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他和莫玥的孩子4
謝詡凰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緊張,他果然是知道的。
“其它的事,你不願說,我也不想多問,我只想知道這一件事而已,起碼將來對方來找我報仇了,我也能早些提防撿一條命回來。”
當年是父親帶兵攻入皇城滅了大周,如今霍家就剩她一個了,那般亡國之恨對方豈會不再找上她舴。
曾經是她向別人報仇,以後不定自己也會成爲別人的報仇對象,她也從來沒有怕過,只是如今有了腹中的這個孩子,她卻不得不爲他打算了矬。
“只要我還在一天,沒有人會害你。”燕北羽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就不想她涉險,纔不讓她插手其中,才讓她遠離江都,可是這一切,如今卻又成爲了對她的傷害。
“你我已再無瓜葛,以後我是生是死,也不勞你費心。”謝詡凰冷然道。
“或許,燕京那場錯嫁的婚禮你並未放在心上。”燕北羽目光深深地望着面目冷然的人,字字情深,“你既嫁了我,這一輩子便生是我燕北羽的人,死是我燕北羽的鬼,我在,你在。”
謝詡凰坐下自己斟了杯茶,藉以掩飾自己眼中難過,看到放在面前那一盤紅豆糕,甜甜的香氣讓她瞬間鼻子一酸。
從前,他說如果他們吵架了,生氣了,他會給她一盤親手做的紅豆糕,她吃了,他們就和好。
可是,如今這一切,便是他給她再多的紅豆糕,也蓋不去她心頭的苦了。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現在只想知道我要知道的。”她掩去眼底的苦澀,擡眸望着對面的人,等着他的答案。
“龍靖瀾的事情,我會追查的,你不用操心。”燕北羽道。
又是這句搪塞她的話,謝詡凰看着坐在對面的人,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卻是那樣陌生而遙遠,彷彿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過了許久,她垂下眼簾看着手中的杯子,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請回吧。”
“你用完晚膳,我就走。”燕北羽固執地說道。
“我不想吃。”謝詡凰道。
燕北羽知道她的性子,她說要斷絕來往,便是不會再接受他送來的任何東西,包括他送來的一頓飯。
她不吃,他便也坐在那裡不走,兩人無聲的僵持着。
謝詡凰卻始終沒拿筷子也沒有碰一下,坐了一會兒索性起身去了牀上躺下,閉上眼睛完全當坐在屋裡的人是空氣一般。
燕北羽獨自坐在牀邊,看着背對自己躺下的人,她就是這樣的人,心裡眼裡全是你,絕情起來便是你在她眼前,她也不願多看一眼。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桌上的晚膳也漸漸冰涼得再沒有一絲熱氣,坐在桌邊的人一直不肯離去,牀上閉目的人也始終不曾入眠。
這樣無言的沉默,一直到了天明,賀英見裡面的人始終沒有出來,纔在門外提醒道,“少主,朝議的時辰要到了。”
燕北羽這才收回自己向牀上的人注視了一夜的目光,起身出了門走了好一段道,“讓羅蘭準備早膳。”
他送來的東西,她是不願吃的,可人也不能一直這麼餓着。
“是。”賀英送他出了大門,便連忙去敲了羅蘭的房門,叫她起來準備早膳。
謝詡凰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一睜開眼睛,便有淚水沿着眼角滑落。
她起來,看着那人坐了一夜的地方,一時心痛難耐,便再是想讓自己絕情,可是一旦動了心,又哪裡那般容易就斷情,更何況還有這個孩子。
羅蘭草草洗漱了過來,看到一桌動也未動的膳食,便知她昨晚定是沒有用晚膳,道,“謝師姐,我出去買點吃的回來,這些東西我拿下去了。”
謝詡凰點了點頭,其實並沒什麼胃口,可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不能不吃東西。
羅蘭將東西收進了食盒裡提出去放到了廚房,然後纔出門去,冷冷掃了一眼在門口的賀英,“我出去買吃的,也不行?”
