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乘風來跟餘哲交接,一進來就嘲諷的笑道:“哎呦,這不是連升幾級的餘大人麼?嘖嘖,怎麼啦?熬不下去了?哼!算你識相,不然的話,就要被趕走了!你自己走,比被人趕走,似乎面子上稍微好看了一點!
不過嘛,一樣都是呆不下去了,可憐哪!誰讓你那寶貝外甥女要跟長公主來往密切,如今受連累了吧?不然的話,你這個位置,我還不一定能這麼順利的坐上呢!”
說完,竟然仰頭大笑三聲:“哈哈哈!”
囂張的笑聲,在大理寺迴盪。
餘哲沒有搭理他的嘲諷,自顧自的收拾處理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一樣,就速速移交出去,也不管上官乘是否明白。
上官乘風正沉浸在得意之中,沒有去留意交接的事情,他到底是否明白。反而,跟趕蒼蠅一樣,對餘哲揮揮手:“好了,你趕緊走吧!”說完,飛快的在移交清冊上簽字蓋章,一式三份,一份存檔,一份給了餘哲,一份他自己留起來。
餘哲冷冷的道:“慢着,這移交清冊必須有領導簽名,我去把大人請來!”
正說着,大理寺卿走了過來,餘哲就連忙道:“大人,請你在移交清冊上簽字蓋章,謝謝!”
大理寺卿不耐煩的看了餘哲一眼,溫和的對上官乘風笑道:“上官大人,移交清冊是否有問題?”
上官乘風:“大人,沒有問題,屬下已經簽字蓋章了!”
大理寺卿就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問了餘哲幾個問題,餘哲一一仔細解說清楚。大理寺卿就點點頭,在移交清冊上簽名蓋章。
“謝謝大人!”餘哲拿起其中的一份,仔細的摺好,放進了自己的公文袋之中,跟幾個關係還可以的同僚打了聲招呼,就大踏步的走了。
上官乘風對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下三濫的東西,算你識相,不然的話,定讓你哭着離開!”
大理寺卿微微一笑,轉身去了自己的專屬的屋子裡,其他同僚有的去討好上官乘風,跟他一起說餘哲的壞話。然而,大多數的人,還是保持了沉默。
上官乘風的爲人,大理寺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這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小人。當年,他是如何霸佔大嫂的嫁妝,如何把懷孕的大嫂和年幼的侄女趕出家門,許多人依然記憶猶新。
甚至有傳言,餘哲被塞去夷縣,也是上官乘風搗的鬼。他之所以要對方餘哲,不就是爲了斬斷大嫂和侄女的靠山和退路麼?
這樣的人,大多數的人,都是不願意深交的。害怕哪一天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讓對方記恨在心,那可就埋下禍根了。
餘哲回到家裡,匆匆收拾好了行禮,又找來當鋪的人,將屋子裡的擺設賤價賣了出去
。這宅子是御賜的,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收走,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帶着僕從,去五里坪暫住幾天再說。
長時間住在五里坪,肯定是不行的,既然辭職的藉口是回老家,那還是回老家的好。不然的話,說不定會被有心人借題發揮,惹上什麼麻煩,連累紫蘇母女三人,那可就糟糕了!
話說,紫蘇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桃李園。
見到一身布衣的長公主,紫蘇的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無法抑制,聲音哽咽:“殿下,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長公主伸手攬住她,笑着安慰:“好孩子,別難過,要開心一點。無論榮華富貴,還是吃糠咽菜,只要一家人平安無事,我也就知足了!”
紫蘇:“殿下,你們就在這裡住下,我已經派人去了縣城,給你們置辦日常用品,還有糧食布料和被褥。 有什麼需要,就跟李大娘說,我每隔三天也會來這裡一趟。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跟我說。不要跟我客氣,這些年我賣菜譜給好日子飯館,可是掙了不少銀錢呢!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跟江伯父,如果不是你們的話,如今我或許還窮得很呢!”
長公主擺擺手:“哪裡,是我們要感謝你!當年你那些菜譜和點心方子,不論賣給哪一個飯館,都一定可以賣個大價錢。說起來,我其實一直都覺得,銀錢給你給得少了!”
紫蘇:“殿下說笑了,那樣的價錢,可不是哪一個飯館都會給的。而且,跟你們做生意,我心裡踏實得很。不用擔心前腳賣了個大價錢,後腳就被人半路攔截,或者乾脆強權逼迫。如同江伯父這樣憨厚的、有正義感的生意人,可實在不多了!”
