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不負你情深15
南楚暗流潛涌,北齊宮裡卻是一派的悠閒自在。
晏西又一次被謝承顥拒之門外,不讓她再去島上了,一怒之上直接找上了躲在宮內飛花榭避暑的人。
“謝承顥,你他孃的什麼意思。”
謝承顥悠閒地享受完身旁美人喂到嘴邊的葡萄,微一擡手示意侍侯的人都退下,伺侯的嬪妃與屋內的宮人都陸續退了出去酢。
“饒州參將犯了事兒,被貶了職了,如今那邊出了些亂子,朝中也無合適的人選過去,你過去瞧瞧,暫時統領饒州參將營的軍務。”
“沒合適的人?”晏西走近,與謝承顥隔桌而立,“謝承顥,你不是又要整什麼幺蛾子吧?”
“饒州是軍事重地,交給別的人,朕也不放心,原是想讓霍將軍去的,可他不願意,朕也只有找你了。”謝承顥道。
“可我怎麼覺得,你是不想我去島上見小謝他們呢?”晏西一手撐在桌案上,說道。
“舉朝上下,你的俸祿和賞賜歷來是最豐厚的,你知道朕從來不養無用之人,難道天天讓你在這宮裡進進出出串門來的?”謝承顥反問道。
“這話是不假,可是這個時候把我遠出中都,我怎麼想都覺得可疑呢。”晏西往桌邊一坐,毫不客氣地享受着冰鎮過的清涼水果,“你該不是怕我向小謝說了南楚現在的情況,她一知道燕北羽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準備跑了,你就什麼都撈不着了。”
“旨意已經在萬里那裡,一會兒拿了儘快啓程去,若是饒州再出了什麼亂子,朕唯你是問。”謝承顥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面色沉肅地警告道。
羅蘭和那寶珠如今只顧着和那兩個孩子玩得歡,根本不出來走動,霍雋也只是偶爾出來,只有晏西是生活在外面的,對南楚那邊的情勢瞭解較多一點,保不準她什麼時候就跟她透露了。
他太清楚小詡凰是什麼樣的人,若是知道了南楚如今是何境況,定然會坐不住了,而他與任何人爲敵都無妨,卻不願這其中有她。
晏西吃完了桌上盤子裡的東西,抹了抹嘴道,“再怎麼說,我還是北齊的朝臣,什麼事什麼分寸還是知道的,只是你若是顧忌小謝,只要你對南楚有圖謀之心,也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前些天,小謝已經問過她南楚最近有什麼消息,只是那時她並沒有向她說起罷了。
如今,她也只是因着兩個孩子走不開,加之他們刻意隱瞞,所以她至今並不知道南楚的境況,可是這樣的事她也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從先前在高昌的情況來看,若是知道那邊的境況,她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而謝承顥要圖謀南楚,必然是要與燕北羽爲敵的,如今南楚到那樣的境地,肯定少不了他在背後的手段。
她會這麼想,小謝自然也會這麼想,他想要置燕北羽爲死地的話,她不會眼睜睜看着的,謝承顥如今隱瞞這些消息,想來也是怕她知道了,會壞了他的計劃吧。
“天下之爭,從來都是成王敗寇,朕沒有那麼慈悲心腸。”謝承顥說着,眉間掠過一絲寒意。
他確實不想讓她難過傷心,但還沒有愛屋及烏到,爲了她而放過燕北羽,他比誰都知道斬草不除根的後果。
只要燕北羽還在一天,就永遠都是他的威脅。
晏西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道,“所以,那你也別想着,天下你佔了,對手你除了,小謝還不恨你。”
其實,許多事情的結果,也都是緣自自己一開始的取捨而已。
於北齊的大局而言,謝承顥所做一切無可厚非,他算不得一個人,卻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他喜歡權力,更喜歡掌握權力。
但是,他手握着再大的權力,也無法去讓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愛上他。
索性,他從來想要的只是權勢和江山,而不是兒女之情。
她不知道一個人,沒有任何感情的牽絆活着是什麼滋味,但是謝承顥應該懂,他沒有親情,也捨棄愛情,更遑論朋友之情,在他那裡永遠都只有他感興趣的利益,感情這種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他從來不會要的。
謝承顥沒有說話,只是握玩着手中的摺扇,只是面色卻漸漸斂去了先前的笑意,天下快要唾手可得,燕北羽也活不了多少時間了。
可是,他開始擔憂了,擔憂她終會知道那一切,擔憂她會痛恨他入骨。
他不想要她恨她的,他只是想她留在他身邊,永
永遠遠的陪伴在他身邊,哪怕沒有愛情,可是誠如晏西所說,沒有人能將所有的好處都佔盡的。
