沅?
想到這裡,不禁一陣悵然。倘若真的那樣……她不敢想象,如果遼國發兵對付宋國,他們要怎樣接受良心的遣責?
嚴沁珠回靜香院的時候,臉上帶着濃濃笑意。原來如此,哈哈!擁有這麼大一個秘密,如果她可以去告訴大王,說不定大王會賞她很多錢,她也就不必依附於耶律赦……就算離開他,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反正,他並不愛她的不是嗎?
然而雖然只是這樣想想,心仍像堵了千斤重的石頭。她慢慢走回房,卻意外地看到耶律赦!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走入靜香院了?
他正在摩着暗夜的頭,暗夜趴在地上,享受他的愛撫。耶律赦聽到腳步聲,目光移向她,繼而站起。“去哪裡了?”
“到外頭走走。”她走向他,“將軍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嗯,想很久不曾主動來看你,過來瞧瞧。”
她鼻子一酸。他還會想得起她嗎?她低低地道,“我以爲將軍再也不會踏入靜香院一步。”
“怎麼會。你還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可是,將軍已經很久不來了……”
耶律赦拍了拍她的肩膀,帶着點安慰的意思。“因爲賜婚的事,沒叫你煩惱吧?”
嚴沁珠眼裡泛起了淚珠,“跟着將軍那天起,阿珠就想過有這一天。”
“是我委屈了你。”耶律赦道,“既然她已經進門,希望將來你們和平相處。都說家和萬事興,我可不希望爲你們女人間的事情煩惱傷神。”嚴沁珠年紀青青就跟着他,縱然對她沒有眷戀,她總是陪了他這麼多年,讓他休了她或是將她送走,着實也做不到。然而再與她溫存,他對曉霜又有愧疚感。他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就是所謂英雄氣短?人都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的事,可他的心現在,怎麼只能容得下染曉霜一個人?
原來他來的目的,只是希望她不要去傷害染曉霜嗎?她的眼淚落了下來,“你放心,將來被欺負的只會是我。如今我算什麼呢?她正室夫人,丫鬟一個個都討好她,把我當成透明的。”
耶律赦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會。他們哪敢在你面前放肆?”誰不知道阿珠的強勢呢。“好了,不說這個。再過幾日我要回軍營了,曉霜有身孕,這裡又沒別的親人,只拉姑和幾個丫鬟照顧着,所以你也多耽怠些。”
嚴沁珠呆呆地看着他,“身孕……?”竟然讓她照顧有身孕的染曉霜?!s
“是。有四個月的身孕了。”耶律赦道,“所以我不在的日子,請你多照顧些。”
原來他來這裡,就只是爲了交待這些嗎?
她的心,彷彿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