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愛至深處,便是入了魔3
三天一次的朝會,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處理,以至讓人在宮裡耽誤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快至天亮的時候,纔回到鎮北王府。
賀英剛把帶回來的摺子送到書房,便見冥河風塵僕僕地進了王府,“少主呢?姣”
“剛從宮裡回來,在寢房。”
冥河點了點頭,徑直朝寢居那邊去了,到了門外稟報道,“陛下,你要的東西,都帶回來了。”
燕北羽正欲進房休息,便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出了門便看到僕人忙活着搬着東西進了園中,有箱子,有書,還有花盆,都是些再簡單不過的東西秈。
可是隨過來的賀英認得,那都是江南漪園還有折劍山莊的東西,確切地說是王妃住過的房中所用過的東西。
他看了看站在寢房門口一身蕭索的人,他真是入了魔了,只要沒有政事要忙,總是徘徊在那個人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今更是讓人將這些東西都從江都和華州搬到了燕京來。
“全都搬回來了?”
“除了房子,可不全搬回來了?”冥河嘆了嘆氣道。
可是,如今人都不在身邊了,他也只有這些東西留着念想了。
“不用往進拿了,放在這外面就行了。”燕北羽制止了欲將東西拿進門的人道。
衆人愣了愣,將東西都放到了園中的空地,賀英離開去送批示完的公文,冥河一人留在了園中,只看到那人一步一步繞着那些堆放在庭院的東西中間,然後把它們一件一件一搬回了房內。
他將裝衣服的箱子帶進了屋裡,然後將裡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疊整齊了又放進了她平日裡放衣服的櫃子。
每取一件出來,都不由浮現出她穿着那衣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樣子,就好似人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似的。
她在自己面前說着話,笑着,依偎在他身邊,那時的時光他是那樣的快活。
他似乎已經魔怔般地迷上了這種,依靠這些舊物慰藉相思的感覺,每拿到一件東西他都要怔愣許久,回憶它與她相關的所有畫面。
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合適的地方。
他不讓任何人幫忙,全都自己一件一件的拿,生怕他人的闖入,破壞了房中一絲一毫的東西,一個人慢慢的收拾,不知不覺都耗了大半天。
黃昏時,他看着放在園中幾盆花,那是她先前種在折劍山莊的院子裡的,他也讓冥河移回來了,自己將花一株一株移到了花圃裡。
他記得,那時種着這些花的時候,她就含笑在他身邊,他一轉頭還能吻到她,可是此刻他轉過頭,身旁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一連數日,除去入宮的朝會,他都是一個人待在園子裡,宮中的摺子也是賀英每日送到書房,待到他批示完了再取走,無人敢擅自到園中去打擾他。
直到,北齊的消息秘密送到燕京,他才匆匆送到園中去。
“陛下,北齊的消息。”
燕北羽剛剛給移栽過來的花木澆了水,起身過了他送來的東西,展開畫像頓時擰起眉頭,“難道是他?”
“少主說的是何人?”賀英問道。
燕北羽將東西遞給他,道,“你看着,他像何人?”
賀英接過仔細打量着畫像上的人,總覺得甚是眼熟,可似乎又是沒見過的,半晌驟然道,“霍王廟,他像霍王廟裡的那尊金像。”
雖然畫像與真人是有差別,可是確實是很像霍王廟中的那尊金像。
“金旗將軍霍雋,果真他也沒死。”燕北羽道。
當日交手,他隱約覺得他的武功路數與她有些相似,也曾懷疑過是不是折劍山莊的人,可這個人竟是霍家的少將軍,這倒是讓他未曾料到的。
難道,這些年……他一直在北齊?
