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啊?7
這一夜,宮裡因爲皇太后和皇貴妃的死暗潮洶涌,鎮北王府卻因爲昏迷未醒的鎮北王妃,安靜得非常。
燕北羽一直在宮裡沒有回來,晏西一個人在牀邊守了一夜,看着一直一動不動躺着的人,伸手握着她冰涼的手,喃喃低語道。
“小謝,也許將來知道這一切,你會恨我,但在眼下我是我能看到的唯一出路了。腹”
她們費了那麼多功夫纔來到這裡,才走到現在,若是這一走了,再想回來就真的難如登天了滬。
可是看到她這個樣子,她也不知道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換取她的生路,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怕她再醒過來,知道自己唯一剩下的親人也離開了人世,絕望之下又會變成八年前那個樣子,那鄯如心苦心成全的一切,也就都白費了。
她更怕,只剩下一腔仇恨的她,將來她在做完所有的事,對這個人世就沒有了希望與留戀……
“小謝,我們沒有退路了,你一定要撐過來。”
夜,寧靜而漫長。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屋內的光線尚還昏暗,謝詡凰擡頭沉重的眼皮,看到坐在牀邊的晏西,自己支撐要起來,卻耐合身上軟筋散的藥力還未完全褪去,全身都虛軟無力。
“小謝!”晏西扶住險些跌下牀的人。
晏西甩開她的手,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桌邊,略略喘了口氣便準備往門口的方向走。
“她已經死了!”晏西在她背後說道。
謝詡凰頓時怔愣在了原地,緩緩扭頭望向說話的人,一張失血蒼白得臉讓人揪心。
“她已經死了,太后和林嬤嬤也都死了,你現在進宮也沒什麼用了。”晏西冷靜地說道。
這個時候,她再這個樣子進宮去,只會讓人懷疑她。
謝詡凰定定地望了她一陣,跌跌撞撞地僕向門邊,“我不信,我不信……”
她不要她死,她只有她這一個親人了,她怎麼能死了,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
“小謝!”晏西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按住了門框,沉聲道,“小謝,你醒一醒,你離開永壽宮的時候,她就已經自盡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再進宮去讓人懷疑牽涉其中的關係,她這一番苦心成全就都白費了。”
“誰要她成全,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她以這樣的方式成全我,我只要她活着,要她活生生地活着……”謝詡凰嘶啞着聲音吼叫道。
上一次的相見,她那樣的質問她,那樣的指責她,這一次的見面她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說,就讓母親懷着那樣的心痛死去。
“她已經死了,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我們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晏西死死按住門框,阻止她出去“一會兒宮裡就會派人來傳你入宮,燕帝會問你在永壽宮裡發生了什麼,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給我不惜一切冷靜下來,想好要怎麼面對她,別讓霍夫人爲你白白死了。”
謝詡凰扶着門,無力地滑倒癱坐在地,一雙眼睛也化爲無邊的灰暗與死寂。
爲什麼要死,爲什麼都要丟下她一個人。
她很害怕,很害怕這樣一個人活着。
晏西看着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人,一時有些揪心的愧疚,自八年前她走出滅門的傷痛之後,她沒有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在北疆戰場上打了八年,再難的時候,再重傷的時候,她也不曾哭過一回。
可是,唯一還在世的親人又死在了她的面前,她連在人前爲她流露一絲悲傷,掉落一滴眼淚都不能。
因爲,在外人的眼中,那只是與她毫不相干的人。
然而,外面的園子裡傳來的腳步聲,晏西細細一聽應該是燕北羽回來了,望向抱膝埋頭蜷縮在門背後的人,低聲道,“小謝,燕北羽回來了。”
她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被外人看到,即便那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謝詡凰卻仍舊一埋頭髮着抖,什麼也聽不進去,什麼人也不想見,什麼話也不想說。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晏西一顆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兒,可是邊上的人還處於崩潰的邊緣。
“小謝,你娘已經死了,霍家的人都死了,不管你有多難過,他們也活不過來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在世上,爲他們報仇,爲他
tang們討回公道。”
謝詡凰驀然想到永壽宮時,鄯如心最後抱着她之時說的話,一顆揪痛欲碎。
“小謝?”晏西着急地低聲勸道。
不一會兒,燕北羽已經到了門外,推了推門推不開,伸手敲了敲門。
晏西伸手扶着她門後的人,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決定。
在外面一次又一次的敲門聲中,謝詡凰默然地擡起了頭,緩緩地擡手抹去了臉上淚痕,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牀邊,重新在牀上躺了下來。
晏西這纔打開了房門,“王爺。”
“怎麼把你關上了。”燕北羽進門,低聲道。
“夜裡風大,怕吵着王妃休息,就把門穿關上了。”晏西道。
燕北羽走近牀邊,瞧着一動不動躺在牀上的人,“她還沒醒嗎?”
