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正要說些什麼,只覺得臉前一白,一塊白色方巾便蓋在了她臉上,又有一雙手在她腦後將方巾繫上。
鄭公子含笑的聲音傳來:“這樣你既不會害怕,又不會被人發現南榮府七少夫人跟一個陌生男子同騎,小爺多聰明。”
沈嬋兒似乎被他噁心到了,不過難得他想的周全,就隨了他去,臉上蓋着方巾,感覺他的手從腰間繞過來,拉住繮繩,輕輕一夾馬肚子,馬兒慢悠悠走了起來。
街上的聲音熙熙攘攘,都被隔絕在了方巾之外,沈嬋兒喜歡清靜,但是忽然一陣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讓她想忽略都沒辦法。
“今天天嬌園擺場子,聽說王將軍的子弟進去了都沒出來,而且有消息說,已經留下打算過夜了……”
“哎呦……軍中子弟留宿瓦肆勾欄可是重罪啊,這王將軍一直治軍嚴謹……”
“誰知道呢,聽說還是南榮府七少爺擺場子,這回可是栽了……”
沈嬋兒渾身一緊,王氏很耳熟,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她冷不丁渾身一抖,王氏正是四夫人孃家的姓氏,難道南榮鋒還沒有放棄報仇?就算是四夫人孃家只是幫兇也不會放過麼?她想了想就釋然了,這纔是南榮鋒的性格。
估計明天王氏一族就會焦頭爛額,縱容子弟留宿瓦肆勾欄,王將軍恐怕有下馬的危險。今天天嬌園擺場子,原來是衝着這個而來,沈嬋兒想想就覺得渾身發冷,不自覺向後面溫暖的地方靠了靠。
鄭公子低頭看了看胸前的沈嬋兒,她乖順地窩在自己懷裡,臉上蓋着方巾,方巾下面的面容該是什麼表情?忽然看到方巾慢慢潤溼開來,就像一條小溪,漸漸順着方巾流淌。
他無聲的嘆口氣,將馬頭轉了個方向,走起了小路,這條路雖然也能到南榮府,但比起大路要繞遠很多。
沈嬋兒只覺得臉邊的微風漸漸吹乾了她臉上的淚水,過了很久,鄭公子才停下馬,叫她下馬。
她揭開面巾,果然已經到了南榮府,但已是傍晚,她急急的下馬,險些摔在地上,被鄭公子迅速撈了起來。
“無事吧?”
沈嬋兒瞅了眼南榮府的大門急急道:“無事,我先進去了,多謝鄭公子送我回來。”
“我叫鄭白羽。”
他忽然自報家門,沈嬋兒嚇一跳,擡起眼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道:“還是鄭公子。”
沈嬋兒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時,發現南榮鋒還沒有回來,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這時李媽走了進來,見她回來了,立馬緊張地關上門,回身跟她打招呼。
“小姐回來了,可是餓了?”
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沈嬋兒問道:“門外有什麼?”
李媽搓着手笑道:“沒什麼,我去給小姐煮麪吃吧。”
說着也不動地方,沈嬋兒知道肯定是有什麼才能讓李媽這樣緊張,她兩三步走到門口,推開門走了出去,沒發現什麼,便直接去往南榮鋒的房間。
李媽見她往那邊走去,立馬跟着跑出來,邊小跑邊道。
“小姐等會可千萬要沉住氣,不要跟七少爺吵鬧。”
沈嬋兒直接推開了南榮鋒的房門,只見裡面正在吃的開心,坐在南榮鋒腿上的這位很是眼熟,沈嬋兒皺着眉頭想了想纔想起來,是小秋雁。
屋裡的人只聽“哐”的一聲巨響,門像是被人從外面撞開一般,只見一個滿面寒霜的美人兒,目光如火地瞪着屋裡的兩人,施施然向前走了一步,提裙跨進門檻,立在屋裡,從門外掃進一陣晚風,吹動她的髮絲,如滕然的怒氣。
小秋雁見到她,緩緩的站起身,慢悠悠躬一身笑道:“給七少夫人請安。”
沈嬋兒沒吱聲,瞅着南榮鋒,南榮鋒起身看了她一眼道:“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沈嬋兒還是不出聲,像是沒見到小秋雁這個人一樣,走進屋子,她沒有力氣掀桌子,但是一股怒氣涌上來,手上的力氣也不小。
她雙手扯住銅紅色的桌布,用力一掀,只聽稀里嘩啦一陣刺耳的巨響,整桌子的菜餚都碎在地上,嚇小秋雁向後閃一步,躲在南榮鋒身後。
李媽這時候才跑到屋子,見到屋裡的慘狀,眼前一黑,險些背過氣去,六小姐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改。
沈嬋兒掀了桌子感覺好了些,冷冰冰的道:“根據南榮府家規,要在這個院子正房吃飯,應該要經過我這個女主子的同意。”
她一字一句的說完,盯着南榮鋒,她可以忍,但是不能忍氣吞聲,她可以容,但是不能容人騎在頭上!