可是,若是他在,如何會讓自己的妹妹一人到大燕爲霍家復仇而置之不顧,若他真是活着在北齊,不可能連她也以爲他死了。
難道,是謝承顥故意隱瞞了他還活着的消息,然後一步一步逼得她與南楚對立,最後再以霍雋的消息,使她不得不回到北齊。
那個時候,一邊是傷透了她,又曾參與謀害霍家的他,一邊是自己生死相隔十幾年的兄
長,她必會選擇後者。
“可若是他在北齊這麼多年,不管是大燕,還是咱們的人都未有一絲消息,實在太過蹊蹺。”賀英憂心道。
畢竟,所有人都以爲那個人已經死了,若他還活着,不會這麼多年不回來替霍家和自己報仇,這之間到底還有什麼事。
“如果謝承顥存心要把人藏起來,就沒人能輕易找到他的行蹤,先前所有的事都只顧着大燕這邊,自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顧及北齊那邊,不知道這個人在北齊也不足爲奇。”燕北羽淡聲道。
加之謝承顥一向防範甚嚴,派去的探子很難在中都追查到有用的線索,甚至有時還會被他的人所誤導。
“若真是霍家軍少帥,如今站在了北齊一邊,將來……”賀英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由止了言語。
當年霍家的事,少主雖未是直接兇手,但也默許了大周的人推波助瀾置霍家於死地,此事王妃知曉之時與少主已有情份,倒並未多有追究,可這霍雋不是王妃,怕不會那麼輕易了卻。
尤其,他如今還出任北齊軍中的將領,一個北齊王已經棘手了,再加上這麼一個霍家軍的少帥,少主這一次的對手,非同尋常了。
而且,他還想讓王妃再回來,也無疑更是難上加難了。
“可還查到這個人在北齊的其它動向?”燕北羽側頭問道。
賀英無奈搖了搖頭,道,“先前探子都是注意着北齊朝廷和軍中的動向,若非這一次他出任渤海總兵引人注目,也很難會去注意到這麼個人,只是先前有探子偶爾見他與晏西從宮裡出來,也試着去跟着兩人,不過被他們發現甩掉了。”
在北齊的探子,都曾是老主子在時安排在北齊境內的眼線,已在北齊生活多年,不易惹人懷疑,故而對於這在大燕人盡皆知的霍家人,也並未有多熟識。
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纔會發現他的行蹤。
那時,探子原是跟蹤晏西的,不想被他們察覺了,可又不再繼續下去暴露了身份,故而只得放棄了。
“從今日起,不僅要盯着謝承顥的動向,還要看緊了這個霍雋。”燕北羽沉聲道。
那時候,他與他交手似乎並未起殺心,還是她並未向他透露那些事。
謝承顥奪走她,他可以與之爭奪,可若是她唯一的親人阻止他們在一起,於他而言纔是真的棘手,他殺不得,可也不能罷手。
“少主,這個人若是真是投靠了北齊,那怎麼辦?”賀英看了看他,認真問道。
原本,與北齊之爭少主如今都在下風,再加上一個霍雋,事情就更加難辦了,那畢竟是那個人的親大哥,他必是不會下殺手。
可是,對方若是站在了謝承顥那一邊,也將是南楚的心腹大患。
“霍家的人,不是別人能掌控的。”燕北羽淡聲道。
從她的稟性便可看了霍家出身的人是些什麼稟性,不是會輕易任人擺佈的個性,而且以霍雋這個人的智慧,不會察覺不出謝承顥此人的心機,所以即便他如今還在北齊,但也一定不會全然由謝承顥擺佈。
即便真的到了不得不爲敵的那一步,他也還不至於一點勝算都沒有。
“可是,他若是知道了霍家的事,未必不會與北齊王聯手。”賀英道出心中的擔憂道。
此事,能左右的只有那個人,只是如今已經做了北齊王后的人,對少主還有幾分情份,他也無法預料。
“朕自有決斷,不必再說了。”燕北羽決然道。
賀英沉默地嘆了嘆氣,沒有再多言,那個人自去了北齊就再沒有露面,即便探子想從宮中的人口中打聽她的消息,也沒有知道她的消息,只說她自大婚之後住在謝承顥的寢宮裡,從來不曾出來,出入身邊的也都是謝承顥的親信,外人根本無法靠近宮殿。
若是,她知道這個人還在癡癡等着她回來的那一天,可會有那麼一絲絲的不捨,那麼一絲絲的後悔當初的離開。
他離開,庭園恢復了原有的靜寂,只有一身衣衫輕薄的人獨站在花圃邊上,背影寂寥而蕭索。
應承祖匆匆入了宮,直接去了上書房,稟報道,“王上,好像有人盯上霍將軍。”
“盯上就盯上唄,有什麼稀奇的。”謝承顥一點都沒有意外的樣子,霍雋那樣的人放出去,要不了多久自會有
人發現異常之處。
“是南楚的探子,如今怕是已經知道霍將軍的身份了。”應承祖道。