“沒有。”晏西道。
燕北羽在牀邊坐下,掖了掖被子,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以免傷口發炎會引發了高熱。
“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今天應該能醒來,不過最好臥牀休養些日子。”晏西道。
燕北羽嘆了嘆氣,道,“你去讓廚房把藥煎好,一會兒她醒了送過來。”
晏西不放心地望了望牀上還躺着的人,悄然離開了寢房。
燕北羽坐在牀邊,卻又不禁想自己帶她離開永壽宮時的情形,卻始終想不明白那時候她的反應到底是要幹什麼?
正在思量間,牀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疲憊地望着他。
“醒了?”燕北羽勾脣笑問。
她開口,聲音嘶啞,“我想喝水。”
燕北羽扶着她起來,給她拿了軟枕放在背後,叮囑道,“小心些,背後有傷。”
謝詡凰安靜地坐着,等着他倒了水拿過來,才問道,“宮裡怎麼樣了?”
“皇貴妃和皇太后,還有林嬤嬤都過世了,我也剛剛纔從宮裡回來。”燕北羽如實說道。
謝詡凰接過茶杯,低垂着眼簾掩去了眼底瞬間涌動的悲痛,卻又盡力地保持着面上的平靜道,“是不是,又在懷疑是我殺了太后?”
她這個北齊公主的身份,無論沾上了什麼事,第一個遭到懷疑的就是她了。
“怎麼會是你,此事皇上交給我在辦,還能委屈了你了。”燕北羽伸手將她頰邊的髮絲拂到耳後,溫聲安撫道。
謝詡凰勉強牽起一絲笑意,卻沉默着沒有說話。
“怎麼回回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就盡出事了,這讓我這個做丈夫,情何以堪。”燕北羽深深地嘆了嘆氣道。
謝詡凰喝完了杯水,將杯子遞給了她,說道,“出了這樣的事,你們皇帝陛下不用找我問話嗎?”
燕北羽無奈地笑了笑,道,“你纔剛醒,身子還虛着呢,休息好了再去也不遲。”
她這個樣子,走路怕都走不穩,帶進宮去再折騰出個好歹來,更讓人擔心。
“沒什麼大礙,準備進宮吧。”謝詡凰掀開被子,準備下牀更衣。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早晚都是要面對的,她也想早點了了這樁事。
燕北羽攔下了欲要下牀的人,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休息好了再去。”
“這點傷而已,我沒那麼嬌貴。”謝詡凰推開他的手,起身下了牀自己從衣櫃裡找出了衣服,面無表情地一件一件穿戴整齊。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霍家的人拿命換來的,哪裡容得她還能這樣白白浪費。
“詡凰,你到底怎麼了?”燕北羽嘆氣,不知她到底爲何如此倔強。
謝詡凰穿戴整齊,自己將頭髮簡單束起,轉身對站在身後的人道,“我好了,走吧。”
燕北羽給她取了鬥蓬給她繫上,欲要扶着她出門,她卻已經舉步走在了前面,徑自出了王府,上了馬車上坐着。
他從寧嬤嬤那裡取了暖手爐,上了馬車塞到她手裡,道,“若是不舒服了,記得跟我出聲。”
謝詡凰沉默地側頭望着車窗上緩緩而過的景緻,一顆心如死水的平靜。
朝陽初升,金碧輝煌的大燕皇宮在晨光愈恢弘壯現,鎮北王府的馬車緩緩駛進皇城,停在了宮門處,一身紅衣如火的女子從馬車上步下來,冷冷地望着高大的朝陽門。
當年,是父親帶兵爲大燕打開了這道門,讓長孫家在此稱帝爲皇,但現在只要她還活着一天,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從這裡趕出去。
“走吧。”燕北羽站在她旁邊,低聲道。
謝詡凰舉步朝着宮門走去,到了朝陽宮外,曹敬迎上前來道,“王爺,王妃,皇上剛剛早朝了,你們請到書房稍侯。”
說罷,前言給她們帶着路。
謝詡凰一語不發地跟着到了上書房,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等着,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練着要給燕帝呈現的說辭。
燕北羽憂心忡忡地坐在邊上,不時打量着沉默的人,似是在揣摩她到底在想什麼。
過了近一個時辰,燕帝方纔下朝過來,看到面色蒼白坐着的人問道,“聽鎮北王說王妃受傷了,現在可好些了?”
