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不負你情深6
燕京,鎮北王府。
初夏的天氣,陽光正好,靜寂的書房隱約可聽到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書案後的人有些疲憊的支着頭,一身衣衫輕薄,錦緞般的墨發只是簡單束在腦後,飛揚的眉宇宛若妙筆勾勒,此刻正微閉着眼睛,似是在小憩。
不知是夢到了什麼,面上洋溢着些許的笑意羿,
“父皇,父皇……”他隱約聽到聲音,尋聲望去,看到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傢伙一人拉着他一隻衣衫,軟軟糯糯的聲音甚是惹人憐愛圍。
“父皇,璟兒找不到母后了,你幫我們找。”
“沅沅也找不到了。”小丫頭淚汪汪的,一邊說着,一邊要往他身上爬。
他看着兩個着急的孩子,一手抱起女兒,一手牽起另一個,“走,父皇帶你們去找。”
他帶着幾人到了府裡的花園裡,遠遠瞧見了花樹從中的身影,正帶着他們走近前去,突地一道敲門聲響起,眼前的一切瞬間消失。
……
燕北羽睜開怔怔地望了望空蕩蕩的書房,微微嘆了嘆氣,原來是睡着做夢了。
只是,想到方纔夢中看到的一切,嘴角不由勾起幾分笑意。
“陛下?”賀英在書房外道。
“進來。”燕北羽坐正了身子,放下手裡一直握着的錦囊,朝書房外道。
賀英和冥河一前一後進了門,要帶來的摺子放到書案上,賀英不經意看到看摺子的人,面上帶着幾分笑意。
“陛下這幾日是遇上什麼喜事了嗎?”
“沒有。”燕北羽淡淡道,只是想到方纔夢中看到的兩個小傢伙,心情不自然有些好了。
雖然記不真切他們的模樣,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應該就能回到他的身邊了。
璟兒,沅沅,他的兒子,他的女兒。
賀英與冥河相互看了看,沒敢再追問下去,不過近幾日也都發現,他們這個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最近似乎心情不錯,連面上氣色都比先前要好了。
“陛下,歸義侯一直未從高昌返京,是不是該下旨召回京了。”
歸義侯留在燕京,本就是南楚爲了牽制高昌的棋子,如今他一直逗留國內不回來,那就起不了這作用了。
“不急。”燕北羽淡淡道,龍靖瀾一直在高昌,那邊若有異動,瞞不過她的。
而且,他現在已經不是要防範,而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了,他可不想他的妻兒一直養在謝承顥的身邊。
“皇后娘娘娘失蹤的事兒,屬下一直在追查,但還是沒有消息。”冥河拱手稟報道。
當時眼看要得手了,卻突然出來一夥人將人救走了,可是此事又不能鬧太大,所以當時也不敢驚動城內其它人,以免被龐大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可是莫皇后被那幾人救走了,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遍尋南楚境內也沒有她的蹤影。
原本以爲是龐大人派人救的,可是自出了事後,一直派了人盯着龐大人,並未有跡象表明人是在他那裡,而且他也在派人找人,只是除了龐大人,還能有什麼人會出手救莫皇后,這讓他們都想不明白。
“罷了,不用費事兒再找了,該出來的時候會出來的。”燕北羽合上摺子,有些疲憊地嘆了嘆氣,“朕身體日漸衰弱,派人到賀蘭關傳旨龐大人回京,協助朕主理朕事,派人去一趟高昌,若是歸義侯國內的事情處理完了,也讓他盡歸返京。”
“陛下,這……”賀英兩人聞言,有些驚愕地擡頭看着下旨的人。
少主先前一直提防龐大人在朝中結黨營私,所以纔將賀蘭關的戰事交給了他,如今怎的又改變主意了。
“至於賀蘭關的戰事,交由房大將軍去處理。”燕北羽道。
“陛下當真要將政事,交由龐大人主理嗎?”賀英憂心忡忡地問。
燕北羽咳了好一陣,才說道,“朕需要時間養病,龐大人對朝中諸事熟悉,交給他也是最妥當的。”
他現在,確實需要時間來解決他的病情。
賀英與冥河相互望了望,看着一臉病容的人,確實不好再勸什麼,於是拱手回道,“是。”
“賀英,之後你就負責協助龐大
人處理朝中政事,每天過來將狀況稟報於朕就夠了。”燕北羽道。
賀英拱手回道,“遵旨。”
“去軍中傳房大人過來一趟,賀蘭關的事,朕需要親自交待幾句,冥河你就親自去一趟賀蘭關。”燕北羽掃了一眼兩人,吩咐道。
冥河兩人跪安,一前一後出了書房。
“陛下這幾日是怎麼了?”賀英出了門,朝一同出來的冥河問道。
“我哪知道。”冥河道。
“那就奇了怪了?”賀英嘀咕道。
陛下自從出京回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加之朝事繁重,人前一向嚴厲沉肅,這幾日他到書房卻是幾番撞見他一個人不知在笑些什麼。
“行了,辦你的事去,少主沒多說,咱們也別多問。”冥河說罷,先行離開了。
可是,他是清楚的,陛下有些失常,是從那日他送來那封密信開始,但並不知那封密信的內容,不過想來如今若是能讓他心情暢快的,怕也只有遠在北齊的那個人。
莫不是,那密信是關於是北齊王后的人?
