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遠離祁府的時候,慕曦曦才感覺心中好受的多了,但是……
垂眸,那刺鼻的血腥味仍舊是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輕笑一聲,心中想着那味道怕是有日子去不了了。
小七被慕曦曦的輕笑引得看了過去,落眼的便是自家小姐勾着無奈的面色。
緩然的擡起自己的手,直直的舉到面前一寸的距離才停了下來。
細細的看着那其上的紋路,半天,朝着小七突兀的問了句‘小七,你覺得我是慕紫萱嗎?’
小七一愣怔,第一反應竟然是勾手絞着了衣襟,然後咬着下脣便是不說話了。
餘光將這丫頭的一舉一動收在眼底。
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絲絲失望,然後在車廂中良久的沉默裡頭慢慢的擴大開來。
身子一鬆,便是完全的軟在了小七塞在自己腰後頭的兩個疊加的軟墊上頭。
這動靜其實一點都不響,但是車廂中過於安靜,倒是慕曦曦的動作便是被放大了。
小七好似被驚住了。
然後便是在慕曦曦愕然的眸光中跪了下來。
身子挺直的跪在慕曦曦的面前,身形隨着馬車的晃動也在微微晃動着。
慕曦曦本以爲她會說些什麼,但是……
仍舊是沉默,無限的沉默。
此刻倒是讓慕曦曦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難道,她應該在這個時候講個冷笑話嗎?
就在慕曦曦已經放棄般的想閉上眸子小寐一會兒的時候,那丫頭卻是突然長了口。
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勾的慕曦曦心中有些微痛。
她跟着自己也不過兩月多罷了,但是這丫頭對自己的好卻是那般的清晰和濃重。
哪怕這是基於自己的這具身子之上的,但是慕曦曦仍舊是珍視的很。
重醒異世,那可能不害怕,孤獨的。
好在有小七這丫頭,那雙時刻勾着笑意的溫暖眸子始終是在自己心中佔了很大的位置。
“其實,小七早就知道了。”
柔軟卻又帶着輕顫的聲音滑過耳旁落在了慕曦曦的心中,睫毛一陣輕顫,卻是最終沒有睜開。
保持着鬆懶的樣子仍舊是躺在那裡。
“那今日爲何還要維護我?”
慕曦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起來問了這個接了她的話兒,自己本來是應該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知道的’……
但是最終卻是挑了一句最沒有干係的話兒問了出來。
小七顯然也是沒有料到,眸子擡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頓了頓才輕聲答道:“小姐,我還是喚你小姐吧,小七還記得前不久,小姐似乎暗示過小七說自己不再是以前的小姐了,當時,小七答的是……”
慕曦曦睜眼,支起身子,盯着跪在那裡的小七,搶了她的話兒說道:“小七說信我,說沒關係。”
小七輕輕的吐了口氣,也是緩緩的擡起了眸子。
四目相對,慕曦曦恍然覺得其中染着一絲陌生。
“小姐說得對,其實在那之前,哦,不對,應該說在小七在柴房找到小姐的那一刻,小七便是知道,您不一樣了,但是那時候,也只是懷疑而已,並不確定。”
小七說完這段話,似乎用了很大的努力。
話兒到最後,竟然是有些微微的喘息。
慕曦曦袖下的手微微攥緊,眸光越過小七落在了微微晃動的門簾上,良久,才輕聲說道:“所以我問你的時候,你便是能確定了?”
小七微微搖頭,否定掉了慕曦曦的話:“不能。”猛然擡頭,對上慕曦曦的眸光,小七一字一字的說道:“是在方纔,小姐你站在廳子中間,那股子淡然的氣質,讓小七不得不相信,您已經不是她了。”
微訝的眸光對上小七的眸子,小七眸色從方纔的輕顫變得安穩了下來。
慕曦曦本以爲小七會說是在自己將那長劍插入祁言肩頭的時候認定的,但是沒想到是在廳子裡頭。
“其實小姐自己也該是知道吧,您不管是做事兒還是做人,還有心性,更甚小七覺得連帶着容貌都是不一樣了呢。”
末了,她還輕輕的加了句:“很不一樣呢。”
慕曦曦微嘆一口氣,便是不想再隱瞞下去了,而且那時候自己隱晦的和小七說的時候,便是打了不想瞞她的主意。
緩緩起身,然後跪坐在小七的面前。
在小七被自己的動作驚得擡眸的時候,探手將她緊緊的環在了懷中。
貼在她的耳旁,閉着眸子輕聲說道:“小七,我叫慕曦,慕紫萱的慕,晨曦的曦。”
小七一愣,然後眼角便是涌出了淚珠。
淚珠話落,似乎斷了線似的止不住,全部的落在了慕曦曦肩頭上,然後被盡數全收。
肩頭溫熱的感覺傳來,慕曦曦心中輕顫,擁着小七的手更緊了。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慕曦曦便是沒猶豫的起了身,留下小七一人下了馬車。
這時候她該是需要靜一靜,然後接受這個對她來說殘酷至極的事實。
馬伕擱好了腳墊,慕曦曦便是被他扶着走了下來。
落地之後,想了想,然後有意的對着馬車裡頭呵斥道:“先跪在裡頭吧,沒想清楚便是不要出來了。”
馬伕微愣,看了眼夫人薄怒的側臉,然後迅速的低下了頭。
擺手讓馬伕在馬車旁邊守着,然後自己心煩意亂的朝着府中走了進去。
由着心中煩亂,所以走路的時候便是顯得心不在焉的。
隨意的踢動了一顆躺在小道上的碎石子,小石子滾動着跑遠了,消失在了慕曦曦垂着頭的視線裡頭。
擡頭追着那石子的滾動軌跡看了過去,卻是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眸光朝上,然後便是對上了老太太看不清喜怒的臉。
愣怔了一下,才緩緩屈身福了福:“萱兒見過祖奶奶。”
老太太朝着行禮的慕曦曦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
慕曦曦才起身,便是聽到老太太說道:“跟我來吧。”
眸子順着老太太扭身離去的方向看去,約約的竟然是看到了許多有些熟悉的身影在遠處的廳子內站着。
吐了口氣,擺了擺衣襟,然後跟了上去。
該來的總會來的,躲也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