“多謝燕皇陛下掛念,已經好很多了。”謝詡凰起身,一臉可惜的道,“只是太后……”
說到了正事,燕帝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幾分,問道,“朕也正想問,昨天在永壽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詡凰皺着眉頭,似是在回憶昨天發生的一切,沉默了一陣方纔緩緩道來,“先年除夕之前,見太后的時候見過一次皇貴妃,那時候我手燙傷了還送了藥膏,前些天皇貴妃病了,派人到府裡叫我過去說說話,我去了太后也正好在,不知怎麼的說起了上陽郡主的事,皇貴妃好像有點怪怪的,太后就讓我先回去了……”
燕帝聽着,眉頭越擰越緊,好似也就是那一天,太后讓人傳了話過來,說是把皇貴妃接到她宮裡照顧了,他當時倒也沒有想那麼多。
“昨天下午了,太后派了人到王府說請我入宮一趟,當時皇貴妃也在,臉色不太好,應該病還沒好,說要請我們喝茶,還讓林嬤嬤去拿了糕點過來,皇貴妃的茶藝還不錯,只是那茶味道有些說不出來,喝了之後人就越來越累,林嬤嬤端了糕點過來,皇貴妃去拿的時候突在袖子裡亮出了一把刀,然後就刺死了林嬤嬤,我拉着太后想走的,可是太后年紀大了,藥效在她身上發作的更快,我還沒有拉走她,皇貴妃已經拿着刀過來了,我背上被刺了一刀倒地,然後她就拿刀又刺傷了太后,我只能想辦法出門找人求救,然後王爺和太子她們就都過來了……”謝詡凰平靜地說道。
“那皇貴妃爲什麼要對太后和你下手,她有說嗎?”燕帝冷眸微眯,緊緊地注視她的神色眼神,似是要尋出什麼破綻之處。
謝詡凰搖頭,道,“只是說我們都是兇手,然後瘋了一樣的要殺了我們,若不是那茶裡被動了手腳,我也許就能把太后一起帶出來了。”
她說着,遺憾地嘆了嘆氣。
燕帝聽完,沉默地看着她,良久之後才道,“此事不怪王妃,倒是讓你在這宮裡還受傷,是朕的疏忽。”
他也很想從她身上找到什麼可疑之處,可是她所說的,與鎮北所查的倒也所差無幾,而現在人都已經死了,再細查下去只怕還會惹來麻煩。
“之前聽太后說,皇貴妃一直身體不太好,所以深居簡出,那天她說我倒有些像她的女兒,然後就說到了上陽郡主,不知怎麼的皇貴妃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謝詡凰皺着眉頭,一副怎麼也想不通的樣子。
明明知道真相是怎麼樣,明明知道母親是爲了她而死的,她卻還要在人前將她說得如此不堪,明明心裡無時不刻都恨不得殺了面前這個人,卻不得不在他面前笑臉相對。
“皇貴妃以前頭上受了很重的傷,有時候受了什麼刺激就會性情大變,這些年倒沒怎麼發生,這回不知是怎麼就犯了病了,讓王妃受驚了。”燕帝一臉平靜地說道。
縱使她心中再不甘願,這個把事怕也只能到此爲止了,再查下去又要扯到霍家的事情上。
霍家的人在的時候讓人不省心,如今都死了卻還是陰魂不散地存留在長孫家,讓他不得不事事都有所顧忌。
“本宮與太后也算相識一場,不知能不能去看看她?”謝詡凰問道。
她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去看皇貴妃的,只能說去看太后,再順便看一眼皇貴妃。
“鎮北王你帶王妃過去吧,王妃有傷在身,看完就儘早送她回府休息吧,太后和皇貴妃的死也已經水落石出了,不必再追查下去了。”燕帝略顯疲憊地說道。
“是。”燕北羽應了聲,扶着謝詡凰離開了上書房。
燕帝沉痛地闔上眼簾,一個人坐在空寂的書房內,幽幽嘆道,“如心,朕到底做錯了什麼,你還是要棄我而去。”
若是當時他也在當場,是否她也恨得要殺了他。皇后要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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