但猜想歸猜想,他們是不敢去打聽的。
只是,少主如今這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請來的大夫也無可醫治之法,這纔是他們最擔心的事兒,眼看大業已成,陛下卻日漸病危,將來這南楚的江山不知又得落入何人之手了。
燕北羽稱病不再上朝,政事也大多交由丞相龐寧處理,這讓朝中諸臣開始有了諸多揣測……
燕京這邊暗流潛涌,邊塞高昌的兩人卻是過得極是逍遙自在,龍靖瀾很是享受這種天天回去,有人備好晚膳等着的日子。
高昌的夏天比燕京要熱得早,晚膳過後,兩人直接到院子裡乘涼。
“這都好些天了,燕京那邊還是沒來消息嗎?”霍雋端着切好的西瓜,到了院內的小石桌邊坐下問道。
龍靖瀾順手拿了一塊,美滋滋地啃了一口道,“誰知道,說不定是某人知道自己有兩個孩子了,樂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真是這般不知輕重的人,也實在靠不住。”霍雋道。
“行了,知道你那寶貝妹妹是你的心頭肉,交給誰都靠不住。”龍靖瀾陰陽怪氣地哼道。
“嘖嘖嘖,還說自己不吃醋的。”霍雋揶揄笑道。
“我吃瓜,不吃醋。”龍靖瀾哼道。
“如今霍家只剩下我和宛莛兩個,這些年我不在,也確實讓她爲霍家的事吃了不少苦,如今她與孩子有難處的時候,我這做哥哥的不能袖手旁觀。”霍雋道。
“說起來,我倒是有件事得問問你的。”龍靖瀾想起先前在燕京的事,扭頭望向一旁坐着的人,問道,“在當年我和宛莛離開燕京的時候,鄭皇后曾說……宛莛是霍夫人和長孫儀的女兒,不知宛莛問過你沒有。”
霍雋聞言,眉眼頓沉,“信口雌黃。”
“當日具體的情形我也並不在場,只是從晏西口中得知的,不過應當對宛莛打擊不小,那時候原本有機會殺了長孫儀,她卻失手被擒,險些被處之斬首。”龍靖瀾想起那日的一切,不由深深地嘆了嘆氣。
“宛莛是我們霍家的人,與奸險之人絕不可能有半分關係,當初長孫儀確實以父親之事,秘密召見了母親,但那時我們從師公那裡回來之時,母親就已經懷上宛莛了一個多月了,在去見長孫儀之前,已經先通知過老太后了。”霍雋說着,神色之間有些忿然,“母親確實去見了長孫儀,但之間種種是由老太后派人安排的,事後老太后悄悄與母親談了許久,那時我並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宛莛絕對不是長孫儀的女兒。”
“我想也不該是那樣,只是那時候宛莛自己並不知道這些,恐怕就連長孫儀和鄭太后,都被老太后的障眼法給騙了,都以爲宛莛是長孫儀的骨肉。”龍靖瀾道。
“估計那時老太后,是想讓長孫儀以爲宛莛是他的骨肉,讓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他不要爲此對霍家起殺心,那些年倒也是太平了,長孫儀和老太后確實也都待宛莛與宮中的皇子公主無二,只不過最終他也還是沒有放過我們霍家。”霍雋冷哼道。
“罷了,反正這些老東西也都死了。”龍靖瀾道。
“當初,我若沒有聽信母親和老太后的話將事情瞞了父親,若是那時候
就告訴了他,父親早做提防,興許就不會有風雷原的慘劇了。”霍雋嘆息道。
龍靖瀾撓了撓額頭,有些自責自己幹嘛問起這事兒,“好了,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早些把宛莛和她那兩個小崽子早日帶出北齊。”
霍雋默然點了點頭,卻還是一時難從方纔的悲慟之中回過神來。
次日,龍靖瀾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帶回了燕京來的密信,一進門就扔給了屋裡的人,“喏,你未來妹夫來信了。”
霍雋接過看着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微微皺了皺眉頭,半晌沒有說話。
“怎麼,看不懂?”龍靖瀾得意地湊近問道。
“這樣的密信,唬別人還行,唬我就嫩了。”霍雋說道。