賀英一揮手,示意人放了行。
羅蘭出了龍府到了早市去買了些做飯的米麪蔬菜,買了城裡酒樓裡的熱粥,正準備收拾東西往回走,擠在邊上看似要買東西的一人低聲朝她道,“羅姑娘,勞煩給謝大人帶封信。”
羅蘭看了看邊上的人,“你誰啊?”
“別回頭,後面有人看着。”對方低聲提醒道。
羅蘭咬了咬牙,知道是賀英讓人跟着自己,於是裝做整理東西的樣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對方將信塞到了她買的東西里,說道,“是晏西晏大人讓我來的。”
羅蘭愣了愣,謝師姐前些日就讓她設法送信去北齊,這會兒北齊的人竟然已經先過來了,她再想多問什麼,對方已經混在人羣中走開了。
她收拾了東西,裝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回了龍府,將先買回來的熱粥送去了謝詡凰的房裡,“謝師姐,你先吃着,我再去做點其它的。”
外面其它賣的都較油膩,看她這兩日不怎麼愛吃,她也就沒有再買。
“我幫你一起做。”謝詡凰道。
羅蘭扭頭看了看外面,確定周圍沒有人了,才取出帶回來的信,說道,“方纔在外面買東西的時候,有人要我把這封信帶給你,說是晏西讓他送來的。”
謝詡凰擱下手中剛剛端起來的熱粥,拆開信看了看,不由皺起了眉頭。
“她說什麼了?”羅蘭問道。
“他叫我明天去萬福寺,見面再說。”謝詡凰合上信說道。
難道,是解藥的事情有了變故嗎?
“可是,現在外面那麼多人守着,我們怎麼出去?”羅蘭道。
賀英帶着人守得嚴嚴實實的,恨不能蒼蠅都不放進來一個,哪容得她們出去,便真是出去了,也是帶着那一幫子人跟在她們後面。
“你忘了龍靖瀾最喜歡在自家宅子幹什麼?”謝詡凰淡笑道。
羅蘭這纔想起來,她們昨天發現的密道,大師姐一向會給自己留後路,雖然一向少有敵手,但她住的地方總是會給自己留一條逃生的密道,一旦來犯的是自己應付不了的對手,還能讓自己撿條命。
這座府第,也一樣被她挖了密道,昨日她們找東西才找出來。
“那我先去廚房了。”羅蘭道。
“我吃完過去幫你。”謝詡凰道。
從懷孕之後,自己原本就餓得快,昨天晚膳又沒吃,這會兒早就快頭暈眼花了。
羅蘭見她眼底全是血絲,道,“謝師姐你吃完還是先睡一會兒吧,我做好了再過來叫你。”
謝詡凰想到肚子裡的,這兩日自己也確實沒怎麼休息好,於是道,“好吧。”
羅蘭拿了買回來的米麪蔬菜去了廚房,一想到屋裡的人跟燕北羽現在的情形,不由頭疼的嘆了嘆氣,若是大師姐在就好了,她那麼聰明一定有辦法讓兩人解開心結,現在她不在了,她們什麼都做不好。
謝詡凰吃完了羅蘭帶回來的熱粥,看了看放在邊上的信,這麼久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這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因着最近幾日的朝會,加之各州的軍事佈防安排,燕北羽一直到夜裡纔過來。
“少主。”賀英上前行了禮,便準備給他開門。
燕北羽微一擡手,示意他不用開門了,昨天他在那裡坐了一夜,她怕也是一夜沒睡好,自己再去對她而言只是打擾,只是不過來心裡又空落落的。
“少主,真打算這麼一直瞞着王妃嗎?”賀英望着風中獨立的人,低聲問道。
那個人以爲是欺騙隱瞞,可是在他們眼中,他卻是事事以她爲重的。
“有些事,她不知道,總是好的。”燕北羽望着夜色籠罩的江都,深深地嘆息道。
夜,寂靜而漫長。
他在府外蕭然獨立,卻始終沒有進門,又到天明時分才離去。
午後,謝詡凰在府裡用過了午膳,按照約定的時辰從龍府裡的密道悄然混了出去,繞過了人來人往的正街,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萬福寺。
爲了不讓賀英等人發現,特意讓羅蘭留在了府裡,以免外面有人進來發現了自己不在。
“謝大人。”她正在寺中徘徊,有人在她背後喚道。
謝詡凰聞聲回頭,“晏西呢?”