既然她總會有知道的一天,那麼也讓這一天來得盡晚些吧,起碼讓他完成他所計劃的一切,將南楚收入囊中之後。
“好了,我這就收拾東西到饒州上任去,南楚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晏西說罷,出了水榭找萬里取了旨意,便出宮離開了。
許久,萬里回到水榭來複旨。
“王上,晏大人起程上路了。”
“萬里,你說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不是件很虧的事?”謝承顥突發其想地問道。
萬里怔了怔,失笑道,“奴才自小入宮淨了身,不曾喜歡過人,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不過詩文裡不是說得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見這東西是沒有勝負輸贏的。”
王上與南楚皇,感情上爭得都是王后娘娘,南楚皇雖不得人在身旁,可卻得了王后娘娘的心上牽掛,王上未得到她的眷顧,卻娶了她的人。
謝承顥煩燥地合上摺扇,起身道,“走了,有人過來,就說朕忙着。”
“王上去哪兒?”萬里跟上來追問道。
“朕去找沅沅玩會兒。”謝承顥負手而去,轉眼就已不見了人影。
最近不知怎麼的,竟突然間發覺,這一向喜歡算計人的,最近愈發覺得這些事兒太累人,只有跟沅沅和璟兒玩在一塊兒,纔不用有那麼多煩心事兒。
可是璟兒那臭小子,跟他老子一樣,根本和他不對盤,還是沅沅好哄又好玩。
一路到了島上,故意繞過了霍雋所住的房間,到了謝詡凰房間的窗口瞧了瞧,見兩個孩子似乎午睡了,她正坐在牀邊給他們扇着風,這才繞到了房門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打開扇子給打盹兒的人扇了扇風。
謝詡凰睜開眼,皺了皺眉,“你怎麼又來了。”
“小詡凰,你睡,朕給你扇着。”謝承顥笑眯眯地說道。
謝詡凰看了看牀上睡着的孩子,起身到了外室朝着跟出來的人道,“謝承顥,沅沅是我女兒,你別總來打擾她。”
但凡她一眼沒注意,他就把沅沅給帶到一邊玩去了,還教着沅沅叫他爹爹,以至於小丫頭現在剛剛纔會說話的小丫頭,時不時地叫着找爹爹就是要找他。
“他也是朕的女兒啊,朕一直當親生的呢。”謝承顥理直氣壯地說道。
“謝承顥!”謝詡凰火大地喝道。
謝承顥還一臉殷勤地給她扇着風,堆着一臉笑道,“你怕我搶了燕北羽的孩子啊,那我們早些自己生個,我就不搶他的了。”
“你宮裡的娘娘們,一定很樂意幫你生兒育女的,找她們。”謝詡凰沉下臉來道。
“你是正宮娘娘嘛,當然你先。”謝承顥笑語道。
成婚都快要兩年了,他們竟然都還沒有洞房,想想都好憋屈,以前是有這兩個在她肚子裡,好不容易等他們出來了,大舅子又神出鬼沒地在周圍阻撓他的好事。
“謝承顥,我不是你宮裡那些等待你寵幸的妃嬪,也不會向一個我不愛的人有肌膚之親,如果你非要打破我們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我也奉陪到底。”謝詡凰眉目含怒道。
“不會與不愛的人有肌膚之親?”謝承顥冷冷地笑了笑,自己起手斟了杯茶,“難道,你第一次爬上燕北羽的牀,一次又一次到沈園送上門去,那是你就愛上他了?”
“謝承顥,你到底想怎麼樣?”謝詡凰咬牙道。
“可見,也不是什麼非要喜歡不可,你那時也不喜歡他,不是一樣跟他顛鸞倒鳳。”謝承顥說着,自顧自地坐下道,“哦,那時是情勢所逼,你不得不妥協,也許朕也該試試相同的變化。”
謝詡凰秀眉頓沉,一伸手擒住他的手臂,反手狠狠一擰。
“啊,小詡凰,疼疼疼疼疼……”謝承顥頓時鬼哭狼嚎叫了起來,完全沒有了方纔的氣勢。
“謝承顥,雖然你一再算計我,可是你畢竟救過我和大哥的命,雖然你也有你的目的。”謝詡凰手上驟一使力,警告道,“可是你若非要用那麼下作的手段來脅迫我,這北齊宮裡也不得安寧,那我也待不下去了。”
“小詡凰,我錯了,錯了,快放手,疼死朕了。”
謝承顥叫道。
謝詡凰鬆開手,沉聲道,“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方纔那樣的話,就算你能脅迫我,我也一樣能讓你不得安生。”
謝承顥捂着被她擰疼的手,哭喪着臉道,“朕的手都要斷了。”
他到底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會想要把這麼野蠻的女人娶回來。
“現在沒斷,若是我再聽到那樣的話,想來就真斷了。”謝詡凰冷聲道。
“娘娘……”沅沅從牀上爬下來,揉着眼睛叫道。
謝詡凰聞聲扭頭,這才發現自己吵醒了女兒,“沅沅怎麼醒了。”
小丫頭小手指了指桌上,意思是她要喝水,謝詡凰連忙去給她倒了水,可那剛一轉身的功夫,謝承顥就湊過去了。
“沅沅,爹爹手被擰疼了,給爹爹呼呼好不好?”