江世昌:“像你這樣不獅子大開口的賣家,也實在不多見,說起來,我理當感謝你的!如今,又拖家帶口的來投奔你,給你添麻煩了!”
這就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如果過去他和長公主未曾善待紫蘇,未曾對紫蘇真心相待,那麼今時今日,他和長公主是絕對不敢貿然來投奔的。
昨日因,今日果。
當初,他“一擲千金”買下菜譜和點心方子,並沒有因爲紫蘇是個孩子,就欺負她甚至威脅她。此時想來,實在是他的福分。好人,終究是有好報的!
紫蘇在桃李園呆了半個時辰,狠狠的哭了一場,就紅腫着眼睛回小石潭了,回到小石潭,她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人生如此的無常,讓重生之後的她,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無措,如此的悲傷難過。
餘氏非常擔心:“唉,這孩子也是可憐,好不容易交了一個公主朋友,有了一個過硬的靠山。然而,誰能想得到,長公主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這靠山不但倒了,而且上官家和餘家,還可能會受到連累
。
姥姥:“是啊,紫蘇這孩子不容易啊!”怪讓人心疼的,只希望一切的不幸都快點過去,一切快點好起來。
姐姐的反常,也讓上官毅和餘晗有所察覺,二人都懂事的沒有鬧騰,非常乖巧的坐在書桌前讀書寫字。
過了許久,就在餘氏和姥姥無法忍耐,要去敲門的時候,紫蘇終於打開了書房的門,走了出來。
她對餘氏道:“娘,長公主都被打倒了,上官知畫又攀附上了梅貴妃。女兒估計,我們家的平靜日子,恐怕也要到頭了!這樣吧,我明天就去一趟郡城,把存在錢莊裡的銀子都提出來,然後分幾個地方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餘氏:“好,就聽你的,明天讓李茂、香梨和櫻桃跟你一起去吧!”
紫蘇:“好的,我知道了!”
長夜漫漫,紫蘇滿懷心事,好不容易這才睡着。
這天晚上,李茂歇在了草堂。
天剛矇矇亮,紫蘇就帶着香梨和櫻桃,上了馬車。李茂充當車伕和保鏢。
走在半路上,紫蘇意外的遇到了舅舅餘哲。
看到餘哲帶着家僕,滿滿的兩車東西,她不禁心跳如鼓:莫非,舅舅的差事出了變故?
果然,餘哲不等她開口,就主動跟她說:“我辭職了,接替我的人,是上官乘風。”
他這麼一說,紫蘇哪裡還不明白?明擺着,舅舅的職位,早就被人家看上了。 可以說,即便舅舅不辭職,也會被擄了官職。也好,舅舅是自己辭職的,相對來說,心裡會好受一點。
紫蘇將舅舅扯到一邊,壓低聲音跟他說:“長公主和江府的人,如今都在桃李園。這件事情,你就當作不知道。”
餘哲默默的點頭,又問她:“你這是去哪裡?”
紫蘇說:“我覺得事情不對勁,我這是去郡城將銀錢從錢莊取出來,我擔心遲了會被人強行奪去!”
舅舅就道:“這樣吧,還是我去吧!”
紫蘇:“我去吧,你如今太打眼了!”
餘哲想了想,就嘆了口氣:“也好,不過讓沈來輝和羅建明送你去吧!有他們二人在,我也可以放心!”沈來輝武功超羣,一個人可以頂好幾十個人。
紫蘇想了想,就點頭:“那好,舅舅一路上自己小心一點,提防上官乘風和上官知畫對你下狠手!”
餘哲:“你放心吧,這次應該不會了!這家人,就恨不得看着咱們從高處跌落,恨不得咱們生不如死。不過,你說的也對,提防一下,還是應該的。你此去府城,辦好事情,就速速回家
!”
紫蘇:“我知道了,舅舅趕緊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好,那我走了啊!”餘哲拗不過她,只好自己先走了。
紫蘇看着舅舅走得沒影了,這才上了馬車,快馬加鞭的往郡城趕路。唉,舅舅竟然被逼得辭職了,這是她沒有想到的。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上官乘風竟然接替了舅舅的職務,看來上官知畫如今的風頭很盛啊!
