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的天兒正是雲高風清的好時候,但鎮國將軍府內卻是壓着一片愁雲。
八疊扇的髹漆雕畫紫檀立地屏風掩着的裡間兒裡斷斷續續的傳出嘈雜的聲響。
在門口來回踱着步子的王婆子老遠就瞧見了還在廊上走着的身影,便忙不迭的走出門迎着着廊上的人走了過去。
王婆子在離了幾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半屈着身子低眉順眼的說道:“見過老太太。”
被婆子扶着的老太太停下步子擡眼瞧了她一眼兒,這才緩緩開口道:“可是生了?”
王婆子仍是半屈着身子垂着頭答道:“還沒呢?裡間兒動靜倒是大,只是這麼多些時候了,卻也不見個結果。”
老太太沒言語只是點了點頭就緩步朝着那房門走去。
腳還沒有跨開十餘步,廊上的幾人卻是分分明明的聽清了那聲孩提的大哭。
生了,真的生了。
老太太先是回過神兒來,不需攙扶,先衆人一步走進了屋子裡。王婆子和她身後跟着的丫鬟婆子愣了一下,隨即立馬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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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被汗染得鬢髮凌亂的女子努力的睜着眼,死死的盯住陳婆子手中的襁褓:一隻白嫩的小手掙開襁褓的束縛,朝着空氣一頓亂抓。
“孩子,我的孩子
。”
榻上的女子脣角勾笑小心翼翼的喚出口,素白的手懸在半空中然後猛然落下,襁褓中本閉着眼嘬着手的小不點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一屋子的人這纔看向榻上已經暈過去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
陳婆子哄了哄懷中鬧個不停的小孩兒,扭頭朝着王婆子說道:“夫人怕是暈過去了,趕緊請了外頭的大夫進來瞧瞧吧。”
王婆子撇了撇嘴,輕哼一聲說道:“你還是快把這孩子抱去給老太太瞧瞧,至於夫人嘛,等回稟了老太太再說吧。”
陳婆子瞄了眼帳子裡頭的女子,不禁的搖了搖頭,抱緊了孩子跟着王婆子朝着外間走了出去。
方纔還人影攢動的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帳子內的女人早已沒有了呼吸,撲鼻的血腥味順着半開的窗子飄了出去。
一陣微風吹了進來,掀動了半垂下來的素色帳子,榻上本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女子垂在榻沿上的食指微微的挑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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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慕曦曦閉着眼都能感覺到那深入骨子裡的疼痛。
心中默默的啐啐念:“這麼痛?麻藥過了嗎?這醫院也太不靠譜了吧。等我好了必須要投訴他。”
心中碎碎唸的慕曦曦努力了半天才睜開了眼睛,模糊之中,她恍惚看見了無數晃動的人影悉悉索索的在自己耳旁說個不停,隨即又都一一的散開了。
慕曦曦想動一下已經沒有知覺的身子,卻不料這一動疼的慕曦曦直抽氣,眼淚珠子嘩的就順着眼角留了下來。
“不就是割個闌尾嗎,怎麼這麼疼?”慕曦曦皺着眉,卻是終於把沉重的眼皮子給睜了開來。
還沒完全睜開眼皮子,慕曦曦就聞到了那濃重的血腥味,心中暗暗想到:“現在的醫院衛生環境這麼竟然差?”
待到完全睜開眼的時候,慕曦曦就徹底的呆住了:“這是什麼狀況?”
隨即兩個大字閃現在慕曦曦的腦海中:不會吧,不會這麼坑吧。
雖然心中萬般排斥,但是隨着視線的轉移,一個古香古色的絲毫沒有半點現代痕跡的房間就這麼落入了慕曦曦的眼中。
“不可能,不可能。”慕曦曦揉了揉眼,不管是面上還是心理上都表示着她萬分不能接受這個死坑的事實—穿越了!
雖然說以前自己也常常做着一朝穿越,坐擁美男的春秋大夢,但那畢竟只是以前,而且也只限於想象啊,如今真的成了現實,吃飯睡覺上廁所都離不開手機的慕曦曦怎麼能接受穿到完全沒有現代科技的古代社會呢?
一頓無厘頭的哀嚎之後,慕曦曦纔想起來觀察一下自己的現狀
。
好痛,全身無力,這就是慕曦曦的第一感受。慕曦曦皺了皺眉,吸着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血腥味,喃喃道:“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我穿越的這個苦命女人受了重傷?”
不過也是。慕曦曦點了點頭,按照經驗來說,一般穿越到別人的身上的時候,那個人應該是死翹翹的狀況,看來自己穿越的這個女人應該是受了重傷不治而亡吧!
爲自己合情合理的推理表示贊同,慕曦曦就開始籌謀起下邊的事情來:按照常理,一會兒應該會有個丫頭婆子一類的跑過來一頓哭天喊地,然後又發現自家小姐又起死回生,然後我只要再裝個失憶就能矇混過關了。
暗暗的竊喜一頓,得瑟的時候又不小心動了下,從下身傳過來的疼痛感一股腦的涌上神經,慕曦曦呲着牙,暗歎一句:穿越不易!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眯着眼躺着的慕曦曦就聽見了房門開着的聲音。
慕曦曦已經做好了要裝作劫後重生的無辜樣子的時候,沒成想走到榻邊的婆子沒像她預料的那般哭天喊地,而是冷哼一聲,一把拽向自己的胳膊,一用力氣,慕曦曦便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飄了起來,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卷着榻上胡亂蓋着的棉被摔到了地上。
痛上加痛的感覺不是麻木而是劇痛,慕曦曦忍着眼眶裡的眼淚珠子,吸了吸鼻子,帶着怒氣張口問道:“你在幹嘛?”
出口的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柔弱嬌氣,慕曦曦愣了愣,但是還是擡頭瞪向把她粗暴拉下榻的婆子。
王婆子愣了愣,卻是沒想到一向不怎麼說話,一說話也是柔柔弱弱的夫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一反常態了,但是訝然歸訝然,王婆子仍舊是按照一貫那樣輕蔑的撇向半支着身子坐在榻邊皺着眉的慕曦曦:“老太太有命,讓老奴壓夫人出去。”
“壓我?夫人?”慕曦曦馬上鎖住關鍵字,但是還沒帶她理清關係的時候,只看見王婆子一擺手,又從外頭疾步進來兩個頗爲強壯的婆子一人一側,伸手架起慕曦曦就朝着外間走去。
被架起來的瞬間,慕曦曦疼的差點暈了過去,她終於是弄明白疼痛的源頭所在了,只是,想慕曦曦也是接受過自由民主思想的現代女性,但是疼痛的位置也太尷尬了。
耳根已經染上紅色的慕曦曦被兩個婆子架着稀裡糊塗的出了房門,進了正廳。
上首的太師椅上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花白的頭髮顯露了老太太的年紀,只是泛着嚴厲精光的一雙眸子卻是展示着與年齡不符的精幹。
慕曦曦掃視一圈,只見到上位坐着的老太太懷中抱着個襁褓,襁褓內的小不點一雙肉呼呼的小手不住的抓着老太太頸間帶着的翡翠色的項墜。
老太太擡頭,看向被扔在廳子中間的慕曦曦,眯着眼厲聲問道:“慕紫萱,說,這孩子是誰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