“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
還是換個地方再說。”對方說罷,走在了前方引路。
謝詡凰跟着到了一處,正在修繕的小殿,“不是說晏西讓你來的,她人呢?”
“晏大人不方便過來,所以派了屬下來見您。”對方說着,拱手朝她行了一禮。
“她要你來做什麼?”謝詡凰打量了對方一眼,直言問道。
“晏大人說陛下從中作梗,解藥怕是一時間難制好了,還得謝大人多等些時日了。”
謝詡凰咬了咬牙,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謝承顥一旦發現了端倪,勢必會無所不用其極阻止晏九研製出解藥。
解藥原本就難以研製,再加上他從中破壞,只怕還得費上不知多久的時間。
“可有說還要多久?”
對方無奈搖了搖頭,道,“這個還不知曉,晏九公子沒說得多少時間了。”
謝詡凰無奈嘆了嘆氣,想起之前想打聽的事,將帶來的信交給對方道,“你將這封信帶回去交給晏西,請她儘快幫我查清信上的事。”
對方將信收了起來,道,“謝大人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此事務必不要讓謝承顥知道。”謝詡凰鄭重囑咐道。
對方拱手回道,“是,謝大人也一切小心。”
說罷,先出了門離開。
謝詡凰隨後纔出去,看到寺中來往祈福的香客,心念一動也跟着到了送子觀音殿,虔誠的上了香,雙手合十誠心祈願道:信女別無所求,只求腹中這個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無病無災。
若是可以,也請保佑孩子的父親此生能得償所願。
她無法再伴隨他左右,但也真切希望,他此生得償所願,君臨天下。
她祈完願,去一旁取了福帶到了寺中的菩提樹下想尋了地方綁上,卻突地見一行侍衛進了寺中,以爲是賀英他們已經發現了自己不在龍府,連忙閃身躲到了樹後。
不一會兒,進到寺裡的人不是燕北羽也不是賀英,卻是見莫玥抱着孩子帶着幾個侍從進了寺中,似是來請寺中師傅爲孩子祈福的。
中原一向如此,講究一點的人家,孩子過了滿月就會請寺中高僧爲孩子祈福。
寺門有侍衛守着,她不好貿然出去引人注意,於是便先站在了樹後,等着外面折騰完了再與香客一道離去。
外面給孩子祈福的法會,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結束,她尋了地方繫好了福帶,便準備等着對方一行人離開也回府去。
哪知,突然聽到打鬥之聲,從樹後探頭一看不知從哪裡冒出一撥人,竟是朝莫玥一行人行刺,那孩子似是被驚嚇着了,一直哭鬧不停,寺中的香客也嚇得四散逃開。
刺客身手非同一般,前來的侍衛已有好些都喪命,莫玥身邊的侍從也因護衛她離開接連喪命,眼見情勢越來越危急,聽那孩子哭得實在可憐,想到自己那個早夭的女兒不由心頭一軟,於是取出身上的帕子矇住了臉,拔劍從樹後衝了出去,擊退了刺向她們母子的刺客。
她是那麼恨她的,恨她奪走了她心愛的男人,可此刻卻又不得不出手救她們母子。
莫玥抱着孩子退了數步,看着突然出現的蒙面幫手越瞧越是眼熟,直到認出了她手中的雪影劍,那曾是那個人一直帶在身邊的,後來……他贈給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便是她眼前這一個。
“霍宛莛。”她咬牙切齒地看着被刺客圍攻的人。
謝詡凰一劍橫掃擊退幾人,這些刺客是衝着她身後的母子來的,根本不願與她多交手,想盡了辦法要去刺殺莫玥和那個孩子。
她也曾心念一轉,自己就這樣袖手旁觀,也許這個女人和孩子就會死在這裡,那麼……
只是,她再心狠,卻也無法狠下心去害一個剛滿月的孩子,亦不想爲自己腹中的孩子折了福。
於是,她咬了咬牙幾步退到後面,一把抓住莫玥,“跟着我出去。”
