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千萬別這麼說,少將軍只是誤信讒言,被我姐姐迷了心智罷了。”嶽檸歌寬慰道,“您這樣,折煞檸歌了。”
“祖母,你今日不是要檸歌來陪你打麻將的麼?”魏越澤雖然在沙場上威風凜凜,但還是見不得女人哭,特別是他的祖母和他的檸歌,於是轉移話題道:“檸歌好不容易將傷養好了就來陪你,你還捨得讓她哭麼?”
“死孩子,祖母怎麼捨得檸歌哭。”魏老夫人擡起廣袖來,抹了一把眼角,將尚未落下來的淚花給拭去,然後對七姨娘道:“走,咱們打麻將去。”
七姨娘趕緊應了一聲,又招呼着人將那副瑪瑙麻將給拿過來,剛剛湊好四個人。
魏越澤陪魏老夫人打牌時時刻刻都放着章字,不卡牌、不頂牌,儼然就是一個好孫子。
嶽檸歌一面打牌一面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變態的時候他還是一個謙謙君子。
“老夫人,我瞧着縣主和大公子纔是真真的般配呢!”七姨娘打出一個“一萬”,目光又意味深長地在兩人的臉上掃了一圈,笑道,“以前咱們的眼神可都不好,差點沒害了縣主。”
“七姨娘,你還是叫我檸歌吧,你是長輩。”嶽檸歌打出一個“九筒”,恭敬地說道。
“唉!檸歌!”七姨娘叫的十分響亮,然後將牌一倒,“你放炮了!”
嶽檸歌嘴角抽了抽,真是手滑就不見了幾十兩。
四人又將牌重新洗過,七姨娘點着銀票笑道:“今日檸歌的手氣不大好呢!袁夫人註定是沒有這樣的福分了。”
她一語雙關,聽的魏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老七你說的這話倒是有些心眼兒,你若是將這心眼兒用在我阿峰身上,又何必來陪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
阿峰是魏老夫人的三兒子,護國將軍魏峰。
七姨娘搖搖頭:“我喜歡陪老夫人。”
氣氛顯得有些凝重,嶽檸歌趕緊岔開話題:“袁夫人最近還在忙連城的事麼?”
“是呀是呀!”七姨娘回道,“袁夫人最近可忙了,小世子調皮的很,已經不知道鬧了多少個學堂了,國學學堂、國教學堂、萬寧學堂,這些可都是放出話來,不收小世子。”
嶽檸歌忍俊不禁:“怎麼,這三個學堂連袁侯爺的面子都不賣?”
“可不是麼!”七姨娘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風,“那三個學堂都不是朝廷的,是最基礎的學堂,因爲教學質量強,司業先生都是能人,所以院長十分有脾氣,拒絕人從來不看人後臺。”
“那倒是了不得。”
“是了不得,當初少將軍就是從國教學堂畢業的。”七姨娘又幽幽地嘆了口氣,“若是大公子也能夠入學堂,只怕現在更……”
“胡了!”魏老夫人將牌一倒,然後衝七姨娘道:“你呀,就是成日話太多,一點兒也不穩重。放炮了吧。”
嶽檸歌看向魏越澤,聽坊間百姓傳言,他是十歲的時候才被帶回魏閥的,也就是說過了去學堂的年紀了。
不過魏越澤一沒有上過學堂,二沒有去過學院,能有今時今日,倒是足夠證明他的真材實料。
又玩了幾把,七姨娘便是去張羅午膳的問題,嶽檸歌和魏越澤就陪着魏老夫人閒話了一番。
魏老夫人道:“對了,阿澤,最近營淄城可有什麼事?”
“祖母怎麼會這樣問?”
“我還是收到了一些風聲,”魏老夫人笑道,“聽說楚國的那位公主要來。”
她加重了“那位”二字,讓嶽檸歌的心裡都忍不住“咯噔”一聲,看來魏老夫人也知道那位公主的背景。
魏越澤笑了笑:“祖母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夏朝的皇族……”
“不都被剿滅了麼?”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魏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聽你七姨娘說,這一次是你來負責保護公主的安全,你切記,千萬別去魔怪山脈,夏皇族的馭獸術非同小可。”
“孫兒知道。”
嶽檸歌的臉色微變,她隱隱覺得七爺的身份應該不是那麼簡單,自從上次姜即墨告訴了她一些事之後,嶽檸歌就在懷疑,而現在魏老夫人又在說這件事,她的心更是不安了。
注意到嶽檸歌的臉色不大對,魏老夫人問:“檸歌,你是不舒服麼?”
“沒,只是聽你們說的有些神乎其微的,有些擔心。”嶽檸歌看向魏越澤。
她的的確確是在擔心魏越澤,若是在她對楚國公主動手的時候,魏越澤出手阻攔,那麼七爺會採取什麼方式來除掉這個“障礙物”呢?