到了郡城,紫蘇去了錢莊,提了兩百兩的現銀,五百兩的金子,其餘的都換成了一百兩、一千兩的銀票。
回到家裡,紫蘇給了餘氏五張一百兩的銀票,三十個金豆子:“娘,你找幾件舊的棉襖,把這些銀票和金豆子,都縫在衣服裡吧!銀票用油紙包好,免得浸水廢了。”
餘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縫到衣服裡去?爲啥?”
紫蘇:“如今時局動盪,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家就要遭殃了!有點準備,總是好的!”
紫蘇又給了姥姥五百兩銀票,三十個金豆子:“姥姥,你也找幾件舊衣服,把銀票和金豆子藏起來吧!”
姥姥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紫蘇又給了舅舅五千兩的銀票,一百個金豆子:“舅舅,這些銀票和金豆子,你想法藏好!”
餘哲嘆了口氣:“紫蘇啊,都是舅舅沒用。”
都是他沒用啊,竟然要讓這孩子如此的操心。
紫蘇:“舅舅啊,不是你沒用,而是壞人太狠毒了!你官當得好好,業績有目共睹,如果上官乘風一家不跳出來搗亂的話,憑藉舅舅的業績,大理寺卿的職務,也完全可以勝任!說起來,其實舅舅是被我們一家三口給連累了!”
餘哲:“好孩子,快別這麼說。你這樣說,舅舅都要羞愧死了。無論如何,我是你舅舅,原本應該我挑起這兩個家的重擔的,都是舅舅不夠好!這些年,讓你受累了!”
紫蘇:“舅舅,咱們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趕緊的想辦法藏銀票和金豆子。吃完晚飯,我要去一趟桃李園,給長公主他們一些銀票和金豆子,以備不時之需。萬一他們被人發現了,身上有銀錢,也可以隨時離開。”
餘哲:“如此甚好,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獨自一人去,會引起村裡人的懷疑,舅舅陪你一起去,萬一人家看到了,就說你陪舅舅去散心!”
紫蘇:“也好,那我去做晚飯了,你們趕緊把銀錢藏好。做好飯,我來喊你們!”
“姑娘,我去做飯,你好好歇一歇!”櫻桃就連忙道。
紫蘇:“你給我打下手,我做幾個拿手好菜, 好好慰勞一下舅舅!”
櫻桃:“好的呀,我給姑娘打下手
!”
主僕二人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走去。
餘哲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在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唉,可憐的孩子,但願上官乘風一家不要再出幺蛾子,讓這孩子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吧!
吃過晚飯,紫蘇就在餘哲和香梨、櫻桃的陪同下,走路去了桃李園。村裡人見了,問他們去哪裡,紫蘇就說陪舅舅散步去。
從五里坪到桃李園,走路也就兩刻鐘左右。
見到餘哲,聽說他辭職了,衆人都唏噓不已。
唉,上官乘風一家,實在太囂張了!
長公主的眼裡劃過一道陰霾,她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她能夠恢復長公主的身份,重新獲得以往的尊榮,她一定不會放過上官乘風一家!
紫蘇遞給長公主一個粗布錢袋:“殿下,這裡有三千兩的銀票,一百個金豆子。你拿着,分給大家藏起來,最好是縫在衣服裡面。我舅舅都被逼得辭職了,我在想啊,御賜的桃李園、芭蕉園和向日葵園,估計也很難保得住了!
說不定,這三個園子會被收回去。甚至,我和舅舅都會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我都擔心五里坪我和舅舅都呆不下去。所以,殿下也要早做打算,不能束手待斃!”
長公主連忙推辭:“這銀票我不能要!”兩家人厚着臉皮來投奔,已經很不妥了,要不是實在沒有地方去,她也不會來這裡,免得連累紫蘇。
說實話,紫蘇能爽快的答應他們留下來,並送來那麼多吃的用的,她其實已經很感激了,也有點意外。畢竟,花兒的娘跟紫蘇的關係很僵,說是仇人也不爲過。可是,這孩子能這麼寬容,這麼豁達大度,實在非得難得,十分的不容易啊!
紫蘇的態度很堅決:“殿下,銀票你一定要收下,我也只能幫這麼多,說起來很是羞愧。殿下,你就是不爲自己想,也要爲幾個孩子考慮。身上沒有銀錢,若是有個意外,該如何是好?”