方纔已經有侍衛去報信了,想必漪園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只要把她們送出去了,便也就沒有她的事了。
莫玥抱着孩子走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就是這個人的出現,那個人眼中……便再沒有了她。
即便,已經有了這個孩子,他也都不願多看他們母子一眼。
只要這個人還在一天,她這個南楚王后,永遠都形同虛設。
她聽到外面奔雷般而至的馬蹄聲,便知是漪園的侍衛來救駕了,看着發了狠一般圍攻過來的侍衛,心下一橫抱着孩子狠狠撞向了身前的人,讓她撞向刺客刺來的利刃。
只要她死了,她纔不用擔心,何年何月,那個人會爲了她,廢掉她這南楚皇后。
謝詡凰不曾料到背後會遭到襲擊,眼見肚子要撞上刺客的劍,慌亂之下劍鋒一轉擋開刺向自己腹部的一劍,卻沒能躲過另一邊刺向手臂處的一劍,一咬牙將最近的兩名刺客斃命。
莫玥眼見一擊不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撿起腳邊的兵刃朝着她後背刺了過去,謝詡凰是何等敏銳的人,一腳踢開身旁的刺客,反手一劍便刺向了偷襲自己的人。
直到身後傳來莫玥驚恐欲絕的尖叫,她纔回頭看到,自己那一刺沒有刺到偷襲的莫玥身上,卻是刺中了她懷中抱着的孩子。
原本一直啼哭的孩子,瞬間便再沒有一絲聲音。
這殘忍一幕,正好落在了匆匆趕來的燕北羽和龐寧等人眼中,侍衛伏誅了周圍的刺客,莫玥驚恐看着自己懷中的孩子,整個人不住的瑟瑟發抖。
“鈺兒,鈺兒……”她嘶啞而顫抖地喚着懷中已經停止了哭泣的孩子。
燕北羽怔怔地望着握劍刺在孩子身上的蒙面女子,便是看不到她的臉,他又如何認不出是她,何況她手中的握着的,還是他贈給她的雪影劍。
她不是她在龐府嗎?
爲何會在這裡,爲何……會殺了這個孩子?
“皇后娘娘……”龐寧快步走近,伸手探了探,孩子已然沒有了呼吸。
莫玥顫抖地伸手捂着孩子被劍刺中的地方,目眥欲裂地望向對面的人,淒厲地嘶叫道,“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
謝詡凰頹然拔出了劍,伸手解開了蒙在臉上的面巾,側頭望向幾步之外的男人,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怒火,嘲弄地笑了笑。
想來,他也認定了,她嫉恨之下殺了他們的孩子。
早知如此,一開始她就不該出來多管閒事的。
“謝詡凰,你就那麼想要當皇后,那麼要置他們母子於死地?”他一步一步走近,眸光陰鷙,語氣冰冷,“朕告訴你,這一輩子南楚的皇后永遠都不可能是你。”
縱使早就說過斷情絕義,可他此刻這番話,卻終還是如刀一般再次刺在了她千瘡百孔的心上,這麼多年再苦的時候她也不曾覺得委屈。
可是這一刻,卻讓她前所未有的委屈與心碎。
“你以爲我稀罕嗎?”她笑得淚流滿面,字字決絕地說道,“便是你再求着給我,我也不會再要。”
他以爲,她是爲了嫉妒,是要爭這個皇后之位來殺他的皇后和皇子嗎?
她便是真要做,也會做得比這乾淨多了。
她沒想對這個孩子下殺手,那一劍原本若刺在莫玥身上,也根本不會是致命傷,只是她爲拿劍偷襲她,換了一隻手抱孩子,於是那本該刺在她身上的輕傷,卻刺在孩子身上成了致命的一劍。
他恨她也好,怨她也罷,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再傷到她腹中這個孩子的安全。
燕北羽沉聲道,“給朕將刺客拿下!”皇后要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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