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鋒不欲理她,冷哼一聲摔門走了出去,沈嬋兒轉身躺在牀上,雙手慢慢撫在小腹上,雖然她本來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自從他出現在她身上,她就覺得這裡有一顆小生命在等着她孕育,保護,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跟她有着血脈關係,讓她有歸屬感的生命。
晌午過後,又到了沈嬋兒倦怠的時候,堪堪睡了過去,便聽到門外有輕聲細語聲。
“七少夫人還在午睡麼?”
是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沈嬋兒迷迷糊糊的聽着,有個意識,但沒太注意。
隨後傳來李媽更低的聲音,道:“還睡着呢,蒲柳姑娘有事?”
“那就讓七少夫人睡着吧,晚些時候我再來。”
沈嬋兒似乎又睡了一小會兒,便徹底的醒了,被吵了一下,根本睡不踏實,起身叫了一聲。
“李媽。”
李媽應聲趕緊出現在屋子裡,瞅着沈嬋兒醒了,便吩咐下面的人去端冰鎮酸梅湯來。
沈嬋兒正慢慢的喝着酸梅湯,忽然想起剛纔的事情,沒擡頭的問。
“剛是誰來了?”
李媽道:“吵到小姐了?是大少夫人的丫頭,蒲柳來了,不知是什麼事,說是晚些時候再來。”
她嗯了一聲,放下手裡的酸梅湯,又上來倦怠的勁頭,站在牀邊,靜靜的看着外面熱浪灼灼的花叢,也不知眼睛落在了哪裡,看她這樣發呆,李媽給身邊的人使個眼色,屋裡的人悄悄退了出去。
屋外傳來李媽儘量壓低聲音的話:“老一輩兒都說女人懷孩子傻三年,看來真是這樣。”
沈嬋兒禁不住輕笑出聲,若是真能傻上三年,也算是給她放個假了。
晚上,終於來了涼風,院子裡陸陸續續出來些許人乘涼,因爲天氣熱,奶奶也不想組織府里人在大院吃晚飯,每個院子都是在自己院子裡的小廚房做些自己可口的飯菜,反倒吃的愜意。
夜風吹散一天的燥熱,星子點綴在曬的發蔫的樹葉上,卻是另一番落魄美,幾隻黃鸝鳥嚶嚶叫着,落在一處大樹上,正想要梳理一下被夜風吹亂的豔黃羽毛,卻被從屋裡傳來的“啪”的一聲巨響驚了一跳,撲棱撲棱兩下翅膀,急急的飛走了。
屋裡氣氛很詭異,一個長相嬌媚的女子淚眼婆娑地看着另一個冷豔女子,怯生生的說。
“姐姐莫要生氣,我是真的下不去手,都是有孩子的女人。”
冷豔女人似乎氣的不輕,手邊的杯子剛剛已經砸了出去,現在沒什麼可砸的,只能緊緊的攥起手指,回身低聲吼道。
“他可對你的孩子手下留情了?!”
冷不丁提到這件事,嬌媚女人更是泣不成聲,眼中閃爍着楚楚可憐的光芒。
“可是……這件事跟那個女人無關啊……”
“怎麼無關!難道你不想報仇了?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那個人的孽種,就跟她有關。”
似乎是發現她的語氣有些生硬,冷豔女人深吸口氣,慢慢走到椅子邊,坐在嬌媚女子身邊,嘆了口氣,溫柔的抓起她的手,淡淡的道。
“其實大家都到了這個歲數,姐姐真的沒必要還糾纏於這件事,但是姐姐真的擔心你,擔心付兒,付兒才幾歲啊?就被他們弄成了殘廢,你說的對,咱們都是當孃的,你這個做孃的不爲付兒着想,有朝一日咱們入了土,你指望着誰來爲付兒着想?”