長公主的眼眶不禁紅了:“好孩子,你是個好的,是個萬里挑一的好孩子。日後,誰家娶了你做媳婦,誰家就有天大的福分!唉,我們江家,是沒有這個福氣了!”說着,忍不住用眼風掃了一下二夫人,目光滿是嘲諷和不滿。
這麼好的姑娘,她都看不上,真是鬼迷心竅了!如果早就訂婚了的話,就算江家如今這樣了,這孩子也不會嫌棄,不會悔婚的。二弟妹啊,你是否後悔了?!
可惜的是,後悔也晚了!
不說江家被抄家了,江家的人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如果紫蘇不伸出援手的話,江家的人連三餐都沒有着落。這樣的江家媳婦的身份,紫蘇還能看得上麼?肯定是看不上的,江家沒有倒黴的時候,紫蘇就沒有想過要攀附江家,如今都這個樣子了,紫蘇如果稀罕二弟妹的兒媳婦的身份的話,除非她傻了或者瘋了
。
二夫人滿臉訕訕的,低下了頭,不敢跟長公主和紫蘇對視。唉,說起來,都是她錯待了紫蘇。
不過,後悔那確實沒有的!雖然經過了這麼大的變故,她也成長了許多,然而她的思想觀念依然沒有很大的變化。這兩天以來,她左思右想,越想就越覺得,紫蘇配她的純兒,其實還是差了那麼一些資格的。
江家如今落難了,也必然會影響純兒的前程。說不定,純兒如今也被卸職了,成了一個大頭兵。這樣的純兒,以紫蘇縣主的身份,應該是看不上的。
不過,看不上也好,她的純兒值得最好的女子。只是,江家落難了,那些最好的女子,或許會看不上她的純兒了。她的心情非常的複雜,非常的 難過,後悔沒有早日給兒子定下一個高門貴女。
只是,後悔或許也沒有用了!江家如今都這個樣子了,她即便再怎麼不甘心,也是無濟於事了!
紫蘇還帶了幾匹粗布過來,她對長公主道:“殿下,如今時局不穩,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我昨天去郡城的時候,特意買了十幾匹普通的粗布,我打算給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做幾套粗布衣裳。我建議,你們也做幾套,以備不時之需!”
長公主感慨的道:“好孩子,你想得很周到,我們這個時候,實在不宜再穿什麼綢緞的衣服了。如果能一直呆在這裡還好說,萬一被流放,或者被逼逃亡,穿綢緞的衣服,那不是成心讓人打劫麼?”
說着,她飛快的睃了二夫人一眼。
此時此刻,江家的人幾乎都衣着樸素,基本上都是布衣。唯有二夫人,依然是穿着上好的綢緞衣服,頭上還插了一根金簪子。
當初,大家拿衣服首飾去當鋪典當的時候,只有二夫人留了一套好衣服,還有一隻金簪子。那個時候,因爲二夫人的堅持,大家買的衣服雖然也是普通百姓穿的,但是卻也是比較好的粗布衣服。這樣的衣服如果穿出去,走在荒無人煙的路上,必然會引起土匪山賊的關注。
紫蘇微微一笑,對長公主道:“殿下,衣服的式樣最好簡單一點,不過可以縫幾個暗袋,用來藏銀錢。”
長公主:“我知道了,你想得非常周到。今天晚上,我就帶人連夜縫製衣服,天色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路上小心一點,我擔心上官乘風和上官知畫會對你下手!”
紫蘇:“好,我跟花兒、玥兒說一會話,然後就會回去的!”
花兒跟玥兒早就眼巴巴的看着她,聽到這裡,連忙上前幾步,一左一右的拉着她的手,齊聲道:“紫蘇姐姐,咱們去那棵櫻桃樹下說話吧!”
不遠處的一棵櫻桃樹下,擺放了一塊長長的石板,三人並排坐下,也不會擁擠。
“好的,就去那裡吧
!”紫蘇親熱的拉着二人的小手,邁步向櫻桃樹走去。
長公主看着三人的背影,眼眶裡不禁有了淚光。
多好的孩子啊,如果當初二弟妹沒有犯傻的話,這麼好的孩子,也許就是江純的未婚妻了。花兒跟玥兒,也可以跟紫蘇常常在一起,這兩個孩子有一個這麼的大嫂,何愁不能學到紫蘇一半的爲人和性情?
可惜的是 ,二弟的婆娘太不給力!
罷了,過去的事情,後悔也沒有用了。但願經過這一次,二弟妹能幡然醒悟,日後好好做人,不要再搞出什麼惹人笑話和不屑的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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