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子莫名卻是理順的大包大攬，再加上厚着臉皮豁出去的狠狠自黑，終於是讓眉頭擰做一團的皇后娘娘稍微舒緩了些。
楚子揚前後一聽，再左右一看，便是約莫着明白了些事兒。
眸子轉轉，落在了還在跪着的慕曦曦身上。
脣角輕笑，然後扭頭朝着還頗爲猶豫的長姐說道：“萱萱說的有理，錦氏到底是大族，縱玉淺貴爲公主，然出嫁從夫，身爲大妻，該有容得人的大度纔是。”
出口是一席道貌岸然正氣凌然的話兒，一半說的是玉淺，一半則是映射皇后與瑾妃的關係。
慕曦曦微微詫異，一是這楚子揚說了自己已經謀劃好的話，再是她沒想到楚子揚竟然會幫自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楚子揚無視掉那邊兒女子從詫異道防備的眸光，而是盯着已經有些鬆氣兒的長姐，緩了緩接着說道：“納妾的事兒是早晚的事兒，與其納個洛城貴女，不若納個侍婢，玉淺性子驕橫，若是來個嬌女，硬碰硬，難免事兒多。”
這話兒說的就是有些不是味兒了，最起碼慕曦曦現代人的思想根深蒂固的，對於萬惡古代社會的等級觀念比較嗤之以鼻。
如今楚子揚拿小七的身世做文章，無非是想提醒皇后，小七這樣的身世縱然是生了孩子，也是和玉淺比不得的，畢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當是雲泥之差。
皇后心中所顧慮的無非是玉淺在錦家的地位，當然朝感情方面談，自然也是怕她委屈。
可是如今楚子揚對症下藥，而且皇后又極其嬌寵這個幼弟，兩段不長不短的話兒出口，便是舒平了皇后的眉頭。
微嘆一聲，心中不免仍舊是有些不甘，但是她又能如何，夫爲妻綱，三妻四妾則是天道。
她貴爲帝后，卻是無法撼動一二。
唯有受之，利之，謀之，才能在這綱常倫理的框架裡頭走出一條光明大道。
許是這事兒勾起了皇后的傷感愁緒，她出聲讓慕曦曦坐起來沒多久，便是藉口頭痛哄了兩人回去。
慕曦曦起身告辭離去，卻是沒想到此事兒到底是成了。
只是……
她突然想起錦夜大婚之前，自己曾問過小七，小七溫笑，只答了一句我願。
爲着一句心甘情願，到底是苦了她，委屈了她。
心中難免被自己莫名的愁緒勾的發澀，其實慕曦曦早就想到，皇后根本不是想阻止錦夜納妾的，而只是爲了通過自己震懾小七，爲玉淺先在這未過門的姨娘面前立威。
吐了口氣，慕曦曦心中慼慼，緩步離去。
剛出了長坤宮的宮門，楚子揚便是促步從後頭跟了上來，不待慕曦曦屈身見禮，便是打發了原本在前頭爲慕曦曦引路的兩個丫頭。
兩個丫頭倒是頗爲聽國舅的話，屈身朝着慕曦曦一福就緩步離去了。
留下慕曦曦和楚子揚大眼瞪小眼。
扭身，舒了口氣，儘量溫聲說道：“那隻得煩勞國舅引路了。”
楚子揚眯眼輕笑，“好說，好說。”
兩人並行，中間隔着約莫一個人的距離。
楚子揚嘴角抽抽，步子微斜，不過十步，兩人的距離便是縮短到了一臂寬。
行走之間，擺動的衣妜都能不時的摩擦兩下。
縱然自己故意的惹她，但是身側的女子好似沒察覺到一般，仍舊是保持着方纔的步子勻速平穩的走着。
楚子揚泄了氣，喃喃道：“萱萱，你長大了怎麼反倒變得無趣了？”楚國舅先是一頓批評，接着是又陷入了回憶，“遙想當年，萱萱還小的時候，縱然身子病弱，但是性子卻是強的很，連九叔叔都不敢惹你呢。”
身側的人噓噓叨叨，此刻倒是真有股長輩兒的嘮叨範兒。
宮道昂長，顯得無聊，慕曦曦索性支着耳朵聽了，正好打發了心中的無趣。
來軟的不行，楚子揚眉頭一挑，便是來了硬的。
先是冷哼，接着一步跨到慕曦曦前頭，阻住她的去路，引得她擡頭不解看來的時候，才張嘴說道：“雲夫人，你當本國舅方纔是白白幫你的？”
心中鄙夷，暗暗唏噓道：我又沒求你幫我？
但是面不應心，女子面上染上鄭重，後退一步，屈身頷首，雙手在屈下的頭前交疊，恭聲道：“妾身拜謝國舅大恩。”
這一番過於的鄭重其事倒是使得楚子揚一下子愣住了，半天，他突然輕輕笑開，擡手虛扶了慕曦曦一把，待得女子站正身子的時候才笑眯眯的說道：“雲夫人多禮了，本國舅慣是熱心的人，能幫的時候自會幫上一把。”
正義凌然的話說完，接着纔是他真正想說的話，輕咳一聲，微微前傾身子，他那雙明亮的眸子裡頭光芒閃動，“只是本國舅從不白幫人。”
慕曦曦這把真是栽了，她實在是低估了面前人的面皮厚度。
頓了頓，也只得認了，認真的點了點頭，“好。”
楚子揚沒想到面前的女子竟然如此爽快的就應了，心中難免有些不信，方纔她在長坤宮中的表現足以表現女子的個性。
可是如今……
想的有些糾結，卻是在須臾之間又化作一縷輕笑，人嘛，當是如此，這才真實。
到此，慕曦曦就莫名奇妙的被自願的欠了楚國舅一個大大的人情，致使人前人後，楚國舅一提到雲夫人就唏噓不已:本國舅作爲萱萱的九叔叔，怎麼會和她錙銖必較，但是……嘖嘖，萱萱就是性子倔，非要還了我人情不可。
恭恭敬敬的辭別了楚國舅，慕曦曦眼角突突的在楚國舅‘依依不捨’的眸光中上了馬車。
小七跪坐在馬車內的小案上給她溫茶，自始始終，也沒多問一句宮中的情況。
慕曦曦低頭促狹，眸子彎彎，“小七不急？”
小丫頭機敏，眸子光芒閃動，將沏好的溫茶遞到慕曦曦的面前，“小姐能定小七的心。”
慕曦曦接過茶盞，喝了一勁兒，低頭對上她的眸子：“這話兒可算的是馬屁？”
小七捂嘴輕笑，“拍小姐馬屁是小七的責任。”
慕曦曦挑眉，脣角含笑，笑意未消，耳畔卻是落入小七柔柔的聲音。
“雖然只是半年光景，卻讓我們深知小姐會是我們依靠的住的人。”
話兒落，坐在軟墊上的女子嗤嗤笑開，染着濃濃的自嘲。
笑完，她卻是不敬意的反問道：“我們？”
小七一愣，隨即便是明白過來，點頭重複道：“我們，慕夫人，雲初少爺，小七，還有楚雨。”
慕曦曦握着茶盞的手微微收緊，半天，她纔在心中微嘆：你們不知，其實你們纔是我在這陌生的世間能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