南榮鋒眯着眼睛瞅着她,小秋雁立馬嚶嚶的哭起來:“是我壞了南榮府的規矩,秋雁該死。”
說着就靠在南榮鋒的肩膀上,沈嬋兒冷眼瞧着,南榮鋒竟然能光明正大的帶個女人回家在她面前招搖過市,她就掀個桌子,過分麼?!
南榮鋒冷笑一聲,他這個表情很危險,沈嬋兒卻不害怕了,今天忍夠了!
南榮鋒上前兩步就“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巴掌,李媽立馬跑過來拉開沈嬋兒,回頭氣的要掉眼淚。
“姑爺,您怎麼能帶個戲子回家侮辱小姐,姑爺真是不該啊。”
李媽也說不出什麼大不敬的話,南榮鋒冷冷地瞅了沈嬋兒一眼,摟着小秋雁便出了門,李媽趕緊回身拿熱毛巾給沈嬋兒敷臉。
沈嬋兒不顧自己臉上的火辣,心裡也沒什麼感覺,又不是頭一次被他打,她今天做了她該做的,心裡痛快。
這時幼柳才趕回來,進門看到滿地狼籍,便猜到發生了什麼,猛一拍大腿道。
“哎呀我還是回來晚了,是不是姑爺跟小姐發火了?姑爺親眼看到小姐跟着那個什麼鄭公子手拉手走的!他不發火纔怪呢!今兒說什麼也要把小秋雁帶回來,誰都沒攔住啊!”
李媽一聽這個話,當即就懵了,看着沈嬋兒。沈嬋兒倒是沒什麼表情,這些話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李媽安慰道:“原來姑爺是吃味了,也怪小姐你,怎麼會跟什麼公子手拉手走,你這不是在打姑爺的臉麼。”
沈嬋兒沒聽她的話,直接躺下就睡了。
不一會,外面就傳來聲音,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幼柳和李媽跑過去看,當即有些愣神,只聽外面道。
“都鎖起來!”
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面前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拉上,嘩啦一聲落了鎖。
幼柳立馬跳起來,跑到門口去拍門:“喂!幹什麼?爲什麼鎖了我們?!開門啊!”
門外是阿滿的聲音,似乎也是帶着怒氣,伴着明顯不客氣的恭敬道。
“七少爺吩咐,少夫人就在屋子裡養一段時間,養好了身子纔是正經的。”
“什麼養好了身子?我要見七少爺!”
幼柳大聲叫喊,外面已經沒了聲音。沈嬋兒坐起來,淡淡的說。
“幼柳,行了,過來幫我把鞋子拿過來。”
幼柳和李媽咬牙切齒地走回來,滿臉怒容,特別是李媽,她見到的是南榮鋒帶女人回家,不像幼柳,幼柳見到的是沈嬋兒跟別的男人走。
“這叫什麼事啊!爲什麼關着我們!姑爺這是怎麼了?”
“一定是叫那個狐狸精迷惑了!這種女人最會哄騙男人!”
兩人說的跟親眼見到過一般,沈嬋兒下地喝了些水,倒是覺得關了更好,清靜了。
南榮鋒摟着小秋雁直接走進自己的臥室,下人們雖然看到了,但都仰天望月,七少爺的事情,誰敢管?
進了門,南榮鋒轉進內室,單手用內力推開牀,露出裡面的密室。
小秋雁眉眼一轉,盈盈的笑道:“七少爺會武功這件事,恐怕世上沒幾人知道,小秋雁真是榮幸之至。”
南榮鋒瞥了她一眼,勾勾嘴角,當先走了進去,小秋雁緊隨而去。
裡面溼漉漉的空氣撲鼻而來,兩邊的燈火隨着兩人的腳步,轟轟轟一一亮起,很快就看到最裡面的籠子,籠子裡面的人已經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小秋雁嬌氣地用手帕捂住口鼻,嫌棄的道:“在他上面睡覺,恐怕也就七爺您做得出來。”
南榮鋒走到籠子邊,用扇子猛力捅在籠子的一根藤條上,只見藤條裡面的鋼刺噗的一聲扎進了那人的腿根,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已經昏迷不醒的人又被劇痛叫醒。
見到面前站着的兩人,籠子裡的人像是見到了修羅地獄的厲鬼一樣,撕心裂肺的哭起來,如鬼魅一般的嗓子一聽就是遭到了別人的破壞。
“七少爺……求您放過我吧,我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您了,求您開恩,不要再折磨我了……”
那人渾身皮開肉綻,蛆蟲入骨,恐怖的讓人想作嘔,但南榮鋒卻似乎像是欣賞一幅畫,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按理說,您也是我嫡母的表親,只可惜,四夫人孃家人伏擊我那天,你不僅在場,更偏偏讓我的部下看到,不折磨你,小爺是白白被人射一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