想到七爺的手段,嶽檸歌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魏越澤大方地將嶽檸歌的手握住:“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馭獸術我聽說過,是否就是用笛音來將百獸爲其所用?”嶽檸歌見過七爺使用馭獸術,但如果是百獸圍攻營淄城,可不大妙呢。
“你想的太天真了。”魏老夫人道,“老身曾有幸見過夏皇族的人使用馭獸術,當初天樞院尚未破的時候,那位強者,足以讓天道院的修士們聞風喪膽!”
回憶起當年,魏老夫人的臉色都不由得一變,當年的那場戰,驚駭萬分,更是慘烈至極!
嶽檸歌隱隱覺得魏老夫人口中所說的那位強者就是七爺,正想再多聽一些的時候,七姨娘便是來攙扶魏老夫人:“用膳了,還在瞎聊呢!”
魏老夫人笑了笑:“是我老糊塗了,這些事,怎麼能和你們說呢。”
天樞院,那是大齊的一個禁忌啊。
一個被封印在破軍谷之中的禁忌。
她也還記得那位曾經的強者……
魏老夫人用完膳之後,習慣性地是要去小息一番,正值滿院荷塘正好,魏越澤便是讓七姨娘準備了一隻小舟,兩人泛舟湖上。
嶽檸歌心事重重,魏越澤順手採了一朵白荷,送到嶽檸歌的面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檸歌,這適合你。”
魏越澤的油嘴滑舌,嶽檸歌很受用,她欣欣然地接受。
魏越澤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馭獸術。”嶽檸歌倒是很坦白,她知道魏越澤觀人入微,若是一味地說假話那肯定會暴露,不過真假參半,真真假假的,他才捉摸不透。
“馭獸術有什麼好學的?”
“我不是學,只是好奇。”嶽檸歌嘟囔着,“再說了,我想學,也沒門路呀。”
“也是,馭獸術早就失傳了。”魏越澤滑動着船槳,駛入荷花深處,清幽的香味將他們圍繞,這樣的片刻安寧,足夠讓人舒緩緊繃的神經了。魏越澤道:“大夏皇朝覆滅的那一刻,馭獸術就失傳了。”
“大夏皇朝的皇族都死了麼?”
“據說,是先帝認爲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屠了娰族滿門。”魏越澤扼腕嘆息,“可惜先帝作孽太重,爲齊王不足一年,便暴斃而亡。”
“娰族?”
“嗯,大夏皇朝的姓氏。”魏越澤將船槳放到一邊,悠哉哉地躺下,難得有一日不用操心校場的事,他得好好地放鬆一番:“娰族出過不少的強者,其中一個更是馭獸術的佼佼者。”
嶽檸歌好奇:“是誰?”
“七皇子,娰尊。”
娰尊……”嶽檸歌眉頭緊蹙,“排行老七?他現在……”
“約莫是一堆白骨了。”魏越澤嘆了口氣,又覺得這個話題稍微沉重了些,於是道:“咱們不說這個了,你什麼時候去天道院?”
嶽檸歌笑了笑:“你問這做什麼?”
“只是問問。”
“七月唄。”嶽檸歌道:“七月初七之後,再去。”
破軍谷今日的風有些大,狂風肆虐顯的天樞院更是蒼涼。
七爺宛若謫仙一般,靜靜地依在木欄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道院,眼底盡是鄙夷。
他們也配居高臨下?
這破軍谷,許多風景都敗在他們手裡,他們這樣看着難道心裡不曾覺得害怕?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杜嬤嬤一直站在他的身後,從早上到現在,已經三個時辰了。
滴水未進。
“七爺……”她看着主子越發蒼白的臉色,萬分心痛。
“杜嬤嬤,你想說什麼便說吧。”他眼神堅定不移地望着扶蘇山,一刻都不想挪開,好似要將扶蘇山看穿個窟窿。
“在秦國有個醫神,他興許有法子能夠將七爺體內的蠱蟲給引出來。”杜嬤嬤咬着牙,“七爺,拖不得了。”
當年的事,她歷歷在目,她親眼看着那些人如何對他,可一介婦孺着實無能爲力。
七爺瘦的只有皮包骨頭的臉微微泛起笑意來:“是拖不得了。”
“七爺!”杜嬤嬤知道,他的“拖不得了”不是她說的“拖不得”。
“他們當初以卑鄙無恥的手段讓我身中蠱毒,眼下還高高在上,這筆血海深仇,是拖不得了。”寬袍大袖之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他準備好了鋒利的匕首,蓄勢待發。
只要營淄城一亂,那麼便是他復仇的最好時機。
眼下,他要那至高位根本沒用,他只是想,親眼看着那些曾經踩踏着他兄弟姊妹血肉入城的人,有着怎樣慘痛的下場!
他眼神飄離,楚國的那個賤人快到了呢!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忍不住泛起快意恩仇的笑意來,看的杜嬤嬤一片涼寒。
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
杜嬤嬤忍不住垂下淚來:“您是夏朝最後的血脈了。”
“不,還有一個。”七爺死寂一般的臉上閃出精光,“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