說着,可憐兮兮地把手伸到了沅沅面前。
小丫頭看了看他,噘着小嘴給他吹着,樂得他眉開眼笑。
“沅沅,喝水。”謝詡凰抱了她起來,給她喂水。
“沅沅,喝了水,跟爹爹出去玩好不好?”謝承顥笑嘻嘻地說道。
小丫頭喝了口水,連忙點了點頭。
“沅沅,不是說好,要去看舅舅的嗎?”謝詡凰沉下臉道。
謝承顥先前只是帶孩子在島上玩,先前竟讓萬里把宮裡御花園的人都給趕出去,偷偷帶着她在宮裡玩了。
沅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承顥,皺起了小臉。
“晏西最近怎麼沒過來?”爲免女兒再被***擾,她問起了晏西的去向。
“饒州參將營出了點變,她暫時過去接手了,恐怕得耽誤一段日子纔回得來。”謝承顥拿着桌上的小玩意,逗着她懷裡抱着小丫頭。
謝詡凰微微皺了皺眉,她沒法往宮外去,就算出去了,也不好打聽南楚那邊的事,原先問了晏西的,她說幫她問問,後來就沒再進宮來了。
高昌與燕北羽匆匆一別,雖然在那之前說好了下一次見面的事,可是一直沒有音信,他也不知南楚是何境況,亦不知那一天需要多久。
但是,總這麼等着,總不是辦法。
可是,她若去打聽了南楚的事,一旦被謝承顥所察覺,就會對她和孩子提防,到時候要想走,那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怎麼,你找她有事?”謝承顥眉梢微挑問道。
“先前她和晏九給沅沅和璟兒帶的糕點,他們挺喜歡吃的,想讓她再帶些的。”謝詡凰隨口說道。
“一會兒朕讓人出家中去買了送過來就是。”謝承顥道。
“不必了,大哥一早出宮了,說去晏九那裡看看,順道會買回來的。”謝詡凰道,最近大哥去晏九那裡好幾次,可問他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他也說都是小毛病。
“大舅子最近倒是經常出去。”謝承顥嘀咕道。
當然,去了什麼地方,買了什麼東西,就連從晏九那裡帶些什麼藥回來,他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晏西那邊鋪子裡要去看看,還得給兩個孩子置辦東西,出去有什麼好奇怪的。”謝詡凰道。
只是,自從大哥去了高昌,見了龍靖瀾回來,也甚少再與她商量南楚的事。
她向他問起,他也說要她安心等着那邊的消息便是,可是要離開北齊也不是燕北羽一個人的事,若是她自己不瞭解情勢,就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何時纔是可用的時機。
但是,她又不得讓謝承顥察覺她要帶孩子回南楚的事,所以也就無法去明目張膽的詢問南楚的消息。
而且,最近這樣越等越是不安,總覺得是要出什麼變故。
謝承顥擡眼瞅了瞅外面,屋子周圍的小水渠,道,“璟兒和沅沅挺喜歡小魚的,過兩日朕讓人送些小錦鯉放到這水渠裡,他們就能時常看到了。”
“不用。”謝詡凰拒絕道。
兩個孩子自出生以來,大多的花銷一開始是大哥從晏西那裡借來的,再後來幫着晏西做了首飾鋪子,每個月會有一筆銀子送過來,倒也夠了日常的花銷。
這並不是他的
骨肉,所以她也不想用他的銀子來養他們。
“小孩子正是好奇的時候,就該讓他們見些新東西。”謝承顥逗了逗沅沅,說道“反正這地方也是朕的,朕願意把魚養在什麼地方,就養在什麼地方。”
謝詡凰懶得再與他辯駁,抱起又昏昏欲睡的沅沅去了牀上安置,把孩子放好,一轉頭便撞上謝承顥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目光,是在這個人身上少有的寂寥和沉重。
“謝承顥,你是不是……有什麼時候在瞞着我?”
——
二更會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