“姓燕的知道了就讓他知道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謝承顥正埋頭做着畫,不耐煩地道。
畫作之上,卻是兩個憨態可愛的孩子,依稀是璟兒和沅沅的模樣。
“還有一事,南楚皇如今出行起居都甚是謹慎,派去的人沒有下手的機會,如何是好?”應承祖如實稟報道。
謝承顥咬了咬尾杆,漫不經心道,“着什麼急,再等等,他不會事事都那麼好運的,朕突然有了個最妙的主意。”
“什麼主意?”應承祖迫切地追問道。
謝承顥擡眼瞧了瞧,哼道,“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應承祖悻悻地垂下頭,也不好再追問,只是道,“渤海郡的戰事,看目前的狀況,霍將軍應當是穩贏的。”
北齊的兵馬本不擅海戰,可是這幾個月以來在霍雋的手下嚴格操練,已經戰鬥力驚人,先前那夥出來試探的海盜已經皆被伏誅,可見正試開戰之時,必是穩贏的局面,果然不愧是從霍家出來的將才。
“哎,看看人家,再看看朕養得你們這夥,真是氣人。”謝承顥沒好氣地掃了一眼殿中站着的人,恨鐵不成鋼。
“臣等有罪,不過如今霍將軍已經在北齊,也是北齊之幸。”應承祖連忙說道。
謝承顥小心翼翼地落下一筆,畫好了孩子的孩子,淡淡哼道,“未必。”
霍雋一向不喜他靠近他們母子,且也對他諸多介蒂,若非如今他們母子無處可去,又受制於他,他未必會真心留在北齊。
不過,如今這天下除了北齊便是南楚,只要南楚不復在了,他們自然也就無處可去了。
姓燕的還真是不肯死心呢,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把人搶回去了,真是死性不改。
“王上是說,霍將軍會是北齊之患?”應承祖驚聲道。
這個人若是爲北齊所用,就會是北齊的幸事,可若爲敵人所用,就必然是心腹大患。
這一切都全取決於王后,若是王后他日幫着南楚一邊,這霍將軍只怕也會隨她相助南楚,介時可就是北齊的敵人了。
“唉,你說朕那大舅子爲什麼就是看朕不順眼?”謝承顥一臉認真地擡頭問道。
“這個……”應承祖一時反應不及,好好的說着朝堂正事,怎麼又突然扯到大舅子的事情上了。
“你不是娶妻了嗎,你夫人的孃家人,討厭你嗎?”謝承顥笑嘻嘻地問道。
“這……他們與微臣相處尚還和睦。”應承祖道。
“你怎麼討好他們的?”謝承顥一臉好奇地問道。
“自然是投之所好。”
“投之所好?”謝承顥擰了擰眉,將手中的筆一扔,“他那心頭所好除了妹妹和兩侄兒,就是龍靖瀾了,現在人都死了,難不成我去給他把棺材挖過來?”
他這大舅子太難伺侯了,不貪財不戀美色,似乎沒什麼他能看上的東西,可惜了龍靖瀾那女人現在不在了,不然直接綁過來送給他,相信也就不會那麼太過反對他們夫妻的事了。
“王上,南楚皇如今接連貶了龐寧一派的官員,扶持自己的親信,待他獨掌了大權,只怕就會向北齊發兵了。”應承祖道。
“北齊不是大燕,他已經損兵折劍,還想再與北齊在戰場上較個高下,即便他能一時佔個便宜,長久耗戰,他耗不起,不會蠢到幹這樣的事。”謝承顥擺了擺手道。
大周國庫遺留給他的那些財務,讓他籌建軍隊,攻打大燕,想必已經耗了不少,還想與北齊開戰,他沒有那樣的兵力和軍餉能維持那樣長久的戰事。
燕北羽確實是擅長軍事方面的才能,可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不會選那樣的路。
他知道他也不想開戰,所以只有看這盤棋,誰能佔盡先機,笑到最後了。
“可是……”
“好了好了,沒什麼事就回去,別拿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朕,有時間就幫朕想想怎麼能跟王后增進感情什麼的,這纔是大事。”謝承顥道。
應承祖無奈嘆了嘆氣,躬身道,
“微臣告退。”
有時候,他真的分不清他們這個王上到底是睿智,還是無知,說他不堪大用吧,可真在大事面前他從來都是淡定從容,不知不覺就滅了對手。
可說他睿智吧,又老是糾纏在些不知所謂的小事,讓人哭笑不得。
“大事別忙了幫朕想主意,要是朕和王后早日圓了房生了小皇子,你就是頭號的功臣。”謝承顥朝着往外走的人道。
應承祖加快了腳步離開,這宮裡排着隊要給他孕育子嗣的妃嬪不要,非得眼巴巴的盯着個根本不待他的人,真不知他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