信上的內容,若是按一般的看信方式去看,自然是看不出來什麼的,只是一堆無關緊要,又亂七八糟的東西,但若找出其中的規矩,就不難看出信上真正要表達的內容了。
龍靖瀾無趣地撇了撇嘴,“行行行,你聰明,你厲害,你天下無敵。”
雖然一直以來她與燕北羽來信少,又都是由專門的人傳送,但還是擔心會被泄露出去,所以在一開始就定好了密信的口決,只有知道口決的人,纔會知道看人要看哪些字,不然看了也是白看。
只不過,這辦法她也是以前從霍雋那裡學來的,雖然有了很大的改進,卻還是被他一眼看破了。
“他要我設法去一趟燕京附近,親自見一面。”霍雋將信擱到桌上,說道。
“你又不是宛莛,他要見什麼見。”龍靖瀾沒好氣地哼道。
“興許,只是想親自問問孩子和宛莛的情況,不過我現在不能去見他,一則他身邊可能還是別人的眼線,二則謝承顥就是擔心我會與他碰面,所以一直提防。”霍雋說道。
龍靖瀾拿起信看了一遍,說道,“他說已有打算,只待我這裡的消息了。”
其實,其它的一切也大多數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唯一不確定的敵手就是宗正陵。
“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兩樣,我們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到時候又如何配合。”霍雋微微皺了皺眉。
龍靖瀾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他需要你做的,就是看好了你寶貝妹妹和他兩孩子,此事你不能涉及太多,容易引起北齊那邊的懷疑。”
謝承顥本就擔心他會與南楚聯合,所以一定會對他嚴加提防,他牽涉太多,稍有不慎就會被謝承顥發現端倪,到時候纔會更加麻煩。
“可是,南楚形勢複雜,就你與他很難周/旋得過來。”霍雋擔心道。
他知道燕北羽的顧忌,可是他也更想幫忙儘快解決此事,讓他們一家團聚。
“他一個大周皇太孫,這麼多年在長孫儀的手裡謀權,能是吃素的?不要太小看你那未來妹夫,更不要小看我。”龍靖瀾不滿地哼道。
燕北羽這個人,除卻是因爲宛莛的事,她還真沒有見到過他在什麼時候亂了方寸,他既說他有了打算,便是已經有了一定的把握的。
他最緊張的,莫過於如今在北齊的母子三個,所以斷不會做出任何會讓他們涉險的事。
霍雋聞言沉默了一陣,說道,“明日我便起程去折劍山莊了。”
“走吧走吧,天天待在這裡,誤了多少事兒了。”龍靖瀾道。
如今最關鍵的就是關於宗正陵的事,她必須儘快追查出這件事,不然始終還會有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對他們的處境總歸是有危險的。
“只是,我不在這,你行事需得謹慎纔是。”霍雋看着她,不放心地道。
“你出去打聽打聽,我龍靖瀾這些年混是不比你差,向來只有我算計人的份兒,沒人能算計到我頭上來。”龍靖瀾道。
這些年,跟她槓上的人何曾在她手裡撿過便宜,真不知道他擔心個什麼勁兒。
“我知道,但總歸在這裡只有你一個人,真出了什麼問題,我們誰也沒辦法及時趕過來助你。”霍雋道。
“你能說點好的嗎,你還是回去早些備足你的聘禮,八臺大轎,老孃還等着過門呢。”龍靖瀾道。
她自己這條命,以前一直寶貝得很,現在就更是金貴了,哪那麼捨得輕易送人了,
她還等着回去當霍夫人呢。
霍雋見她這般說,微然一笑道,“好,我回去備足了,等着你過門。”
這一走,他不可能自北齊再與她聯絡,所以恐怕只能等宛莛他們的事情過了,纔有可能見上面,只是這一天還不知要等上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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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五千,二更可能有點晚,大夥明早起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