冷豔女人這一番苦口婆心的說辭,確實很讓人心裡暖意融融,誰不爲自己的孩子着想,嬌媚女人轉回頭,看了看躺在裡屋一動不能動的付兒,雖然心裡有恨,但沒有證據,就這樣下手着實讓她心裡沒譜。
“可是姐姐……我不敢,萬一……萬一那個女人出了什麼事,咱們那個小叔子可不是好惹的。”
冷豔女人一聽她說這句話,當即甩開她的手,似乎很鄙視她一般,端起桌子上的冷茶,掀開杯蓋喝了一小口,無所謂地瞟了她一眼道。
“這件事對我可沒什麼好處,你要知道,我膝下只有一晴兒,早晚是潑出去的水,這長房長子的位置是誰的?還不是付兒的?我這麼做可都是爲了你,既然你這樣膽小如鼠,我也只能同情付兒沒有一個好命,生來命賤了。”
她這一說,嬌媚女人臉色立馬冷了下來,咬了咬下脣道。
“怎麼是生來命賤,我的付兒可是長房長孫,若不是……若不是……”
冷豔女人緊接着道:“若不是被人害癱在牀上,咱們付兒可是整個南榮府眼裡的寶貝,下人們的主子,別說他今年才五歲,咱那個薄命郎已經去了,付兒就是這南榮府下一個當家的,誰不巴結,誰不追捧?可是你看看現在……有了三房那邊的修兒,付兒基本無人問津,現在那人的地位如日中天,若是他再有個孩子出來……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嬌媚女人眼睛裡滿是驚恐的淚光,她使勁握着自己的雙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身後的付兒,孩子不諳世事的小臉那樣可愛,但她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心頭刺一般的疼,若不是她沒有看護好付兒,若不是她讓別人有機可乘……
“現在正是你補償付兒的時候。”
冷眼女人最後一句話音剛落,就猶如一陣風吹在了乾柴烈火上,一發不可收拾,嬌媚女人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目光定定的看着地毯上的繁花流雲,橫下一條心的感覺,豁出去了。
“姐姐,我答應你。”
吃過晚飯,南榮鋒派人來告訴沈嬋兒,今晚留在軍署不回來了。李媽和幼柳收拾了桌子上給南榮鋒留的冷菜,把椅子搬到院子裡,笑着對沈嬋兒道。
“今兒難得涼快了,小姐出去透透氣。”
沈嬋兒拗不過兩人的生拉硬拽,拿了本閒書,出門坐在椅子上翻起來,南榮鋒總不讓她看這些,說是對眼睛不好,恐累到腦子。
剛剛翻了沒兩頁,門口就傳來蒲柳的聲音。
“總算是看到您這位大貴人了。”
蒲柳說話一直討人喜歡,府裡的人說她機靈,但是沈嬋兒卻總是淡淡的,對她的笑言笑語沒多少感覺。
“是蒲柳姑娘啊,快進來。”
李媽出來招呼,扶起沈嬋兒,施施然向前走了兩步。
蒲柳進門擺擺手道:“瞅着你們這裡清靜,本來想過來消停消停的,但是大少夫人有吩咐呢,要我把七少夫人這位大貴人請過去敘敘舊,這不,我幾次三番的討人煩來了。”
蒲柳說話婉轉,沈嬋兒只是點頭笑道:“你且稍等,我換了衣服便出來。”
今兒很難得的,沈嬋兒帶了幼柳和李媽兩個人,平日看到她,越是簡潔越好,身後最多隻跟着一個人,今兒拖着兩個人走進門,倒是讓屋裡的兩個女人着實心裡動了一動。
“大嫂,大姨太。”
進了門,沈嬋兒當先行禮,大少夫人很是熱情,立馬拉起沈嬋兒的雙手,拍着她的手背笑道。
“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大嫂,幹什麼這樣客氣,你現在這個身份,讓我們這些深閨婦人情何以堪呵。”
現在府裡的人都拿她念果公主的身份說事,她已經習慣了,便輕聲笑了笑,瞅了兩人一眼道。
“今兒大嫂和大姨太倒是很閒着,天氣涼快了,怎麼不把付兒抱出來透透氣?”
聽她提到付兒,大姨太的眼神動了動,起身走到她身邊拉她坐下,笑道。
“你也不過來走動,總不好讓我們這些長房的人成天往你那邊跑吧,想見你一面真是難呢。”
沈嬋兒擡起頭,本能地看着大嫂,問道:“今兒有事?”
大姨太剛要開口,大少夫人立馬搶過話頭道:“也無甚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着請七弟妹幫幫忙罷了。”
沈嬋兒點頭笑道:“我會盡力。”