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嫁到南宮少爺在那天之後的——番外5
初月正濃,春涼潤紅了牆邊的三支桃花。
南宮家的家僕大清早就要開忙,踢踢踏踏,兩邊走,一邊是正院,一邊是南苑。
正院忙,是正常的。
而南苑——
南宮家的大少爺,南宮澈,前幾天忽然吩咐下人,把他日常的東西搬入了南苑,自從成親之後——作爲合格的南宮家家僕,永遠不能對主子的命令多嘴多舌。這是南宮家最嚴厲的家規,一旦犯了這一條,是會被逐出大將軍府。
所以,大家只能在心裡犯嘀咕:少爺在成親之後,新房都沒有進去一次呢。
不過,大傢俬下里不難猜測:南宮家經受過上百年的風雨侵襲,是再一次經受考驗:老爺在少爺成親的晚上遇刺,重傷昏迷,生死未卜。現在南宮家表面一切平靜,內裡暗涌波濤人人可感。裡頭有南宮家上下,外頭有朝廷和帝國軍,三座大山一下子都落到少爺的肩膀上。只要看着進進出出的軍人將士和馬不停蹄的宮中大官,還有南苑晚上長明的燈火,就能體會到少爺有多麼的辛苦操勞(舉手,漫非常同意,親同意嗎)。少爺住在南苑也是好的,這樣,那位新進門的少奶奶,有着幾個月的身孕,可以安靜養胎。
南宮家的家僕都期盼着新生孩子的降臨,說不定這孩子能給南宮家帶來好運,可以讓老爺快點醒過來。
——可知,這與真相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啊。
於是,南苑就成爲了指揮中心,清早就有人在廊外伺候着。
南苑作爲南宮家老爺子退休靜養的院子,屬於外院,同南宮家的正院完全不同。南苑沒有旁設的會客堂和隔開的院落。這個暫時的指揮中心特別簡陋,門口有守衛,小巧別緻的廊檐之下是木質走廊,對着開闊的庭院小徑花圃池水。現在走廊向外的邊緣都鋪着一排軟墊子。靠着石柱子的低矮欄杆,擺放着點心茶水,可供等候的客人享用。佈置陳設,就像春遊賞花一樣,面對着潺潺清澈的流水和拂面而來的清風,月季妖嬈,香氣撲鼻,飲茶聊天,就差沒有高聲論談而已。
此時,伺候裡面梳洗的丫鬟和送早點的下人都悄無聲息地退出來。
廊檐下靠着柱子端坐的白衣長袍男子,隨意悠閒的目光,炯炯有神,稍微剔起的眼角,專注着廊下石踏步邊緣的一朵亮黃色的小花。
他其實一直留意着退出來的丫鬟和下人。
南宮家的家僕都是一張看不出深淺的面孔,絕對是訓練出來的。
這樣就無法看出裡面的那位,是否心情良好。
白衣男子慢慢蘸了一點茶。
南宮家的丫鬟的身材倒是極好,他看着最前面的丫環的細腰,難道就是黃色顯苗條的緣故?
那丫環走路姿勢不錯,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白的,相當水嫩。她端銅盆子,裡面放着一套淡藍色的衣服,絲質料子的小姐裙子。他就愣了一下,裡面住的不是——
“諸葛先生?”
大將軍府的總管,對着白衣男子,露出圓滾滾的笑容:“諸葛先生,少爺有請。”
沒錯。
這個合着茶杯正喝着第二泡茶的白衣秀士,正是帝國軍的軍師,諸葛孔明。
諸葛微微頜首。
屋子裡面,落地的窗簾子拉起來,巨大的楠木屏風折摺疊疊,把裡間間隔出小室,這邊飲茶,那邊堆放着書桌,另外就是——大概是臥室吧。臥室裡間還透出陣陣濃郁昏沉的野合歡木的香味。諸葛一聞,這種摻有沉香的香料可用於寧神止痛,讓人混混沉沉睡得酣甜。
諸葛向小圓桌邊吃着早點的黑衣少年將軍躬身行禮。
黑衣少年一雙碧潭清澈的眼睛,罕見的流露出笑意,看着他,說:“諸葛先生,請坐。”
“哦。”諸葛也不客氣。
“諸葛先生,一起用膳。”
諸葛看着南宮家的早點素菜,口腔中頓時就淡:“謝謝將軍,在下已吃過。”
黑衣少年也不勉強:“上茶。”
很快端來了茶。
南宮家的茶都是好的。
偏偏諸葛讓這些極好的茶,那麼一刮肚子,更加餓得老眼昏花。
諸葛慢慢聞着茶味,只見南宮澈小心翼翼地用象牙筷子挑着瓷罐子的軟和醃蘿蔔泡菜,盛到小碟子裡面,遞給身邊的紅衣丫環。那丫環有一雙閃爍可愛的大眼睛,驚嚇得像一隻迷路的小鹿,端過小碟子的手指都有點顫抖。
“進去吧,讓她趁熱吃了。”
紅衣丫環端着一碗顏色怪異的粥,就進了裡間。
諸葛何其精明之人啊。
南宮少爺今天心情必定大好。
諸葛初見這位將軍府的公子哥兒,不是兩三天。以前大將軍經常帶着兒子上帝國軍軍營,不過也是很久以前。那孩子長得粉紅水嫩,比女孩子還要好看。軍營同僚都圍上來與大將軍開玩笑:“呦呦呦,老大,怎麼又把女兒帶出來”“大將軍,我家小兒子個頭長得不錯,正缺個媳婦”“一看這孩子,長得……吱吱,比老大你有前途”,大將軍統統回覆一個字“滾!”後來,聽說那孩子去了城御四方軍,聽說那孩子還是個將軍,聽說……很多聽說。
諸葛同南宮少爺真正接觸共事,只有四五天。
短短兩三天時間,南宮澈的稱呼從“少爺”變成了“將軍”。
幾天相處下來,諸葛給南宮家子弟用八個字概況:外表菩薩,內裡魔鬼。
南宮少爺相處倒是好,只是太會折磨人。
例如,南宮少爺喜歡在吃飯啊睡覺啊的時候,找他說事。試問帝國軍的第二把手,諸葛大老爺,哪天會那麼早過來“伺候大大大爺起牀”?
果然,南宮澈放下筷子,就問了:“諸葛先生,你考慮怎麼樣?我知道是強人所難,但是,你的決定關係到我爹的性命。不過,你也可以拒絕我。只要你點頭,我就把我爹想辦法移出南宮家。南宮澈欠你一個人情。以後諸葛先生有任何要求,南宮澈定會竭盡全力完成。”
少年將軍堅定地看着他。
眼神中透出死志。
以命爲誓,以命交換。
南宮澈強調:“任何要求。”
諸葛被這黑衣少年注視着,平常的溫和的笑臉漸漸收斂。
他放下茶杯,手指摸着桌面。
很誘惑的“任何要求”。
諸葛皺起眼尾的紋理,忽然一笑:“在下有一句話,難道將軍不想坐到帝國軍統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